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90章 怨芳時9
慕元澈轉頭看了杜鵑一眼,便是這麼轉頭的一瞬間,夜晚忽然拿起桌上的茶盞,朝著杜鵑便擲了過去……
事發突然,猝不及防,杜鵑慌張之下偏頭躲避,那茶盞險險的貼著鬢邊擦過,她甚至還能感受到那茶盞壁上的溫度。茶盞雖然沒有砸中她,但是盞中的茶水卻是潑了她一臉,幸好裡面的茶水已退卻了熱度,但是卻終是頗為狼狽。
杜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驚嚇過後只覺得一陣陣腿軟,一時竟是癱坐在那裡。
眾人均被這一幕嚇壞了,各宮妃嬪臉色煞白,眼神在夜晚的身上不停地打量,誰能想到她會突然間變動起了手。
慕元澈一臉烏黑,唇角冷硬,眼神如鋼刀一般盯著夜晚。
嚴喜卻是哀嚎一聲,他說什麼來著,說什麼來著,就知道今天的事情絕對不能善了,看看吧,看看吧,這性子跟吃了火藥一樣。這下可怎麼辦好?
花陰下一片寂靜,只有微風掃過花枝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夜晚冷哼一聲,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看著杜鵑的神情夾著譏諷,擲過茶盞之後,接著說道:「杜貴人真是好大的威風,進了柔福宮,還未見其人便先譏諷於我,而後處處刁難,如今居然又當著聖上的面詆毀中傷於我。我跟皇上之間怎麼說話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莫非皇上跟杜貴人兩人說話時,也要時時看著別人的臉色不成?皇上在前朝是英明威武的九五至尊,但是進了後宮,君臣之外還有夫妻之情。難道跟自己的夫君說話,也要瞻前顧後,表裡不一嗎?我是做不到的,我在皇上面前素來就是這個樣子,皇上若怪罪還要等到今日嗎?」夜晚說完再也不看杜鵑,只是看著慕元澈,面對面,四目相對,夜晚輕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若是至親至近的兩人都要生疏至此,這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嬪妾不為自己辯駁,這裡這麼多雙眼睛看著,這麼多雙眼睛聽著,若是皇上真的認為嬪妾有罪,一道旨意下來,嬪妾絕無二話。如今有些乏了,嬪妾先告退了,自會在芙蓉軒候旨。」
夜晚抬腳就走,竟是一丁點的機會都不給慕元澈,連一句話都不聽他說,就這樣走了。
杜鵑這個時候才顯示緩過神來,跪在地上看著慕元澈,哽咽哭泣道:「皇上,你是親眼看到了,雪選侍當著您的面都敢這樣的動手,不當著你的呢面更是無法無天了,請皇上為嬪妾做主。雪選侍如此侮辱摔打與嬪妾,嬪妾以後還有何顏面立於人前。」
慕元澈凝神看著夜晚的背影漸行漸遠,腦海中還回想著她方才的話,皇上在前朝是英明威武的九五至尊,但是進了後宮,君臣之外還有夫妻之情。難道跟自己的夫君說話,也要瞻前顧後,表裡不一嗎?我是做不到的,我在皇上面前素來就是這個樣子,皇上若怪罪還要等到今日嗎?
原來在她的心裡,是將自己當成夫君對待的,明明應該立刻將夜晚治罪以儆效尤,讓眾人引以為戒,但是想著這句話,心頭便有些微軟,心裡深處有種極其複雜的感覺慢慢的翻騰著,攪動著,讓他衝天的火氣一下子便消弭於無形。
夜晚離開了,慕元澈索性坐了下來,面上依舊是一片陰沉,嘴裡說道:「陌研、玉墨你們兩個還杵在這裡是做什麼?」
陌研一愣,忙拉了拉玉墨,躬身行禮,「是,奴婢這就退下。」說著就朝著夜晚的方向追了過去。
玉墨抹一把汗,看著自己的表妹說道:「可嚇死我了,小主怎麼會這樣大膽,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回可慘了,不曉得皇上怎麼發落小主呢。」
陌研卻是眉眼間帶著笑意,看著自己的表姐,低聲說道:「表姐,小主日後定會步步高升,榮寵無限的。」
「什麼?你不會是腦子燒壞了吧?」玉墨翻翻白眼,她現在後背上還是一片冰冷呢。
「表姐,皇上為什麼攆咱們回來?」
「為什麼?」玉墨一時間還真是猜不到,是有些奇怪的,「難道是讓我們監視著小主?」
「當然不是。」陌研道,「皇上是怕小主怒極傷身,讓咱們回去看著呢,你看著吧,今兒個倒霉的不定時誰呢。」
「哎哎哎,這話我可有些不明白了,你倒是說清楚啊。」玉墨扯了扯陌研追問道,這事兒長了眼的都能看出來是他們家小主脾氣太壞了些,怎麼看也不像是別人會倒霉的樣子。
