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94章 鮮花錦1
丁昭儀一愣,大約是沒見過夜晚這樣順桿爬的,自己不是說了喜歡清靜嗎?怎麼還能有人這樣大言不慚的,不過她的性子素來不會給人當面難堪,也就沒再說什麼,領頭往前走去。
「娘娘也是去宜和宮嗎?」
「是。」
「嬪妾正要去,倒是跟娘娘一路,不如一起,也熱鬧些。」
「隨便。」
丁昭儀這麼多年清冷慣了,猛不丁的身邊多了夜晚這麼個嘰嘰喳喳的,一時間還真是不能適應。海樂悠跟夜晚的性子倒是有些相投,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很快便到了宜和宮的宮門口。
守宮的宮人一看到三人聯袂而來,便是吃了一驚,忙有人進去稟報,另一人便笑著迎了上來,「奴婢參見昭儀娘娘,雪小主,海小主。」
「起吧,甘夫人可起身了?」
「夫人已經起了,三位主子請進。」那宮人領著三人往裡走。
宜和宮還是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比以前更見華貴,草木花卉更精緻了些。果然一人獨大就是不一樣的,夜晚心裡嗤笑一聲,但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自然也沒有忽略到那宮人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衫時的驚訝之情。
七彩雲紗,當年的舊宮人哪一個不知道的沒見過的?
宜和宮的主殿里已經是熱鬧非常,諸多的嬪妃團團圍坐,見到三人進來立時便鴉雀無聲。
「嬪妾見過夫人。」丁昭儀乃是九嬪之首,宮裡位份高的主子不多,因為她對著夏吟月不過是微微俯身。
海樂悠不敢放肆,墩身行了大禮,面色緊張。夜晚只是微微的欠了欠身,比丁昭儀的也差不多許。
丁昭儀位份高這樣做無可厚非,但是夜晚不過是從七品的選侍,這樣卻是不敬了些。
甘夫人神色不變,深深地看了夜晚一眼,眼神落在夜晚身上的衣衫時徒然一僵,但是很快的恢復過來,似乎是恍然未見她的失禮,滿臉帶笑,柔聲說道:「丁妹妹何須多禮,快些入座,你身子素來不好,今兒個可是爽快些這才出來走動?雪妹妹也無須多禮,自進了宮便抱恙在身,如今可是大好了?若是哪裡不舒服可不要忍著,便傳了太醫去診治,便是年輕也不可大意。海妹妹也起來,總是這樣乖巧,真是令人喜歡。」
甘夫人的八面玲瓏,竟是一個也沒落下,個個對著都是柔聲細語,關懷備至。夜晚看著她,竟是比之自己當初還要謙和幾分,這人啊裝著裝著,只怕是真的太入戲,難以自拔了。
丁昭儀淡淡的點點頭,坐在了慧妃的下首,對著慧妃輕輕頷首:「惠妃姐姐好。」
「今兒個倒是沒想到能見到丁妹妹,你身子弱些,想好已經入夏,春咳可是無妨了吧?」慧妃關切的問道,眼眸中倒是情真意切。
丁昭儀難得的笑了笑,「多謝姐姐掛懷,年年都如此,不過是熬日子罷了,好與不好有何區別。」
慧妃神色便是一暗,嘆息一聲,「這話若是先皇后聽到指不定多傷心呢,你可不能這樣消沉。」
丁昭儀的神色一僵,半垂了頭,「再也沒有比先皇后更寬厚的人了……」餘聲默默,不復可聞。
兩人交談聲調甚低,別人並未聽去。
夜晚的座位幾乎已經到了門口的位置,朝著慧妃頷首一笑,輕身拜了拜。
慧妃一見便忍不住的一笑,難得的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夜晚的身前。眼神同樣落在夜晚的衫群上,神色也有些遊離,伸手牽起她的手,笑著說道:「本宮還想著今兒個去看看你,但是沒想到你自己倒是跑出來了。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宮裡的人,免得你他日遇上了卻不知道誰是誰,莽撞出了錯,可沒人饒你。」
慧妃的舉動讓夏吟月的神色有些難看,雙手緊緊的攥著寶座的扶手,面上保持著微笑,不發一言。
「丁昭儀你是知道了,這宮裡除了甘夫人與本宮便是她位份最高了。你們倒是有緣,能一起前來。這位是清韻閣的趙容華,別看她總板著臉,是個好相處的。」慧妃笑道。
「嬪妾見過榮華姐姐。」夜晚微微俯身行禮,趙容華她如何不知道,慧妃有一點說的不準,這個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跟夏吟月是一個鼻孔出氣,當初自己厚待與她,若不是她口口聲聲在慕元澈的跟前作證,是自己謀害夏吟月的孩子,慕元澈也不會輕易就相信了,這個是個披著羊皮的狼。
再見仇敵,夜晚笑的最是安然。
「早就聽聞雪妹妹大名,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兒個一見果然是個冰雪玉人。莫說皇上喜歡,便是我瞧著都喜歡得不得了。」趙麗華眉眼彎彎,笑的溫柔爽快, 只是無人知道這樣的笑容下有一顆怎麼樣的心。
便是慧妃也被蒙蔽了不是嗎?
