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到鎮北堡 一
眾人俱受升賞自是好不歡喜,當日回到客棧,受賞的5人都得意洋洋地跟馬天君炫耀關防印信,而且還互稱大人。
玩鬧一陣,劉仁玉叫眾人安靜,他有話要說,眾人聞言,立即安靜無聲,靜待劉仁玉發言。
“咱們殺了北虜,也得了官身,現在就要到鎮北堡去了,你們可聽說了的,那鎮北堡說是個軍堡,其實早就荒棄多年,又多次遭到蒙古人洗劫,還有沒有人都是難說。咱們得招人跟著我們去鎮北堡才行的,如果不招人,咱們讓誰去屯田呢?”
“把總大人說的在理,要說招人卻也不難,比如我們家,除了我都是流民,隻要給碗飯吃,兩條腿兒的人到處都是,不難找。”家裏人都是流民的何二狗出主意道。
“你這話說得好,流民確然好找,問題是我雖則是個把總,銀錢就隻有殺虜得來的120兩,糧食一鬥都沒有,拿什麽招人呢?”劉仁玉鬱悶道。
“把總大人,瞧您這話說的,沒有您,我們如何能有今天。我的賞銀大人隻管拿去。”李繼業見劉仁玉在擺困難,急忙作出貢獻。
“我等也願意進獻賞銀。”剩下3人也不甘落後道。
“這個自是多謝了,算是我借的,借你們每人90兩,等我有錢了就還給你們。”劉仁玉借到了前,自然要說一個還錢的日子。
“我們還能信不過大人你嗎!?見外了,見外了。”大夥兒連忙都說信得過劉仁玉。
說完借錢的事兒,劉仁玉又打起來馬匹的主意。
“咱們繳獲的蒙古馬,都是上好的戰馬,將養他們太費銀錢,我意,咱們一人留下一匹,其他的6匹馬,咱們拉出去賣了如何?”
“把總大人,怎麽辦您說了算,我等安敢有異議。”眾人異口同聲道。
“好,繼業,明日你便與德勝帶著馬到延安府去發賣,這可是好馬,莫賣的太便宜了。不然咱們的血就算了白留了。”
“得咧,這事兒交給我和德勝辦,您就放心吧。”
“既如此,你們速速動身,我們5日後會合,去吧。”
“好咧,德勝,咱們走。”李繼業說話話,便領著楊德勝走出客棧。
待李繼業和楊德勝走後,劉仁玉又問何二狗道:“匠戶一般居住在堡中何處?”
“回大人的話,都住在西城區。”
“二狗,鐵牛,隨我去西城區尋鐵匠。”
“是,大人。”
劉仁玉等一行三人,在街市上一路慢慢地走,尋覓著鐵匠。一般而言,鐵匠相當好找,因為他們的工作車間太顯眼了。
當、當、當、當,一陣陣的敲擊聲,一位須發半白,赤膊上身的中年男子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敲擊著一塊兒紅彤彤地鐵塊兒,在爐火的映襯下,這中年男子雖然精瘦,雙臂卻青筋暴露,肌肉紮實,一看就是常年從事打鐵行業的資深工匠。
順著精瘦的身板兒往上看,我擦嘞,劉仁玉看到了一張雖然寫滿憂鬱,遍布皺紋,無比憔悴,卻棱角分明,高鼻深目的瓜子臉。
這眼眸,這神采,像極了後世的王力宏,隻不過是中年大叔版的。
卻說這打鐵的中年大叔,見到劉仁玉等人圍上來,還以為是客人,就停下手中的活計,用圈在脖子上的黑不溜秋的麻布擦擦汗,問道:“幾位軍爺,找額有什麽事兒?”
“請問您高姓大名?”劉仁玉問道。
“啥?”
“您叫什麽名字?”
“啊,額叫趙打鐵。”
這名字取得相當的理論聯係實際。
“幾位軍爺找額到底啥事兒,額還忙著呢?”
“您會不會做兵器,盔甲?”
“咱是匠戶,又在軍堡,自然是會的,咋啦,幾位軍爺要做兵刃,鎧甲不成?”
