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安定事了
滿天星部流賊就這樣被王左掛部兵士們用繩子拖著,一路朝著安定縣城跑。
王左掛部的兵士們在帶著流賊跑的時候,可不管流賊是人類,跑多了也會累這個基本事實,他們一路快馬加鞭,讓流賊們一直跟著跑。
在很是跑了一陣之後,流賊們實在跑不動了,不得不放慢腳步,押解的王左掛部兵士見流賊膽敢不跑,就下馬毆打流賊,兵士們打完了,又接著把流賊拖在馬屁股後麵跑。
就這樣,王左掛部兵士帶著流賊跑出了5裏路,投降的230個流賊真賊在路上就跑死了十幾個,屍體就被繩子掛著在地上拖動。
等劉武國所部,以及楊德勝等將官帶著俘獲的流賊真賊抵達安定縣城的時候,發現劉仁玉早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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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派出己方人馬追殺流賊的同時,劉仁玉帶著王學武所部火銃兵,還有隨行輜重馬車抵達安定城下。
到了安定城下,劉仁玉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派大嗓門兒的兵士,拿著鐵製的擴音喇叭齊聲朝著四麵八方大聲喊道:“凡是被流賊裹挾而進入敵營的百姓速來投降,我們不殺你們。”
要說這些兵士們的嗓子真是好,如果放在後世那都是唱‘青藏高原’都麵不改色心不跳,嗓子都不帶破音的那一種高音麥霸。
那些個本來還在沒命價撒腿兒四處跑的百姓聽了這等話,都暫時停下腳步,半信半疑地向劉仁玉這邊兒張望。
過了好一陣,被裹挾的百姓們才派出幾個代表,抖抖索索地行至距離劉仁玉100步遠的地方,身體做一個隨時逃跑的架勢,然後才大聲詢問道:“軍爺,您說的可是真的,真的不殺咱們?咱們的臉上可是被流賊刺了造反二字的。”
“我若是真的想殺你們,隻需下一道命令即可,難不成你們還能跑得過馬不成。再說了,就算你們跑出去了,現在延綏處處鬧饑荒,你們豈不是會餓死。所以,你們沒有選擇的餘地,速來投降。”
那幾個被派來問話的代表想一想,覺得也是啊,人家要殺咱們,隻需下一道命令,咱們肯定跑不掉,就算跑得掉,進了深山,除了啃樹皮,實在找不著吃的,遲早會餓死。
於是,被裹挾的百姓們便接受現實,都陸陸續續,一群一群地來到安定縣城之下,然後他們又按照同村、同鎮、同堡,同寨這等規律,各自聚成幾大群。
話說這些個百姓此時還是有些怕劉仁玉突然翻臉,屠殺他們的,不過他們想了想,覺得與其跑進山被餓死,倒不如直接被殺了算了。
且他們方才經曆大戰,生死懸於一線,經曆過生死,便又有些看淡生死的意味。
待百姓們在安定縣城之下等了一陣,才發現他們顯然多慮了,劉仁玉不僅不殺他們,反而命令自己手下的火兵們打開煤爐子,架起鍋來熬稀粥,打算先派一頓飯給他們吃。
火兵們在熬稀粥的時候,劉仁玉便對著百姓們說道:“你們都是被流賊裹挾來的,本身沒有過錯,我這就給你們派一頓飯,吃完了飯,再給你們發一些路費,你們拿了盤纏,就各自返回家鄉吧。”
被裹挾的百姓們聽了劉仁玉這番話,都是極為驚奇。
這年頭,他們見過不少官軍,一般而言,隻劫掠,不淫殺,不舉火的官軍就算好官軍,如今這一隊官軍不僅管他們一頓飯,然後居然還給他們發回家的盤纏,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站在自己眼前的這隊兵到底是不是官軍。
眾百姓聽了劉仁玉的話很是暈了一陣,然後才有一位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鄉老越眾而出,作勢要跪在地上。
劉仁玉見狀,連忙翻身下馬,雙手扶住那位鄉老,溫言道:“老人家無需多禮,有什麽話您但請直說。”
“謝軍爺。”那鄉老見劉仁玉不讓自己跪,也就不再堅持,他先是道一聲謝,然後又慢條斯理道:“小老兒活到這把年紀,主兵,客兵見過無數,沒有不禍害咱們老百姓的,就您的兵對咱們老百姓好。”
“咱是官軍,保家衛國,保護百姓都是應當的。”劉仁玉這個人最聽不得別人誇獎他,是以他一聽到這等話,便樂嗬嗬地回上一句。
“軍爺,您要放咱們回去,咱們當然願意回去,隻是那些個天殺的流賊禍害咱們,搶了錢糧,燒了屋子,咱們就是回去了,沒有落腳的地方,也沒有東西吃,隻怕活不下去。
而且,軍爺不殺咱們,隻怕別的官軍不似您這般明事理,若是他們見咱們臉上刺著字兒,一定要殺咱們,咱們也隻有挨刀的份兒。”那鄉老見劉仁玉好說話,便把回家去可能會遇到的困難都講上一講。
“老人家說的有道理,您說的情況的確有可能發生。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們能夠活下去。據此300裏處,是我鎮守的靖邊堡,那處還算太平,你們便到靖邊堡先行落腳,如何?”
