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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吃頓酒飯

  趙鴻烈發一聲喊,便打馬奔至劉武國與劉仁玉兩位將主身側,三人一起朝著知州衙門行走而去。


  劉仁玉行走在大街上,發現綏德城給他所見過的其他城池一樣,垃圾到處都是,牛、羊、馬糞,隨處可見。


  道路兩旁有不少房屋的屋頂倒是新的,隻是牆壁卻被熏成了黑色,想來是流賊的細作放火燒毀,而又重新修葺了一下吧。


  在街市上行走的百姓,大多衣衫破舊,麵有菜色,不過精神麵貌卻是不錯,看來似乎是因為流賊被打退了,自家可以免遭劫難而心中高興,是以雖然窮困依舊,卻還是有幾分高興的神情。


  “趙將軍,這街邊的房屋都是流賊的細作放火燒毀的吧?”劉仁玉一邊四下張望,一邊問道。


  “誰說不是呢!這些流賊居然還知道用計,那個被你殺了做成京觀的流賊賊首,就是那個叫做苗美的,派了近百名探子,扮作相師,乞丐,赤棍,饑民,潛伏在城中,等到他的大軍攻到城下,他派的細作就在城內四處舉火,破壞,充為內應。劉守備,你防守靖邊的時候,可要小心流賊的細作啊。”趙鴻烈好意提醒道。


  “謝趙將軍提醒,卑職一定會嚴查奸細,不讓流賊的細作有可乘之機。”劉仁玉嘴上這樣回複一句,心中卻暗道:“在我的靖邊堡,不可能有流賊的細作混進去,因為我可是有戶籍製度和連坐法的喲。”


  趙鴻烈並不知道劉仁玉心中所想,他聽到劉仁玉鄭重其事地聽取了自個兒的意見,便對劉仁玉報之以微笑。


  “對了,趙將軍,這街邊的房屋是前幾天才燒的吧,居然這麽快就修好了,真是不簡單啊。”劉仁玉幾天前才被燒的房子,這麽快就被修葺的差不多了,便不免感慨幾句。


  “嘿,咱們綏德的李知州卻是個辦事幹練的人,他老人家親自監督,自然是很快就修好了。也正是因為州尊這幾天一直在忙這個事兒,才沒有時間去你們那裏慰勞一下。”趙鴻烈略帶著歉意地回複道。


  “沒啥,沒啥,我倒是覺得你們攤上了一個好知州,你看咱們幫綏德解了圍,他老人家還知道帶著人來犒勞咱,不像米脂的那個知縣,咱們幫他們米脂解了圍,他這個當知縣的連糧食都不肯接濟一下,真是氣死老子了。”劉武國有感於李知州對自家的良好態度,不免編排晏子賓幾句。


  “劉爺說的是米脂縣令晏子賓吧,這廝號稱雁過拔毛,官聲極差,朝廷說賦稅隻收1兩,他就敢收3兩,他們米脂有一半兒的百姓都是被他逼反的。”趙鴻烈冷笑著說道。


  “原來那廝叫晏子賓啊,咱老子這次回到榆林,一定要到洪軍門那裏去好生告他一狀,派他一個招安不力的罪名。”


  劉武國本來就對晏子賓印象極度不好,如今又想起晏子賓那日不肯接濟的情狀,便不免再度怒火中燒。


  “那劉爺您可是為米脂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啊。”趙鴻烈撫掌笑道。


  “是嗎,咱老劉也算是為民除害了,哈哈哈哈。”劉武國開懷大笑道。


  如此,三位將主說笑一陣,便抵達了位於綏德城正中的知州府。


  到了知州府衙大門口,三位將主見到一位頭戴烏紗帽,身穿青色小雜花團領衫,腰紮素銀帶,留八字山羊胡的一個尖臉文官,帶著幾個從人迎接。


  “這位是?”劉武國詢問趙鴻烈道。


  “這位是咱們綏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徐同知。”趙鴻烈回複道。


  “那可是從六品的文官,我擦嘞,咱們這可算是失禮了,這就快快下馬見禮吧。”劉仁玉見自個兒等幾個人還騎在馬上,便連忙翻身下馬,除此之外他還不忘提醒一下另外兩位將主。


  “賢弟,你也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啊,咱們還隔著人家徐同知50步呢,何必呢,走到20步再下馬見禮也是不遲的。”劉武國見劉仁玉如此急切,便微笑著提醒道。


