第一百四十五章 殺人立威 三
洪承疇所率領的延綏軍鎮主力大軍既有馬軍,也有步軍,行進速度自然不會很快,延安距離清澗有210裏的路程,按照常規行軍的速度,需要走三天。
但是洪承疇卻下了嚴令,兩天之內必須走到延安。
現在洪承疇的命令可沒有誰敢不聽,於是所有的馬步軍兵士們都咬著牙,從天色擦擦亮就開始出發,到了晚上還打著火把繼續走,愣是日行一百五十裏之多,然後才安營紮寨。
然後延綏軍鎮的官兵們歇息一晚上,第二日天色擦擦亮,洪承疇又下令所有的官兵立即啟程,前往延安。
昨日才走了整整一天的步軍兵士們已然是腿酸腳麻,很是疲勞,不過卻沒有一個兵士鬧事。
這是因為人家洪軍門體恤步軍的兵士們,他老人家並沒有騎馬,而是在隊伍的最前麵兒走路。
其他將官們見洪承疇都在走路,盡管心中很不情願,但是在沒奈何之下,也隻好跟著洪承疇一起走。
其他的官兵們見軍中所有的大佬都不騎馬,誰個還敢騎馬,於是所有的官兵都一起步行,而且大軍行進的時候,洪承疇不說休息,誰也不敢說休息。
如此,延綏軍鎮的主力大軍就這樣沿著官道一路走下去,很快他們就走到了靖邊堡軍與流賊交戰的戰場。
在戰爭打完之後,王左掛奉劉仁玉之令來割取了戰死流賊的首級,流賊的屍身卻還是留在原地沒人去管。
這幾天天色較好,太陽當空照,並未落雪,是以被凍的已然完全僵硬的流賊屍體就這樣呈現在了延綏軍鎮主力大軍官兵們的麵前。
杜文煥這位打仗多年的老將一路走,一路留心地看了一陣,便對著身邊兒的洪承疇道:“軍門,我老杜看了看,這些個死去的流賊確然都是青壯,沒有老弱婦孺。仁玉所部擊斬的應當都是真賊。”
“嗯,如此甚好。”洪承疇麵色嚴肅地點一點頭,然後就一言不發地接著趕路。
杜文煥見洪承疇一言不發,有些嚴肅,也就不再說話,整個隊伍就這麽悶頭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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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延安城東,大營之外,劉仁玉所部所有人馬,外加延安城中的文武官員全部聚在一起,正在焦急地等待著洪承疇。
“劉守備,軍門到了何處了?”延安巡撫張輦詢問劉仁玉道。
“府尊,切莫慌,卑職已經派人前去查探了,軍門如果快要到了,那探子自會來報。”劉仁玉滿臉堆笑地回複道。
“嗯,那就好。”張輦點點頭道。
當劉仁玉正要繼續安心等待的時候,延安府的同知,一位舉人出身的老文官忽然吹著胡子瞪著眼,指著隊伍旁邊兒的京觀對著劉仁玉道:“劉家守備,你做出這麽個東西來迎接軍門隻怕不妥吧!”
劉仁玉回頭看看這位牙齒都掉光了,說話四麵兒漏風的老同知,不知為何忽然就想笑。
話說劉仁玉將洪承疇今日要來延安的消息告知延安府的官員們之後,這些個延安府文武官員們當然要全體出迎延綏的一把手洪承疇。
於是當天上午,張輦便帶著手底下的同知,通判等一係列文官,還有孫奎勝,艾穆等一眾武官出了延安城,與劉仁玉會合在一處,然後都聚集在大營的東麵兒等著洪承疇。
然後當這波延安城裏的文武官員看到劉仁玉精心製作的京觀的時候,孫奎勝和艾穆這等見慣殺伐場麵兒的武官毫無反應。
猛人張輦先是臉色一變,似乎有些不適,不過他為了在這些個武夫的麵前維持文官的體麵,硬是強逼著自己穩住了陣腳,沒有出什麽大簍子。
唯有這位須發皆白,牙齒脫落的老同知,本來就是個文官的底子,外加上沒怎麽經曆過戰陣,所以一見到這等場景,老人家二話不說直接就暈過去了。
延安府的一幫子人見老同知暈了過去,趕緊地掐人中,才把老人家救了過來。
靖邊堡軍的兵士們見延安府的文官受不了這等場麵直接暈了過去,便發出一陣哄笑。
猛人張輦聽到這等笑聲,覺得自己這邊兒的手下有些膽小,讓他丟了麵子,於是他微微哼了一聲。
劉仁玉聽到張輦這一聲‘哼’,還以為延安知府隻是在對哄笑聲表達不滿,於是他趕緊大聲下令道:“誰他娘的再敢笑,杖20。”
靖邊堡的兵士們趕緊收聲不笑了,張輦見劉仁玉有些懂事,便對著後者報之以微微一笑。
等那位暈裏糊塗的老同知醒轉過來,他就黑著臉,詢問劉仁玉為什麽要把歡迎洪承疇的喜慶之事搞得充滿了恐怖的不和諧元素。
劉仁玉在官場上混了一陣,知道延安府同知這個職務一般都是舉人做的,這等人不是進士出身,沒有同年,座師的照應,朝廷也嫌棄他們,所以他也沒必要對這個老人家特別客氣。
於是劉仁玉便微笑著,用一種平和的語氣回複道:“回同知老爺的話,卑職打了大勝仗,斬獲數千首級,那卑職遲早都是要向洪軍門報功的,所以幹脆倒不如就把這些首級擺在這裏,讓洪軍門看一看咱們靖邊堡軍的功勞,倒也省去了再行點驗首級的麻煩。”
“可是.……。”那老同知還要跟劉仁玉分說,不提防張輦忽然開腔道:“可是什麽!洪軍門久在軍伍,殺伐的場麵自然是見過的,你以為跟您老人家一樣,連個雞都不敢殺嗎?”