“是的,是的,不過卻不是現在定做,我希望能夠禮聘您到鎮北堡,做我的軍械師。”
“啥叫軍械師,額為何要跟你去啥勞什子鎮北堡?”
“是時候亮出我把總的身份了,”劉仁玉暗自想到。
“我是鎮北堡新任把總,奉遊擊將軍軍令,到該處屯田,我們那裏缺一個製作兵器的,也就是我說的軍械師了,特來請您過去。”
“鎮北堡額聽說過,早就被蒙古韃子糟踐的不成樣子了,去哪裏作甚,額還不如就在此間安心打鐵。”
見亮出把總的身份也請他不動,劉仁玉隻好使出撒手鐧,隻見他伸出一個手指,直直地放在趙打鐵麵前。
“大人,您這是作甚?”
“一兩銀子一個月,足餉,請您到鎮北堡去做事,您在這裏一個月能掙多少錢,您有家人嗎,您養得活他們嗎?能給他們帶來好日子嗎?”
劉仁玉連珠炮般問上幾個問題,可算是讓趙打鐵找著話題了,他先是被一個月一兩銀子的薪水所震撼,又對劉仁玉後麵兩個問題發起了感概。
什麽朝廷無道啊,老天不長眼啊,生活很困苦,上官很可惡,最後他說他有個女兒,叫趙翠芝,目前不在家,在外麵拾撿幹柴,碎煤渣之類的物事,以便回家來燒爐子。
劉仁玉看一看趙鐵柱的盛世美顏,不免對趙翠芝有了一絲期待。
“既然您在此地終日勞作,也隻能混個續命不死,倒不如跟著我們到墩台去,我每月給您一兩銀子,先付一年的餉銀,再簽個文書即可,您覺得呢?“劉仁玉道。
“把總大人如果不誆額,額自是願意前往的,不過街坊雇額做的東西,額得做完才能走,咱們可不能失了信譽。”
“您說的是,就依您說的辦,您需要幾天才能辦好。”
“三天,至少三天,額才能做好,大人可等得了嗎?”
“給您5天,5天以後我們再來找您。”說完,劉仁玉就打算轉身走人。
墩台諸軍將正待回返,忽然間眼前一亮,一個古裝美女施施然走將過來。
這美女,瓜子臉,高鼻深目,秀色動人,單憑姿色而言,尚在前麵所見的杜家四小姐之上。
一群丘八看到這麽個尤物,都像是被釘子釘在地上一樣,再也無法挪動半分,等到這美女子開口說話,大夥兒都高興萬分,這卻是因為這美女子管趙打鐵叫爹。
“爹,額回來了。”
“翠芝,你回來了,來,來,認識一下,這幾位軍爺要禮聘額到鎮北堡做事,一個月給一兩銀子呢,快快與這些軍爺見禮。”
趙翠芝常年與老爹一道幹活兒,拋頭露麵的機會多,可算是見多識廣,看到劉仁玉等幾個年輕大老爺們兒,一不臉紅,二不害臊,與眾男見禮時倒還爽快,她自認小妹,管劉仁玉、張鐵牛和何二狗等人都叫哥,天生的自帶公關屬性,哄得劉仁玉笑的嘴都合不攏。這才剛見上麵,劉仁玉已經許了趙翠芝一根紅頭繩。
眾人與趙翠芝又說上一陣,這才依依不舍地回返客棧。
一路上,眾人議論的焦點自然是絕世美女趙翠芝,張鐵牛素來憨直,表達起來,無外乎是什麽“那小娘端的好看的緊,鐵牛生平僅見什麽的。”
何二狗到底年齡大些,經曆也複雜些,他說的是什麽:“趙翠芝日後是要到鎮北堡去的,額可要用心些,多立功,多賺錢,說不定能夠近水樓台先得月,娶她回家”之類的。
劉仁玉的主要火力集中在趙翠芝到底像後世哪個明星上麵,他經過仔細的刪選,認定趙翠芝很像佟麗婭,對就是佟麗婭。
眾人有說有笑,正自交談甚歡,劉仁玉瞧見路邊坐著一個衣著破爛,身材瘦得不成人形的丐兒,他就坐在那裏,毫無生氣,與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格格不入。
“唉,也是可憐,”劉仁玉惻隱之心大動,他隨手將一個包在油紙包裏的餅子扔在那小丐兒麵前,然後他正待走人,卻被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所迷惑。