  “哦,那倒是,那倒是。”劉仁玉見自個兒過於操切,便摸著頭幹笑兩聲,然後又翻身上馬,與兩位將主一起走了約摸30步。


  到了距離知州衙門20步的距離上,趙鴻烈與劉武國都翻身下馬,劉仁玉見狀也跟著下馬,此時馬上就有幾個廝役走過來將幾位客人的馬匹見到衙門大門旁的拴馬台拴起來。


  這三位將主則並肩朝著徐同知走去,到了徐同知跟前,三位將主都是躬身作揖道:“末將(卑職)見過徐同知。”


  “幾位免禮,劉將軍,劉守備,可還記得徐某嗎?”徐同知溫和地詢問道。


  “記得,記得,那日州尊帶著您出城犒勞咱們,就是您給咱們派送的糧秣。”劉武國滿臉堆笑地回道。


  “是啊,就是我啦,今日州尊請二位吃酒飯,我特來迎接。”


  “咱們這幾個粗鄙丘八,豈敢勞煩您的大駕。”劉武國恭敬道。


  “哎,劉將軍,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若不是你們搭救,隻怕咱已經做了流賊的刀下之鬼,便是來迎接你一下又何妨呢。”


  “末將(卑職)惶恐。”劉武國與劉仁玉齊聲道。


  “沒什麽需要惶恐的,兩位還請解了兵器寄存在門子這裏,等回去的時候再取,可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劉仁玉與劉武國一邊連連點頭,一邊解下腰間的佩刀,將它們遞給知州府的門子。


  徐同知靜靜地看著劉仁玉,劉武國,趙鴻烈等人解了兵器,便做一個請的手勢道:“三位裏麵兒請。”


  三位將主見狀,都連連推辭道:“請徐同知莫要折殺咱們幾個丘八,還是您先請吧。”


  徐同知見三位將主說什麽也不肯走,便微微一笑,背著手,邁著八字步,四平八穩地進入大門而去。


  三位將主則緊隨其後。


  這三位將主之中,劉武國和趙鴻烈都是朝廷軍將,這知州衙門自然是經常進的,唯有劉仁玉連皇宮都進去過,唯獨縣衙和州府衙門沒看見過,是以他走的有些慢,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看,畢竟這在後世都是景點啊,要收門票錢的。


  劉仁玉先看了看大門,隻見大門兩側的牆壁上各有照壁,上書‘宣化’和‘節用’四個字,而大門正中的牌匾上則自右向左寫著綏德州衙四個大字。


  走進大門,便是一條筆直的,用青磚鋪就的甬道,直通儀門。


  到了儀門左近,徐同知便咳嗽一聲,語調較為嚴肅地說道:“此處是儀門,還請幾位整理一下行裝。”


  幾位將主聽了,都裝模作樣地四處拉扯幾下,拍打一番,等幾位將主忙完了,徐同知複又笑道:“咱們接著走吧。”


  過了儀門,劉仁玉望見在甬道正中修建了一個亭子,在亭子裏放了一塊兒戒石,石頭上寫著這樣幾句話:“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走過這個亭子,便是節愛堂,也就是後世常說的公堂,這個公堂兩旁的柱子上寫著對聯:“處官事如當家事,得民心斯合天意。”


  過了節愛堂,便是知州會客的見日堂,也就是俗話說的客廳了,今日的宴席就安排在見日堂中。


  “幾位,州尊就在見日堂中等候著,你們都進去吧。”徐同知把人帶到,便閃身徑直走進見日堂中。


  三位將主則並著肩,齊著步,自甬道一路疾走,進入見日堂中。


  進到見日堂,三位將主望見李知州頭戴烏紗帽,身穿青色小雜花紋團領衫,腰紮銀鈒花腰帶,腳蹬皂靴,居中正坐在大堂正中。


  李知州望見劉仁玉等人進來了,便笑著問道:“來的可是趙將軍,劉將軍,劉守備?”