“這.……!?”那老同知見張輦都發話了,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於是眾人就都安靜地等待著洪承疇的到來。
卻說眾人從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就開始等待著,現在太陽都已經升到了半空之中,卻連洪承疇的影子都還看不見,眾人又站的腿腳酸麻,難免都有些懈怠。
而恰恰在這個時候,一名騎士從東麵兒飛馳而來,且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大聲喊道:“洪軍門到了。”
“喲,洪軍門到了,府尊,這裏您的職位最高,還請您當先引路,帶著咱們去迎接洪軍門。”劉仁玉躬身對著張輦道。
“不,不,仁玉你立了大功,該當由你領頭前去迎接才對。”張輦見劉仁玉如此懂事,便客氣一句道。
“無論卑職打沒打勝仗,您還是此處最大的官兒,咱們當然以您為尊,還請府尊前麵引路,卑職等跟在後麵兒就好。”劉仁玉躬身堅持道。
“那本府就卻之不恭了。走罷!”張輦見劉仁玉態度堅決,便先是點一點頭,然後又將兩手背在身後,邁著八字步,在前麵兒引路。
劉仁玉跟孫奎勝,延安府同知,通判一道跟在張輦的身後,朝著洪承疇來的方向走去。
眾人走了一陣,便望見一大隊人馬正朝著延安這邊兒走過來。
走在這隊人馬最前麵兒的當然就是延綏巡撫洪承疇了。
眾人見延綏鎮的一把手洪承疇來了,自然就按照文官拱手而拜,武官跪地而拜的慣例跟洪承疇施禮。
洪承疇自然是各自回禮,然後他與張輦寒暄幾句,說了些什麽‘你守城守的很好,本院很是欣慰’之類的話,然後他就徑自走到還跪在地上的劉仁玉身前,雙手將後者扶起來,含笑道:“仁玉,你打的很好,我很欣慰。”
“軍門過獎了。”
“這一仗打完,我軍聲威大震,流賊膽氣已喪,咱們自當繼續掃蕩敵寇,還延綏一片朗朗天空。以後的仗,我還是要用你為先鋒。”
“願為軍門效死。”
“嗯,這次剿賊之戰中的有功將士,你且報上來,我自當為他們請功。”
“是,卑職代他們謝過軍門的提攜之恩。”
“恩,甚好。”
洪承疇點一點頭,接著便對著所有還在施禮的手下們道:“諸位免禮。”
眾人謝過洪承疇,然後便站在一邊兒躬身立著。
這時張輦趕緊湊上來,笑眯眯地對著洪承疇道:“軍門,既然您來了延安,還請您到城中安歇。”
“不必,我大軍在城外駐紮,我作為大軍的統帥,自當與將士們在一起,我就在大營中住下便是了。”洪承疇拒絕道。
“軍門,既然如此,那咱們延安的官紳備下了一桌酒飯,想為您接風洗塵,您看是不是.……?”張輦詢問道。
“今日本院還有軍務要處置,就不去了,待軍中事物處置妥帖,我再去不遲。好了,你們就先行回去吧,我明日再去延安城中尋你說話。”洪承疇道。
“呃,是是,下官曉得了。”張輦見洪承疇已經答應去吃酒飯,而且人家巡撫大人也下了逐客令,便隻好帶著延安城中的一眾文武官員們拜別洪承疇,徑自回返延安。
待張輦帶著延安府的一眾文武官員們走了,洪承疇便攜著劉仁玉的手一路朝著大營走去。
劉仁玉一邊兒走,一邊兒對著洪承疇介紹道:“軍門,咱們這個大營是流賊留下來的,卑職想著有現成的用,也就沒有搭建新的,咱們延綏的大軍可以直接入駐。”
“嗯,甚好。”洪承疇點一點頭道。
然後,洪承疇又走了一陣,便望見了那個壯觀至極的京觀,與此同時,杜文煥等幾位將領也都看見了。
看到劉仁玉打下了如此豐碩的戰果,杜文煥咧開嘴嗬嗬直笑,榆林的5位遊擊將軍也是含笑點頭不止,而固原來的兩位將領則是麵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卻說那洪承疇饒是已經領著大軍打了這麽久的仗,但是還從未看見過京觀之類的東西,如今他第一次就看到如此壯觀的京觀,難免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劉仁玉見狀,便趕緊進言道:“軍門,卑職此次大破流賊斬獲4500餘級,若是再行點驗有些麻煩,索性就都放在這裏,讓軍門看看咱們的戰果。”
“哦,這個看起來倒是甚為壯觀。你們的戰果頗為豐厚。”洪承疇表揚一句道。
“嘿嘿,軍門卑職這還不是做了給大夥兒看的嘛!長長咱們的士氣,滅一滅敵人的威風。”劉仁玉微微一笑,便意味深長地瞄了一眼金錫如。
洪承疇見劉仁玉這麽說,又看似不經意地瞄了金錫如一眼,便會心一笑,詢問劉仁玉道:“等會兒大軍安頓下來,你到我的中軍大帳來一下,我與你有事商量。”
“是,軍門,卑職知道了。”
劉仁玉答應一聲,然後便命令手下的人馬依次指引著各路兵馬進駐到大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