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立軍令狀
劉仁玉拜別洪承疇,便回到自己的大帳之中。
劉仁傑見到劉仁玉回來了,就想問問洪承疇跟自家將主說了些什麽。
“大人,洪軍門找您過去都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說了些開會,作戰之類的事情。你等會兒去把咱們繳獲的兩千兩銀子再加上咱們帶出來的一千兩銀子,還有1000石糧食都送到洪軍門那裏去。然後,你在軍中尋找甘肅那邊兒的人,去跟固原兵們打聽一下,那兩位將主的親衛家丁,心腹將領是哪些人,打聽清楚了,我有大用。”
“是,大人,卑職這就去辦。”
劉仁傑得令,便先行派人將錢糧送到洪承疇那裏去,然後又去軍營裏麵兒尋尋覓覓,終於找著一個甘肅平涼府的士兵。
劉仁傑給了這個平涼府的士兵一些個製錢和碎銀,還有麵餅和肉幹兒,讓這個兵士帶著這些東西去打探消息。
那名兵士拿著這些個糖衣炮彈,找個機會就去尋固原兵們聊天,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大家夥兒聊著聊著,聊熟絡了,靖邊堡軍的那名兵士就拿出製錢,碎銀和餅子,肉幹給固原兵,然後就開始問:“你們家將主心腹都是誰?”
固原兵聽了這個問題,也沒想太多,就拿手挨個兒指給靖邊堡的那名兵士看。
靖邊堡的那名兵士看見了,就一個兒一個兒地用心記下來,以便回去報告給自己的上官。
最後,製錢,碎銀,麵餅,肉幹兒都用完了,那幾個固原兵得了好處,萬分高興,而靖邊堡的那名兵士得到了消息,也是萬分高興,雙方皆大歡喜。
靖邊堡的那名兵士得了情報,便回去向劉仁傑匯報,劉仁傑聽說已然搞到情報,便讓那名兵士帶路,他自己則帶著何耀宗和孫無病等一幹得力手下挨個兒認人,把金錫如和張明哲手底下那些個親衛家丁還有得力軍將都認識一下。
把這個事情辦完,劉仁傑就回去跟劉仁玉報告:“大人,那兩位固原將軍手底下有哪些親信,卑職都已經探察清楚,人也已經認識了。”
“甚好,把人記好,記清楚,日後我自有用處。”
“是,大人,卑職記下了。”劉仁傑答應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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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洪承疇的中軍大帳之中,洪承疇居中正坐在椅子上,他左手邊坐著軍中宿將杜文煥,這兩位對麵兒,則按照官微和資曆的順序,依次坐著兩位固原將軍金錫如和張明哲,延綏這邊兒的5員遊擊,劉武國,楊錦榮,餘鵬程,方靈申,馬占魁,還有即將升任遊擊,暫時還是靖邊堡守備的劉仁玉。
待諸位將主都坐定,洪承疇便開腔道:“今日招諸位到此,是為了商議擊滅王嘉胤這個巨賊,解延安之圍這件事兒,當然,咱們打仗,總要講究一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劉仁玉擒獲了王嘉胤手下的賊將滿天星,對流賊的虛實最為清楚,這就由他來講一講流賊那邊兒的情況。”
“是,軍門。”
劉仁玉答應一聲,便著人將自帶的陝西山川地形圖掛在一根兒柱子上,然後他拿著一根兒推杆,指著地圖,給大夥兒講情報。
“軍門,杜總鎮,各位將軍,據滿天星所說,賊首王嘉胤帶兵3萬圍困延安,其餘還有萬餘人馬,分散在安塞,延長,延川,合水,鄜州,宜川等地打糧。”劉仁玉一邊說,一邊拿著推杆在地圖上指來指去。
話說劉仁玉掛出來的這一幅地圖,那可是信息詳細,畫的也很細致,這種地圖劉武國看的多了,也就免疫了,但是看山水派類型的地圖看多了的杜總鎮和其他軍將看到這等地圖,卻是驚訝萬分,嘖嘖稱奇,都問此等地圖自何處得來?