夜晚並未應答,只是淺淺一笑,似是默認了。
慧妃又拉著夜晚往前走了一步,「這位是鏡月軒的孫婉儀,平素最是溫柔賢惠的。」
「見過婉儀姐姐。」夜晚行禮。
「雪妹妹切莫多禮,都是姐妹,日後好好相處就是了。妹妹無事可來鏡月軒常走動,咱們說說話。」孫婉儀的笑容都帶著些小心翼翼,便對著夜晚這樣的新人也並不見倨傲。
「婉儀姐姐不嫌嬪妾嘮叨,自然是要多多打擾的。」夜晚笑,對於孫婉儀她倒是沒有過多的惡意,印象中她的家世並不強勁,在一眾嬪妃中也不顯眼,慕元澈對其也不是很上心,因此對誰都是小心翼翼的,沒想到對著新人也這般的小心。
慧妃介紹完了宮裡的舊人,指著新進宮的眾人,笑道:「這些你可不陌生了,我就不費唇舌了,快去坐吧。」
夜晚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走過徐燦幾個人的身邊時緩緩的點點頭,這邊剛坐下,便聽到趙容華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嬪妾眼拙,怎麼看著雪妹妹今兒個的衣衫倒是有些眼熟。」
趙容華這話一出口,大家的眼神便都落在了夜晚的身上,夜晚坦然一笑,隨口說道:「有什麼稀奇嗎?妹妹並不曉得有什麼稀奇之處,只是知道是尚衣局新送來的,瞧著好看便穿上了。」
趙容華的神色一僵,看著夜晚這幅隨意的模樣,淡淡一笑,似是不經意的問道:「尚衣局的人竟沒有人給妹妹解說一番?」
「不過一件衣裳而已,這個有什麼可解釋的嗎?」夜晚故作不解的,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抬起頭一片天真的說道:「嬪妾只是知道是尚宮局做的,不曉得還有什麼來歷,聽榮華姐姐這樣說,好像這衣服還有不凡的來歷?不過一件衣裳而已。」
「雪妹妹進宮晚,自然是不曉得這料子的不同。你身上的這件衣衫用的是七彩雲紗做成,這雲紗在室內瞧著並不出奇,但是立於陽光下便是七彩繽紛煞是好看,趁著裡面的寶藍色底衣更是璀璨如霞。」說到這裡趙容華微微一頓,瞧著一眾新人還有些不解的神情,接著又道:「這七彩雲紗一年不過出十幾匹,比之蜀錦還要珍貴,百餘婦人一月不過是織出尺許。皇上果然是最疼愛妹妹,這一件衣衫竟是數百婦人幾月的辛苦勞作呢。妹妹怕是不知道,這七彩雲紗……以前只有先皇后才能穿得,你是這宮中第二個有此殊榮的人。」
趙容華的聲音一落地,這殿宇中無數的眼神落在夜晚的身上,明明暗暗,讓人如坐針氈。
夜晚便知道趙容華不是省油的燈,這一開口便將自己至於烈火之上,果然是個厲害的。
宜和宮的主殿寬闊疏朗,精緻華美,殿外芬香隨風襲來,輕柔的紗帳隨風起舞,讓人宛若如在夢境。
這樣柔和美麗的景緻下,這裡坐著的每一個人都是心思各異,歡聲笑語下那看不見的殺機正在緩緩地舒展那鋒利的刀刃。只要一個不留神,似乎下一刻便會粉身碎骨。
趙容華不過區區數語,卻讓夜晚凌駕於風口浪尖之上,一片誇讚之詞,真真是鮮花著錦。可是這繁華的表象下,卻是深不見底的黑洞,一腳失足跌落下去,性命大約也不保了。
夜晚淺淺一笑,趙容華大約是以為自己真不知道這衣裳的來歷,所以故意說得明明白白,為的只怕也是讓夜晚自己有驚恐之意。只可惜,今兒個這衣裳是夜晚親手挑選的,她自然知道這衣裳的來歷,之所以願意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也不過是……搏一搏,更重要是要給夏吟月添堵。
夏吟月算計這麼多年,即便是害死了自己,可是這七彩雲紗她卻沒有穿在身上。而自己不過一個剛剛進宮的秀女,卻能風風光光的上身,這裡面意味著什麼?夏吟月自己會慢慢的去品嘗的。
其實夜晚自己也有些好奇,慕元澈既然這麼喜歡夏吟月,為什麼不會讓夏吟月穿上七彩雲紗?這月余來宜和宮並未被翻牌子侍寢,那傳聞中的寵冠後宮又是怎麼回事?
一朝回來,好似很多事情跟她預想的,聽到的,其實並不太一樣。但是,不管一樣不一樣,夏吟月掌著宮權卻是事實。
「聽容華姐姐這樣一說,真是令人茅塞頓開,果然是極好的東西。這尚宮局的人真是該打,這樣貴重的衣衫也不說說來歷,我竟以為是尋常的物件。」夜晚笑,眉眼間口氣中似乎也不見得有多歡喜,好像這樣的東西她見的多了,並不覺得多貴重一樣。
只有生活在奢華的環境中,才能對這些珍貴的東西隨意談論。眾人想著夜晚從未進宮之前,便是聖寵優渥,處處凌駕於眾人之上。如今進了宮,雖然礙於家世,位份初封並不高,但是看著夜晚對這樣的東西都不怎麼上心,從此可見皇上不知道送了多少寶貝給她,羨慕嫉妒之心越發的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