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102章 鮮花錦9
夜晚也不以為意,滑過眼睛看向別處。
因為是來聽戲的,所以宴會的排座並不拘束,散落於大殿中各處,大家隨意而坐,身前放著小几,擺著茶水糕點瓜果,身下是柔軟的墊子,倒也輕鬆隨意,可見惠妃是花了心思的。
若是尋常的宴會,按照排位而坐,便多了幾分拘謹,如今所以散落而坐,那份拘謹少了許多,這大殿里歡聲笑語時而起伏,真是輕鬆自在。
陌研立在夜晚身後服侍,夜晚的左邊坐著的是丁昭儀,右邊卻是傅芷蘭。
四目相對,傅芷蘭面帶微笑首先開口,柔聲問道:「聽聞雪妹妹身子不適,如今可是好些了?因你在病中,怕擾你清凈故而未去探望,還請妹妹不要見怪才是。」
「慧嬪姐姐言重了,妹妹豈敢。身在病中著實有些精神不濟,姐姐如此體諒,妹妹也安心不少。」夜晚神態謙恭,面色柔和,眼神亦是清澈澄凈如一汪碧水。
傅芷蘭面色優雅,聽著夜晚的話便是微微一笑,「以前在閨中時,就曾聽聞妹妹蕙質蘭心,貌婉心嫻,心嚮往之,如今同為宮中姐妹能時時得見,倒是了了芷蘭的心愿。」
「慧嬪姐姐說笑了,嬪妾不敢當。嬪妾早就心儀姐姐才貌雙冠,淑女才情,嫻靜端莊,能得到姐姐垂青倒是嬪妾的榮幸。若姐姐不閑妹妹愚鈍就好。」夜晚不知道傅芷蘭打的什麼主意,為何對自己如此友善,總之是見招拆招,你謙我讓,一派姐妹情深的模樣。
傅芷蘭瞧著夜晚的神態,聽著她的言語,跟她以前的行為大相徑庭,黑眸淺笑,漣漪叢叢。
「慧嬪跟雪選侍倒是相談甚歡,將咱們都拋到一邊去了,一會兒定要罰酒三杯才是。」
夜晚抬頭看向對面的阮明玉,一時間真是覺得滿堂生輝,光彩耀人。阮明玉本就生得極美,此時精心裝扮,玉簪螺髻,白巾翠袖,珠圍翠繞間明眸長黛,傲視眾人。
「阮婉儀姐姐就愛打趣人,雪妹妹身子有恙在身平日難見一面,今日好不容易得見只是悄悄的說了幾句話而已。我與婉儀姐姐****相見,還怕沒機會說話么?」傅芷蘭嗔道,她雖然不如阮明玉艷光四射,卻亦有別樣芳華,此時眼帶薄嗔真真是風情無限。
阮明玉聽到傅芷蘭的話,脆聲一笑,「妹妹真是伶牙俐齒,聽你這樣一說,倒是顯得我小家子氣見不得你跟雪妹妹親近了呢。」
這兩人明爭暗鬥,卻偏偏捎帶上了自己,夜晚面帶淺笑,心中卻是不以為然。雖然不明白這二人為何要對自己這樣心存善意故意拉攏,但是也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當即指示微垂著頭聽著二人你來我往機鋒不斷。
丁昭儀瞧著夜晚寵辱不驚,處之泰然,不由的點點頭,看著她說道:「你倒是沉得住氣。」
夜晚側頭對上丁昭儀,調皮的眨眨眼睛,壓低聲音說道:「嬪妾人微言輕若不這樣還能如何?不過是沒法子罷了。」
「你倒是實誠,這樣的話怎好隨意出口?」丁昭儀皺眉看著夜晚,關於夜晚的種種傳聞她聽過不少,亦見過,只是她總覺得夜晚對自己沒有絲毫的惡意,每次想見也是禮數周到,從不輕慢,心裡對夜晚倒也有了些好奇之心。
「娘娘又不是別人,嬪妾不用擔心呢。」夜晚甜甜一笑,神態真誠毫無作假之態。
丁昭儀一怔,她久無聖寵,人又清冷,後宮之人多勢力,早已經見慣人心險惡,對著夜晚這樣的信任,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習慣。垂眸斂聲,依舊那副模樣,緩緩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雙眼睛可要看真切了。」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嬪妾早就看慣人間冷暖,娘娘雖然性子清冷,但是每次跟嬪妾說話,嬪妾都感受不到絲毫惡意,我也有心呢。」
「好一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可知道多少人未曾見到真心便命喪九泉的?遇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多謝娘娘指點,娘娘還說自己性情冷淡,這不就指點嬪妾了嗎?可見娘娘是個面冷心熱的,夜晚並未看錯人呢。」
聽著夜晚的話,丁昭儀無奈的搖搖頭,似乎對夜晚的性子也有些無可奈何,良久才說道:「難怪聽人說,皇上對你沒有辦法,如今本宮可算是領教了。」
夜晚哧哧而笑,「娘娘便是明白也晚了。」
丁昭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看著夜晚無奈的搖搖頭,不過一想清冷的眼眸中倒是多了幾分笑意。
「昭儀姐姐跟雪選侍說什麼呢,笑的這樣開心。說出來讓大家也聽聽,也樂樂。」剛進門的趙容華看著丁昭儀跟夜晚揚聲說道。
眾人的眼神便集中過來,丁昭儀在這樣的場合素來話少,聽到趙容華的話也只是一笑並未回答。