一般的丐兒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所以見著食物,都會化身為超級賽亞人,猛搶猛奪,可他卻沒有這樣的幹勁,他隻是默然不語地緩緩起身,走向這個紙包。
按道理來講,這個丐兒這麽慢的速度,他旁邊的乞丐一定會來搶奪,可是他身邊的那些丐兒雖則躍躍欲試,卻是不敢動彈分毫。
“奇哉,怪哉!這小丐兒著實不簡單。”劉仁玉對這個特立獨行,而且令其他丐兒畏懼的獨特乞丐生了興趣。
劉仁玉走上幾步,撿起丟在地上的油紙包,端直遞給那小丐兒。那小丐兒接過,道一聲謝,他的聲音冰冷,毫無感情,他的眼神冷冰,毫無生氣,他渾身散發出活死人的氣息。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劉仁玉的興趣愈發濃厚。
“別做乞丐了,你跟我走吧。”劉仁玉就這麽說出來了,他認為這個乞丐會跟他走的。
“那就走吧。”那乞丐麵色毫無變化,說完,他就跟在劉仁玉身後,好像他生來就是劉仁玉的跟班兒似的。
“有趣,有趣,回去再行盤問。”劉仁玉的興趣愈發濃厚。
當日回到客棧,劉仁玉叫那丐兒先去洗個澡,不然那丐兒黑的跟個非洲人似的,麵貌都看不分明,而且身上的味兒也大。
那丐兒依言洗過,再換上一身新衣服,畫風立馬大變。
“嗯,嗯,這廝洗刷幹淨,倒還是有幾分郎君的模樣,不錯,不錯。”劉仁玉見這小丐兒麵目不錯,又生了幾分好感。
“你叫什麽名字?”在自個兒的廂房內,劉仁玉問那丐兒道。
“西門洞子。”
“.……,為何叫這麽個名字?”
“爺爺撿到額的時候,額就在西門洞子裏。額沒有名字,爺爺在西門洞子撿到額,就給額取了個西門洞子的名字。”
“那你爺爺呢?我沒見著他,不然總要帶著他一起過來才好。”
“軍爺不必去尋額的爺爺,額的爺爺死了。”
“哦,老人家怎麽死的?”劉仁玉隨口一問。
聽到這個問題,西門洞子的身體猛地一抖,他的麵部肌肉抽動兩下,突然散發出更加冰冷的氣息,他低沉道:“去年,賊老天不下雨,冬天沒吃的,就連樹皮都尋不著,爺爺和額都餓的奄奄一息,爺爺對額說‘孩子,額老了,死了也不打緊,你還小,你要活下去。’額說‘沒吃的,如何活的下去。’爺爺說。”
說到這裏,西門洞子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語調也開始顫抖,“爺爺說,‘有吃的,額死了以後,身上還有些肉,省著點兒吃,熬到春天,有野菜,有山貨,總能續命不死。’額聽了這句話,駭了一跳,忙說‘爺爺你說什麽呢,額還要給您養老送終,怎麽可能吃您的肉,額寧願死掉,也不做畜生。’爺爺打了額一巴掌,說‘蠢物,養了你17年,如何容易,早知道有今天,就叫你死在城門洞子便了。聽爺爺的話,好好活下去,你吃剩下的就燒埋掉,立個墳頭,若你還活著,逢年過節給額燒個紙。聽好了,爺爺進了你肚中,不怪你,要怪就怪賊老天。你若是不依額,咱們便恩斷義絕,死了到了地下額絕不認你。’爺爺說完,就,他就撞牆而死,冬天肉不會爛的,額就省著點兒,每天吃一點兒,周圍的人看到額,都躲得遠遠的,野狗給額搶食,額咬死野狗,吃野狗,爺爺的肉隻能額吃,旁的不論是誰也不能動。就這樣,額就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