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後院起火 三
本來韓世龍看到鎮北堡防務,心中頗有忌憚,不過他轉念又想,富貴險中求,萬一打破這個堡子,那又是何等富貴,再說了,先去送死的又不是他的手下,既如此,這個堡子打定了。
韓世龍計議已定,便叫幾個兄弟來議事,以便定下攻城方略。
“這個堡子看起來有些棘手,不過好在咱們手裏旁的不多,人卻是不少,世功,你這就帶人去打製梯子,木橋。”
“是。”韓世功領命而去。
“世忠,世衝,世鬆,你們三人等會兒帶著流民,先在壕溝那裏搭幾個木橋出來,咱們沒有雲梯,鵝車,不必把壕溝填平,是以隻需要搭上幾個木橋,能夠走人就行了,你們記下了嗎?”
“大哥,額們記下了。”韓世忠,韓世衝,韓世鬆說道。
“世美,你帶著咱們自己的兄弟在此督戰,遇到想要逃跑的,不消多說,一刀砍翻就是了。”
待一切都布置停當,韓世龍才去把進攻方略說於混世王聽,說完以後,他問混世王道:“大將軍,您看額的布置如何?”
還能說不好嗎?
混世王滿臉堆笑地說道:“軍師的布置還能不好,額沒甚好說的。”
“嗯,世忠,你帶人先衝。”韓世龍見混世王沒有意見,便在木橋製作完成以後,對著韓世忠下令道。
韓世忠得令,便帶著幾個手下,驅趕一波流民各自提著木橋,朝著鎮北堡前麵的那條壕溝走去。
這些個流民自然是男女老少都有,那些年紀大的,知道這次去攻城,隻怕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是以這些人臉上滿是愁苦,恐懼之色。
倒是那些童心無忌的小小孩童,還道這次是去玩那什麽搭橋遊戲,是以也跟著做個樣子,蹦蹦跳跳地朝著壕溝走去。
這些孩子的父母親人本來並不想帶著孩子去的,但是考慮到有些人喜歡吃小孩兒,他們生怕自個兒去攻城的時候,他們的孩子被人拖到僻靜處一刀殺了,做了人家腹中之食,是以沒奈何之下,隻好帶著自個兒的孩子去攻城。
而為了讓自個兒的孩子不至於過於害怕兒不肯去攻城,這些父母便說這次攻城隻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
小小孩童哪裏曉得其中厲害,還道真的是去玩遊戲,是以反而十分歡喜,毫不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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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伢子,慢些跑,慢些跑。”一個婦人回頭小心地看一眼身邊監督的韓世龍那一幫人,盡量壓著聲音對著一個蹦蹦跳跳朝著壕溝跑去的小小男孩兒喊道。
那黃伢子聽到母親召喚,便停下腳步,露出尖尖虎牙,輕笑道:“娘,你走的太慢了,還沒額走的快呢。”
“黃伢子,你到娘的後麵來,不要跑的那麽快,聽話。”那婦人見黃伢子跑在前麵,生怕他被官軍的箭射著,是以叫自個兒的兒子躲在他身後,萬一城上守軍有箭射來,她也能擋上一擋。
那黃伢子並不知道母親深意,他還以為這次攻城不過是一場遊戲,他隻需要把木橋搭到那個壕溝上就可以回去,繼續跟他的小夥伴兒們玩耍。
所以他並未放慢腳步,反而一邊倒退著走,一邊說道:“娘,小林子,小郭子,都在等額,叫額把這個事兒做完,就跟他們去玩沙子,額應了他們,可要早些回去才是。”
說完這句話,黃伢子把頭一扭,加快腳步,不多時他已快要逼近壕溝。
“黃伢子,怎麽如此不聽話。”那婦人怒罵一聲,便加快腳步,急急追趕自個兒的兒子,其他人被她帶動,也不得不加快腳步,向那壕溝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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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堡城牆之上,何二狗站在城頭上,望見一波流民越眾而出,而且都抬著木頭打製的木橋,料想是要搭在壕溝上,是以他馬上對弓兵旗下令道:“待會兒鼓聲一完,你等立即放箭,將流民打回去。”
“是,“”兩名旗總答應一聲,便將何二狗的命令交代下去。
“張弓。”弓兵旗旗總一聲令下。
嘩啦啦,甲片撞擊聲,弓弦拉動聲不絕於耳。
這些幾個月前還是流民的弓兵看著城頭下的敵人,神色非常複雜,有的人緊張,有的人亢奮,有的人不忍,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地平,你看,敵軍隊伍裏有個小孩兒,咱們這一頓箭矢射過去,他怕不是非死即傷嗎?”有一個弓兵猛然間瞥見黃伢子,驚疑不定道。
那被稱作地平的弓兵聞言,也是露出不忍的神色,但嘴上卻說道:“便是小孩子又怎的,身在敵營就是敵人,咱們隻管殺了他便了。”
“哎,你,你怎麽能這麽說。”那問問題的弓兵有些惱怒。
“不然你還能怎麽辦呀?”那叫做地平的問道。