丁昭儀位份高自然是無礙,夜晚卻不好不回答,對上趙容華的眸子,夜晚緩緩的說道:「容華姐姐來的可真巧,方才昭儀娘娘正跟嬪妾說,等會的時候讓嬪妾坐著娘娘的轎攆一起回去。昭儀娘娘心存良善,知道嬪妾大病未愈,多加憐惜,嬪妾感恩不盡呢。」
趙容華自然是知道夜晚沒有說實話,也不揭穿,隨口說道:「雪選侍倒是跟昭儀姐姐相談甚歡,很少見昭儀姐姐這樣親近一個人的,也是你的福氣。」
「容華姐姐說的是,福氣不是人人都有的,自然是要好好珍惜。」
聽著夜晚話裡有話,趙容華看她一眼不再搭理她,反而對著惠妃說道:「嬪妾見過惠妃娘娘,甘夫人讓嬪妾跟娘娘告罪,玉嬌公主風寒剛有些好,一是走不開,只怕是要晚會才來,請娘娘開席點戲不必等了。」
「玉嬌公主可是好些了?小孩子身體弱是要好好的照看著。」惠妃笑著說道,讓趙容華坐下,這才對著眾人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就開席了,今兒個請的戲班是京都中最火的一個,聽說戲唱得不錯。大家看看有喜歡的戲沒有,點來聽聽,也熱鬧熱鬧。」
夜晚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戲摺子,伸手打了開來。上面的曲目都是些再熟悉不過的,這些年竟也沒有些新意,一時頗感無趣,慢慢的往下看去,在看到一齣戲名的時候不由的身體一顫,兩道柳眉輕輕地擰了起來。
夜晚裝作若無其事的將戲摺子合上,看著宮女們身姿輕盈的來回穿梭上菜擺湯,面前的几上不多時便是白的滿滿當當,香氣撲鼻,真是令人食指大動。
「昭儀妹妹可有喜歡的戲?本宮記得你最愛看三折梅,不如先點這一出?」惠妃問著丁昭儀,這裡丁昭儀是除了她之外位份最高的,雖然不得寵,卻也不能馬虎了。
「咦?這是一出什麼戲,看著倒是新鮮竟是沒聽過呢。」杜鵑看著戲摺子上的一出新戲好奇地問道,笑著看著惠妃,「惠妃娘娘跟昭儀娘娘就當是心疼嬪妾,不如先聽這處新戲,我是個愛聽戲的,看到新戲就想聽上一聽。」
丁昭儀看了也沒看杜鵑,只是對著惠妃說道:「這齣戲聽了多少年了,也聽絮了,換個也好。」
惠妃便笑了笑,「是啊,咱們姐妹真的是沒少聽了三折梅,既然如此換個新鮮的也好。本宮便是聽說有了新戲,這戲班唱的也好,這才傳進宮來,有特意請了妹妹來。」
「哦?不知道是個什麼戲,居然能讓惠妃姐姐喜歡。」丁昭儀問道。
杜鵑這時笑著回道:「昭儀娘娘這齣戲叫做黃粱夢,看名字就怪有趣的。」
「那就這出吧。」丁昭儀隨意的說道。
「既然這樣,便吩咐下去,唱這出黃粱夢。」惠妃將戲摺子遞給冰琴說道。
「是,奴婢這就去說。」冰琴行李退下。
夜晚細細品著黃粱夢三個字,惠妃會無緣無故的將這麼一齣戲弄到戲摺子上?這世上的事情絕對沒有偶然,就是不知道惠妃究竟要做什麼,夜晚如今也只能靜觀其變而已。
鑼鼓聲響,弄玉小築四周的紗帳全都被系了起來,如此一來便能將外面戲檯子瞧得是一清二楚,遠處還能看到太液湖碧波蕩漾的美景,當真是極好的地方。
殿內眾人隨意而坐,三兩結夥或聽戲或低談,惠妃端坐在上首,凝神聽著戲文。
夜晚不著痕迹的打探大殿內的情況,此時便聽到耳邊傳來戲台上的唱腔傳來,凄凄婉婉,音調柔美,似有無限苦楚,「黃粱一夢,一夢黃粱,多少悲歡淚流下,多少姐妹情俱空,我待你真心一片情切切,你卻是忘恩負義動殺機……」
聽到這裡夜晚心中微動,眼梢悄悄地滑過惠妃,只見她端坐如初,面帶微笑。只是夜晚心裡卻有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這戲的唱詞……戲台上的女子神情悲凄,嗚嗚咽咽訴說著夢中情景,唱腔優美,神情動人,一時間竟讓大殿里所有的人不由得凝神聽了去。
「昔日與你初相逢,憐你身世可憐被人欺,心不忍,不忍看你腹中無食挨餓受苦,不忍你衣不蔽體遭受寒霜……」
夜晚只覺得心頭一陣重創,差點要坐不安穩,這戲詞里說的可不真是自己初見夏吟月的情形?惠妃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一時心裡竟也有些忐忑起來,什麼叫做你卻是忘恩負義動殺機……
黃粱夢……
好一出黃粱夢,惠妃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夜晚雙手緊握,努力做出平靜狀,不經意的側頭,正看到趙容華微微有些僵硬的臉頰。看來趙容華也瞧出了點什麼。
碧波蕩漾,微風徐徐,花香伴著湖風的清新氣息在大殿里不時的劃過。夜晚卻只覺得手腳冰冷,便是心跳都有些加速起來。努力會想著自重生后自己初見惠妃到如今的情形,聽著這齣戲,再細細回想,夜晚一直覺得惠妃對夏吟月有一種很強烈的敵意,處處跟她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