“謝軍爺給咱們一條活路。”那鄉老本來也就是發一發牢騷也就算了,不成想劉仁玉當真是好人做到了底,居然肯收留他們這些百姓,於是他連忙又要跪地感謝。
劉仁玉見狀,先趕緊扶住,然後又說道:“等會兒,我派人做向導,提供糧食,您就把這些遭難的百姓們帶著,一起到靖邊堡去。”
“哎,小老兒知道了。”
這位鄉老聽說包括自己在內的悲催老百姓能夠活下去,自然是樂嗬嗬地前去聯係其他村、鎮、堡,寨說得上話的人,把遷往靖邊堡落腳的事情好生商議一下。
古代的中國人有極重的鄉土情結,一般情況下當然是不希望離開家鄉,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生活的。
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家沒了,小命兒隨時有可能保不住,是以當然隻能是先換個地方落腳,起碼先活下去再說。
待百姓們商議停當,那位被選做代表的鄉老便表示大夥兒願意到靖邊堡落腳,於是劉仁玉便點出一員親信,撥出一輛馬車上裝載的糧草,讓這個親信帶著百姓們即刻出發,把百姓們帶到靖邊堡交給馬天君。
那親信得令,便帶著歡天喜地的百姓們,朝著靖邊堡進發。
百姓們前腳剛走,劉武國便與楊德勝等靖邊堡的武官們回來了。
劉武國遠遠地望見劉仁玉,便笑意滿滿地對著後者喊道:“賢弟,多虧你布置得當,流賊已全部就擒,你看,這個人便是賊首了。”
劉武國說完,便指一指騎在馬上,被捆得像粽子一樣的滿天星。
“恭喜哥哥,博得首功。”劉仁玉先是恭喜劉武國幾句,接著便打量一下滿天星。
先前劉仁玉聽孫無病說滿天星甚為殘暴,殺人不眨眼倒還罷了,有時候還要殘虐他人,娛樂自己。
所以他還以為滿天星必然是長得身形魁梧,一臉凶相,而且必然也很醜,結果等他看到滿天星這位本尊,才發現滿天星身形比較瘦,膚色很白,幾縷小胡子,看起來居然還很帥,活脫脫一副斯文帥哥的既視感。
“真是奇了怪了,此人如此麵善,心腸卻如此之黑,奇怪奇怪。”劉仁玉看了一陣滿天星,便搖一搖頭,顯然無法理解為什麽看起來是個好人的滿天星如此殘忍,不過他也不想去搞清楚這個問題,他更關心其他的問題。
“哥哥,您將此人交給洪軍門領功之前可否交給賢弟先審問一下,我好探問一下王嘉胤的虛實。”劉仁玉對著劉武國道。
“這有什麽問題,賢弟你盡管問,隻要不把這廝弄死就成。”劉武國大咧咧地回複道。
“謝謝哥哥了。”劉仁玉與劉武國說完話,他又轉頭去問楊德勝道:“德勝,此戰斬殺多少,俘獲多少,我方兵士可有傷亡?”
“回大人的話,此戰,咱們斬殺70人,俘獲230人,己方無一傷亡。”楊德勝朗聲回複道。
“那邊就是被俘虜的人嗎?怎麽有的人看起來傷的很重?還有的已經死了?”劉仁玉望見很多已經死亡,或者負傷而躺倒在地的流賊俘虜,便詢問楊德勝道。
“回大人的話,先前受傷的流賊,按照您的命令,已經當場斬殺,這些人原本還是沒有受傷的,隻是左掛在押解他們的時候,走的可能有些快,是以有些流賊死了,有些人便受了些傷。”楊德勝解釋道。
“是嗎!左掛,你過來。我有事問你。”劉仁玉與楊德勝說完話,便喚一聲王左掛。
王左掛見劉仁玉召喚自己,還以為劉仁玉是怪自己虐待俘虜,於是他戰戰兢兢地行至劉仁玉跟前,二話不說就跪在地上,就等著挨批。
然後他等了一陣,的確等來了責備,隻是這個責備的內容卻跟他王左掛想的不一樣。
隻見劉仁玉皺眉道:“這些個受傷的流賊為何還不殺掉,難道咱們還要養著他們不成!”