“額,額,.……。”那弓兵愕然半響,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正當他猶自煩悶不已的時候,突然鼓聲止歇,弓兵旗旗總下令道:“射。”
聽到上官的命令,什麽會不會傷到小孩兒這等事兒他也管不著了,他隻是條件反射般地將將手一鬆,他手中之箭便離弦而出。
緊接著,又是第二枝,第三枝,真打起仗來,誰個還管你小孩兒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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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些抬著木橋的流民走在路上起初並未見到城頭上的守軍有什麽動作,是以膽子略微大了一些,他們本來畏畏縮縮的走的不甚快,後來幹脆加快腳步,直趨壕溝而去。
等他們來到壕溝左近,正打算將木橋立起來以便它橫過去搭在對岸的時候,不提防城頭上鼓聲停止,箭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呼嘯而至。
先前不打,是因為沒有大炮,弓箭夠不著,現在到了50步的距離上,自然是萬箭齊發。
先前那黃伢子的母親望著箭雨呼嘯而至,再也顧不得什麽搭木橋的任務,她一把將木橋丟在一邊,搶上幾步,將黃伢子護在懷中。
“噗,噗,噗,.……”箭矢入肉聲接連響起。
“嗚,嗯嗯嗯嗯。”那婦人眉頭皺起,悶哼幾聲。
“娘,你怎麽了?”黃伢子無邪地問道。
“黃伢子,”那婦人忍著劇痛,艱難地說道:“額不成了,額要去見你爹了,你.……,”她想到此時的情形,覺得自己孩兒的命運隻怕是好不了的,但是他還是哽咽道:“你要好好活著。”
說完,那婦人慢慢地往後躺倒。
“娘,娘,你怎麽了,你怎麽了?”黃伢子見自個兒的娘躺在地上,沒有任何言語,他慌了,他馬上站起來放聲大哭。
以往,隻要哭起來,總有人注意到他,總有人來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兒,但今天沒有人過來問他,甚至連看他一眼的人都沒有,所有的人都在嚎哭奔逃。沒有人注意到他,天地之間仿佛隻有他孤零零一人而已。
突然,幾枝羽箭疾速鑽入黃伢子身體中,他驚訝地看著還在顫動不已的羽箭,齜著牙,皺著眉,坐在自個兒娘親的身邊,抽泣道:“娘,額好疼,這遊戲不好玩兒,娘。”
聲音漸次微弱,黃伢子隻覺得越來越冷,而且他居然奇跡般地不覺得疼了,他看著小郭子,小林子所在的方向,心中遺憾道:“額再也不能跟你們一起玩了。”
想完心事,黃伢子隻覺得眼皮很重,似乎幾千年未曾睡過覺一樣,“額先睡一會兒,等額睡醒了,娘請也會睡醒的。”
最後,他沉沉睡去,再也不曾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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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堡守軍自城牆上連連射出箭矢,漫天箭雨不住價飛往人叢之中,不是就有人中箭慘嚎。
走在最前麵的人被箭矢射中,慘叫連連,惹得跟在後麵的人心膽俱裂,後麵的人恐懼之下,自然是撒腿就跑。
正在後麵督戰的韓世美見狀,立馬帶人殺將過去,將帶頭的幾個砍翻在地。
“你們聽好了,誰他娘的敢不不把木橋撘起來就跑回來,管保你見不著明天的太陽。”韓世美提著猶自滴血的雁翎刀,疾言厲色道。
眾人見到逃跑之人的下場,心知不去搭木橋必死無疑,而去搭木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他們沒奈何之下,隻好又自返身,繼續先前的任務。
此時,城頭上的弓兵射出10箭以後,大部分人手臂酸痛,無法再彎弓射箭,於是何二狗命令尚有餘力者與臨時客串的弓兵繼續射擊,其餘弓兵則先去歇息一陣。
這樣一來,流民們所受壓力頓時減輕不少,他們馬上抓緊時間,把握機會,將樹木捆紮起來的木橋推立起來,再放倒。
那木橋吱呀一聲,便重重砸在壕溝對麵的硬土上。
那韓世龍見第一次衝鋒,便架了3座木橋在壕溝上,頓時喜上眉梢。
“世衝,你再帶人衝上一陣。”多架幾座木橋起來。
“是,”韓世衝領命,也帶著一撥人,衝向壕溝。
如此,城頭上守軍放箭,流民頂著箭雨搭橋,如此,循環往複,隻過了半日功夫,流民在付出200人傷亡的代價後,便在壕溝上架起了20多座木橋。
韓世龍見壕溝上的木橋足夠多了,便打算派人帶著木梯直奔城牆而去,卻不提防城頭上的弓兵頻頻發射火箭,直奔木橋而去。
那火箭釘在木橋上,燒個不停,饒是那些樹木都是新砍的,水分很多,暫時沒有燒起來,但是時間長了,隻怕也是會被燒掉的。
韓世龍見狀,急忙命令手下驅趕流民就在旁邊河水中取水,一遍又一遍地淋在木橋上,那木橋吸足水分,濕氣變重,自然是無論如何也燒不起來了。
城頭上望見這等情況,也就不再發射火箭,雙方都在蓄力,為下一次攻防戰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