對於這等問題,劉仁玉當然不會據實已告,他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謊說這個地圖是從泰西那邊兒弄來的。
所有的軍將聽到這個答案,先是說紅毛鬼的奇巧淫技果然厲害,地圖畫的真是不錯,然後又說了些什麽泰西那邊兒的紅毛鬼沒安好心,咱們要好生防著他們之類的話。
劉仁玉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趕緊把餘下的消息說完,接著就閉嘴。
洪承疇方麵兒對地圖這個問題基本無感,他聽完了劉仁玉說的消息,便複又開腔道:“仁玉已經將敵軍的虛實說了出來,你們看看咱們這一仗該怎麽打?”
“軍門,如今流賊勢大,我軍兵力才4千,而且我軍兵士多不願意出力死戰,戰力不強,所以卑職以為,不如先挨個攻打流賊打糧的部隊,斷王嘉胤的糧道。流賊無糧,自然會陣腳大亂,到時候我軍再乘機掩殺,則我軍可用最小的代價獲取勝利。”
出這個主意的是固原將領金錫如,他的算盤是這麽打的,他們固原兵是客兵,不想出力死戰,所以就想著四處出擊,去跟小股流賊打活仗,這樣損失又小,又可以拿外快,何樂而不為,沒必要到延安城下去跟大股流賊死磕。
“不可,流賊正在延安城下,延安危在旦夕,若是延安有失,朝廷定然放我們不過,所以末將認為,應當全師出擊,一戰擊滅流賊。”方靈申是本地人,家就在延安,所以急著想去救延安。
“方將軍,流賊勢大,我軍才4000人,流賊有三萬人,敵眾我寡。”金錫如見方靈申這麽說,便提醒對方道。
“金將軍,流賊是何等成色,你還不知道嗎?流賊從前都是泥腿子,縱有新加入的潰兵,也不過十之二三而已,也就是說有戰鬥力的真賊撐死隻有6000人,我軍4000精兵,難道還不能擊敗他們嗎?”
“嘿嘿,這個事實我如何不知,隻是兵士們有怨氣,隻怕不肯出力死戰,所以我才出此計策。方將軍要是覺得您的法子能用,您就自己帶著兵去打流賊,咱們固原兵不去。”金錫如聽了方靈申的話,便冷冷一笑,陰測測地把這個事實又提了出來,然後還公然罷工。
金錫如此言一出,方靈申頓時眉頭一皺,冷哼一聲道:“我手下才隻有200人馬,怎麽可能去跟流賊硬拚。你手上有這麽多人馬,卻不願意跟流賊決戰。我看金將軍你其實是畏戰避戰,士兵有怨氣什麽的其實都是借口吧。”
“嘿,你他娘的說什麽!兵士們有30個月的糧餉沒有領,現在卻還要出戰,試問兵士們怎麽可能會甘心賣命,我若是強逼他們出戰,他們嘩變了,這個責任你來擔嗎?他娘的還不是咱老子擔。”
金錫如見方靈申說自個兒畏戰避戰,就惱怒萬分地回嗆一句道。
“哼,朝廷欠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將士們就沒有打仗嗎?還不是照打不誤,我看兵士們不肯出力死戰,完全是因為你這廝畏戰避戰,不肯出力,兵士們才被你這個沒卵貨帶壞了。”方靈申見金錫如惱了,還以為對方被自己說中心事,便加重語氣,繼續諷刺對方。
“你他娘的說誰是沒卵貨。”金錫如怒聲問道。
“咱老子說你是個沒卵貨。”方靈申毫不相讓地倒豎著眉毛,惡聲回道。
“你個驢日的再說一個試試,再說咱老子砍了你。”金錫如怒火中燒之下,幹脆一把就把腰間的佩刀拔出來,然後拿刀指著方靈申,一副隨時要動手的樣子。
“喲嗬,你行啊,你不敢打流賊,卻敢起內訌,來啊,照著這兒砍,你不砍你就是我孫子。”
方靈申見金錫如拔刀子了,就梗著脖子迎上前去,在自己的脖子上一邊比劃,一邊以一種挑釁的語氣對著金錫如道:“來吧,朝這兒砍。爺爺我眉頭皺一下,就是你孫子。”
“你,你……。”
金錫如手裏提著刀,砍又不敢砍,收回去又掉麵子,所以他就像個雕像一樣,定在那裏動彈不得。
正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一直在一邊兒看熱鬧的杜文煥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大喝一聲道:“你們兩個小字輩兒這是幹什麽?在洪軍門麵前怎能如此無狀,還不快些回去給我坐下。”