王左掛一聽劉仁玉說的這番話,先是發了一會兒楞,然後等他回過神來,他馬上就滿臉堆笑地說道:“大人,小的辦事不力,請您贖罪,小的這就去送他們上路。”
王左掛說完,便站起身來,親自拿著刀,來到流賊的隊伍中,看到受傷的就一刀砍下去,眨眨眼的功夫,他就手刃26個受傷的流賊。
劉仁玉神色漠然地看著那些個流賊嘴裏喊著饒命,卻依然被斬殺當場。
待王左掛殺完受傷的流賊,劉仁玉便命令王左掛將死掉的流賊扔在一邊,然後便打算跟著劉武國帶兵往東邊兒走,盡快與洪承疇會合。
這個時候,劉仁玉並不打算找安定縣城裏的米商買糧食,因為他目前帶的糧食還夠吃,不需要買。
正當他打算跟劉武國一道,帶著手下人馬開路朝著清澗進發的時候,不提防安定縣城大門兒洞開,曾縣丞,楊巡檢與安定縣城中的士紳一道,帶著雞、鴨、豬,羊,米麵饅頭,排成一條長隊,直挺挺地奔著劉仁玉與劉武國這邊兒走了過來。
“喲,哥哥,不成想這安定縣城裏的官員還很懂事,還知道來犒勞咱們,可比米脂的晏子賓強。”劉仁玉見安定縣城中有人出來犒勞,便笑著對劉武國說道。
“誰說不是呢!我說賢弟,等會兒就由你來見客,咱就不摻和了。”劉武國這麽說的意思,是把露臉的機會讓給劉仁玉。
卻說那曾縣丞早就想出城犒勞,不過他搞不清楚局勢是否穩固下來了,流賊會不會殺回馬槍,是以他很是等了一陣,等他看到先前那個在城外耀武揚威的流賊首領都被官軍抓了,這才施施然帶著縣中士紳前來勞軍。
曾縣丞行至軍前,便踏步上前,微微一拱手,詢問道:“敢問此間官軍是哪位大人統領?”
劉仁玉聽到曾縣丞問話,看對方穿的隻是縣丞的官服,便有些不高興地回複道:“在下劉仁玉,係靖邊堡守備,奉洪軍門的均令,去剿流賊,路過貴縣,看到有流賊作亂,就順手剿了他們。貴縣能來勞軍,在下萬分感謝,隻是不知道貴縣縣尊在忙些什麽?為何不來相見?”
曾縣丞是個當了多年小官兒的聰明人,他一下子就從劉仁玉的語氣中品味出了不滿,於是他連忙含笑回複道:“劉大人有所不知,咱們安定的前任縣尊早在崇禎元年9月就調走了,咱們安定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縣令,都是在下這個縣丞和衙門裏其他官吏在看護著安定。”
“還有這等事兒!”劉仁玉聽到這個消息,先是驚訝萬分,然後他那些先前還以為安定縣令沒來而帶來的些許不快馬上就煙消雲散了。
“劉大人有所不知,咱們安定素來窮困,縣尊們來了此處,生發不了錢糧,是以做不了多久,就想著調走,調不走的就直接棄官不做,咱們給朝廷上了不少文書,請他們派縣令來,結果朝廷拖了一年多也沒派來。”曾縣丞苦笑一聲,回複道。
“沒有縣尊坐鎮!你們居然還能守住縣城,真是不簡單,看來你們安定的守軍定然不錯,為何不見你們安定的守衛主官來見?”
“劉大人,咱們安定原本也有300官兵鎮守,後來出去剿流賊的時候,反而被流賊剿了,所以咱們安定已然沒有得用的官軍。若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流賊已然破城矣!”
“是嗎!?你們還真是不簡單。我說,現在咱們延綏不太平,我鎮守的靖邊堡跟你們安定隔得近,你們要是又碰上流賊,找咱們就好。”劉仁玉想著安定距離靖邊堡比較近,就隨口說了一句客氣話。
那曾縣丞得了這句話,那是如獲至寶,他連忙喜滋滋地跌聲道:“那安定縣的安危以後就托付給劉大人了,來,來,這是犒勞你們這些有功將士的東西,請快些收下。”
劉仁玉拿眼睛瞄了一下安定縣給出的犒勞物資,單純從數量上來說,隻能算是聊勝於無,不過他臉上還是笑意不減地說道:“在下代手下將士們,謝過縣丞大人厚待。咱們還有軍務在身,這就走了。”
劉仁玉說完,便命令輜重兵將犒勞物資搬上馬車,然後他拜別安定那些個出城犒勞的官吏,士紳們,與劉武國一道,朝著清澗縣城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