  三位將主聽到李知州動問,便連忙躬身作揖道:“末將趙鴻烈(末將劉武國,卑職劉仁玉)見過州尊。”


  “不必客氣,來啊,看座,上茶。”李知州擺擺手,叫三位將主分別坐到他的右手邊。


  劉仁玉和劉武國落座以後,發現對麵兒坐著兩個文官打扮的中年人,其中一個便是徐同知了,另外一個卻是不認識。


  李知州見兩位客人朝著對麵兒瞄個不停,便輕笑一聲,介紹道:“徐同知帶著你們進來的,想必你們二位客人已經認識了,這另外一位卻是咱們綏德的譚判官了。”


  那位譚判官見李知州在介紹自個兒,便起身拱手道:“在下譚剛肅,見過二位劉大人。”


  劉武國與劉仁玉見狀,連忙起身躬身作揖道:“末將劉武國(卑職劉仁玉)見過譚判官。”


  “嗯。”那譚判官應上一聲,便坐到了醉翁椅上。


  兩位劉家將主也是各自落座。


  “兩位解了我綏德之圍,救了滿城百姓,本官應該早些請你們來吃頓酒飯,可是城裏有很多事物需要本官處理,所以一直也沒有找到時間請你們來此小聚,近日聽說你們招安了流賊,要回返榆林了,本官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們來坐坐了,不然倒顯得咱們綏德不近人情。”李知州麵帶笑意,溫言道。


  “州尊言重了,您那日親自出城犒勞我等,咱們就覺得很好了,比米脂那位縣尊強。”劉武國到了李知州麵前,也不忘埋汰一下晏子賓。


  “晏子賓!”李知州聽到米脂縣尊幾個字,先是念出晏子賓這個名字,接著便冷笑兩聲,卻不說話。


  “算了,鄰縣的事情,本官管不著,也不想多說,咱們還是安安心心地吃酒飯吧。”李知州說完,便命令廚房趕緊做飯菜。


  自有從人趕到廚房去催促,而在飯菜還未上桌之前,眾人就隻能先喝茶了。


  不多時,便有幾個丫鬟端著茶放到劉家二位將主麵前。


  “諸位,這可是皇後娘娘老家宜興的茶葉,喝喝看怎麽樣?”李知州問上一句,便自顧自地喝了幾口。


  皇後老家的茶,誰敢說不好喝呢,於是大堂中的文武官員都說了些此茶妙不可言啊,好喝的緊啊之類的話。


  等眾人喝了約摸半個時辰的茶,說了些流賊作亂,建奴占據關內四城賴著不走的事情,飯菜終於上來了。


  知州請客,菜式自然不會簡單,天上地下,跑的遊的,盤子裏都有,而最讓人稱奇的是,寒冬臘月的,居然還有黃瓜。


  要知道,這可是明代啊!


  那李知州見眾人對這個黃瓜嘖嘖稱奇,便得意地笑道:“這是在溫室裏培育的黃瓜,在寒冬臘月也能吃到黃瓜,不錯吧?”


  “托州尊的洪福,咱們還能在這個時節吃到黃瓜。”眾人都是一陣奉承的聲音。


  而劉仁玉在奉承之餘,忽然想起自個兒可以生產玻璃,不就可以搞溫室大棚,種反季節蔬菜嘛,這可又是一筆賺錢的買賣啊!