正在掐架的兩位將主見元老級的人物杜文煥發話了,便趕緊跟洪承疇請個罪,然後就回到自己的馬紮上坐著,接著就大眼兒瞪小眼兒地互相對視。
“軍門,這兩位提的意見都是對付流賊的計策,您看哪個合用,就定下一個,我等自當遵從。”杜文煥訓斥完金錫如和方靈申,便詢問洪承疇改定那條計策才好。
卻說這洪承疇方才看到手下兩個將領掐架,一直是麵黑如墨,心情極差,按照他的本意,他當然是想直接帶兵去跟流賊死磕,直接救下延安便了。也就是說洪承疇同意方靈申的方略。
但是金錫如這個態度卻讓他擔心固原兵會嘩變,而如果分兵兩路,則官軍的力量會被削弱,隻怕僅僅靠著2000延綏本地的兵,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擊敗已經擁有數千叛變官軍的王嘉胤3萬人馬。
洪承疇想到此處,不免心煩意亂,煩躁不已。
而正當他猶自煩惱該如何協調固原兵和延綏本地兵馬的作戰方略之際,一直沒有說話的劉仁玉忽然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洪承疇眼前,跪下,進言道:“軍門,卑職有一策,可以兼顧二位將主的方略。”
“哦,是何方略,你且說來聽聽。”洪承疇覺得劉仁玉一向是非常靠譜的,是以對方一發話,他就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
“是,軍門。卑職的意思是金將軍帶著固原兵前去斷流賊的糧道,卑職自帶本部兵馬前去迎擊巨賊王嘉胤,軍門則帶著咱們榆林的兵將在清澗坐鎮即可。”
劉仁玉此言一出,本來還因為氣氛緊張而有些靜謐的中軍大帳頓時變得騷動不已,所有人都用一種看著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這個口出狂言的年輕人。
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流賊就算再不堪,也有3萬人,你就帶著幾百人就敢去打人家3萬人,你小子該不是有毛病吧。’
洪承疇聽到劉仁玉這麽說,當然也是驚詫不已,他還以為劉仁玉在說大話以便邀寵,於是他就嚴肅地對著自己新收的門徒說道:“仁玉,軍中無戲言,你不可胡言亂語。”
“軍門,卑職並未胡言亂語,卑職願立軍令狀,此去討賊,定然成功,若不能成功,請軍門殺我的頭。”
劉仁玉非常自信地說一定可以搞定流賊,順便的還說要立一個軍令狀。
“呦嗬,幾百兵就可以殺滅幾萬流賊,就算流賊再不堪,總也有些叛變的邊軍充斥其中,就憑你這點兒兵,我看難。”先前反對直接出兵跟流賊死磕的金錫如見劉仁玉如此生猛,倒顯得自己有些膽小,於是便出聲說上幾句風涼話。
其他軍將聽了這個話,都是暗自點頭不止,都覺得劉仁玉是在自掘墳墓。
“金將軍,古時官渡之戰,赤壁之戰,淝水之戰,無一不是以少勝多,我覺得隻要將士用命,我身先士卒,未必不能擊敗流賊。”
劉仁玉聽了金錫如的風涼話,倒也不著惱,他隻是淡淡一笑,隨後回上一句。
洪承疇見劉仁玉如此自信,又考慮到對方曾經戰北虜,殺建奴,料想還是很有些本事,於是他便抱著姑且信你一次的心理,點頭應允道:“既如此,我便從你之請,不過你需立下軍令狀,如果此戰有失,貽誤戰機,則我必然殺你的頭,怎樣,你可敢立軍令狀否?”
“如何不敢,此戰如不能擊滅王嘉胤,就請軍門殺卑職的頭。”劉仁玉朗聲回複道。
“好,仁玉真乃壯士也!你既然決意出征,那事不宜遲,你速速帶兵前往延安,前去解延安之圍吧。”
“是,軍門。”
劉仁玉答應一聲,便雄赳赳氣昂昂,邁著大步,走出中軍大帳。
“這廝到底是個年輕人,年輕氣盛啊,這次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望著劉仁玉遠去的背影,一眾軍將們心中如是想道。
“如果仁玉此去不能取勝,我該如何是好呢?”
洪承疇望著劉仁玉遠去的背影,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