  劉仁玉一念及此,不免眉開眼笑地暗自開心道:“這一趟沒白來,讓我想到這個點子了。”


  李知州等大夥兒奉承自個兒一陣,便提著筷子,朗聲道:“咱們先吃著,酒瓶子裝的是秦中名酒浦桃酒,咱們喝上幾杯。”


  李知州說完,便端起一個小小的酒杯,做個敬酒的姿勢,劉仁玉忙不迭地端起酒杯,卻忽然發現自個兒手裏的酒杯相當於李知州的5個大。


  “幹。”李知州話音未落,便將杯中酒一口吸完。


  而劉仁玉等三員武官則咕咚、咕咚,喝了數口。


  等眾人了喝完一輪酒,李知州又道:“既有美酒佳肴,當然還要有美人助興,來啊,上歌樂。”


  李知州話音一落,便有絲竹之聲自大堂兩側的屏風後麵傳出,而一隊美豔歌姬則穿的團花似錦,輕移蓮步,來到大堂正中,翩翩起舞。


  而在一眾紅衣歌姬之中,又有一位通身白衣的極美歌姬手裏拿個琵琶,一邊自行彈奏,一邊唱著明快小調,隻聽得幾位將主搖頭晃腦,點頭不止。


  而這位歌姬唱了一陣,李知州忽又朗聲道:“今日還有兩道京師傳來的名菜,大夥兒都來見識一下吧。”


  李知州說完,便把手掌拍了兩下,那隊歌姬都徐徐退去,空氣中隻留下了一陣香風。


  等歌姬們都散去無蹤,便有十數個廚子帶著一隻活鵝,一隻活羊,還有各色烹飪器具來到大堂正中。


  在劉仁玉等人好奇的目光下,隻見一名廚子將那隻鵝罩在鐵籠中,讓它飲下椒漿,然後就直接在火上烤,烤的時候,那隻鵝自然是猛扇翅膀,‘額、額、額、額’叫個不停,不過這絲毫沒有用處。


  等它被架在火上烤了一陣,它的毛盡皆脫落,而它卻一息尚存,並未死透,此時那名廚子,便拿出菜刀,將這隻鵝剁成幾份兒,分別送到客人們的盤子裏。


  “這叫火炙鵝,大夥兒嚐嚐。”李知州微笑道。


  眾人見這道菜的做法實在是有些奇特,便嚐了嚐,發現果然很是美味。


  李知州見劉家二位將主吃的很是滿意的樣子,便吩咐左右道:“今日有此等美味,豈能沒有美酒相佐,來啊,給兩位劉大人換上大碗。”


  自有從人給劉仁玉和劉武國換上大碗,然後往裏麵兒倒上滿滿一碗酒。


  “來,兩位客人,請滿飲此杯。”李知州還是端著一個小酒杯,一飲而盡。


  劉家兩位將主看了看眼前的大碗,沒奈何之下,隻好舉起大碗,一飲而盡。


  火炙鵝吃完了,接著一道菜,卻是這樣做的。


  廚子們直接從活羊身上割肉,一邊割,一邊燒烤,烤完了,直接送到眾人的盤子裏。


  “這便是活割羊了。”李知州做完介紹,又是幾句‘幹’。


  於是這個酒席吃到最後,李知州麵不改色,心不跳,四平八穩地送喝的爛醉如泥的劉家兩位將主到了州衙門口。


  “今日招呼不周啊,明日兩位回返榆林,本官還有些俗務,就不送了,兩位一路順風。”李知州說完,便拱拱手,徑自走入州衙。


  而一直守在衙門外的孫無病接過站都站不穩的劉仁玉,便非常驚奇地說道:“大人,卑職還是第一次看到您喝醉呢,這李州尊的酒量真是驚人啊。”


  在州衙門口,劉仁玉不方便說出真相,於是他隻能悶聲點點頭。


  等他與劉武國騎著馬搖搖晃晃地行至城外,他才恨聲道:“李知州喝酒一點兒也不厲害,他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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