陌研壓低聲音說道:「今兒個的事情你說追根究底起來是誰有錯在先?」
「當然是杜貴人,以來便是酸言冷語的。」
「對啊,杜貴人挑釁在先,小主發火在後,這裡還有徐嬪主子幾個作證,便是阮婉儀跟慧嬪只怕也不敢過分的偏幫杜貴人。什麼事情都經不起一層層的追問,杜貴人只咬著小主不守規矩,可是啊這後宮里誰最大?」
「當然是皇上最大。」
「這不就得了,皇上的規矩才是最大的規矩,皇上只要說小主沒觸犯規矩,沒惹怒龍顏,哪一個敢說出二話來?杜貴人只怕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你且等著看吧,這後面更熱鬧呢。」陌研冷笑一聲,不過是剛進了一級便急著來挑釁,真是個沉不住氣的。
夜晚回到了芙蓉軒便直接回了西暖閣,對著守門的小宮女說道:「誰也不許放進來。」
小宮女看著夜晚的神色嚇得渾身一顫,忙應道:「奴婢曉得了。」
夜晚摔帘子進了屋,只留下小宮女瑟瑟發抖。緊接著陌研跟玉墨就回來了,正要進屋,那小宮女忙上前一步說道:「兩位姐姐止步,小主有話留下,這會兒誰也不願意見呢。」
陌研聽到這話忙低聲問道:「小主還有別的話嗎?」
「沒有了,陌研姐姐,方才小主的臉色真是嚇人,嚇得我的腿都軟了,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了?」那小宮女低聲問道。
「去,瞎打聽什麼,小主不開心的時候,做事情越發的要小心。你去御膳房走一趟,要些小主愛吃的飯菜預備晚膳。」陌研笑著拍了拍小宮女的肩膀低聲吩咐。
「是,奴婢這就去,姐姐還有別的吩咐嗎?」那小宮女看著陌研的神色倒也不那麼害怕了,若是真的出了事情,陌研姐姐這會兒就不會這樣鎮定了。
「沒了,你去忙吧。」陌研笑道。
那小宮女腳步輕快地離開了,玉墨看著陌研:「現在怎麼辦?」
「等唄。」
「等到什麼時候?」
「皇上來的時候。」
「你怎麼知道皇上會來?」
「我能掐會算啊。」
「去,我可是你表姐,連我也要瞞著嗎?」
兩姐妹低聲說話,夜晚隔著窗子隱隱約約的聽進了耳朵中。此時的她小衣都濕透了,方才真是險到極致,若是慕元澈真的叫住她,當場治罪,可真是什麼都完了。這回的事情雖然是一個小小的試探,但是卻極其危險,夜晚也沒有想到最後居然成功了。
現在回頭想想,真是腳都是軟的,若不是強撐著一口氣,她真走不回來了。
夜晚靠著軟枕斜倚在榻上,回想著今兒的事情,真是太過於危險。夜晚沒有想到慕元澈來的這樣的及時,也沒想到杜鵑會這樣的大膽,還真以為仗著幾分恩寵就能把別人踩在腳下。
慕元澈這樣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會再三思量,就看這回進宮的女子,多事朝中重臣之女,便是有些不是,也佔了極少數。慕元澈的心思怕是不在女人身上,而是這些女子背後的家世。
不然的話,也不會這些女子初進宮便都已經侍過寢了。慕元澈不是一個因為女色便昏了頭的昏君,既然這樣做必然有他的深意,這裡面最有意思的便是阮明玉跟傅芷蘭了。
傅家是京都四大世家之一,酈傅司容,傅家不僅是世家,還是出了一位天子帝師。阮家卻是憑著科舉考上來的清流一路,此次進宮敕封,阮明玉微分最高便壓了傅芷蘭一頭,傅芷蘭也不是個簡單的,連續兩日侍寢爭回了顏面。這幾日從宮人們的口中也聽說了一些事情,朝廷上傅家跟阮家也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誰說前朝跟後宮毫無關係,那都是假話。
夜晚卻有些吃不準慕元澈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阮明玉跟傅芷蘭卻超乎夜晚的想象,這兩人都是穩重的很,步步謹慎,便是今日杜鵑這樣咄咄逼人,也不見兩人落井下石,可見謹慎到何種地步。
慕元澈這樣做的背後,究竟是想動阮家還是傅家?
夜晚還沒想明白,就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竟是慕元澈來了,嘴角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微笑,看來她這一關是徹底的過了。
「小主回來后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便是奴婢也不敢進去。也不知道小主怎麼樣了,平白的受這樣的窩囊氣,本來身子便不好,指不定氣成什麼樣了。」玉墨的嗓音夾著微微的哽咽,正在替夜晚喊冤。
夜晚倒沒想到玉墨還能這樣替自己說話,心頭便是一暖,想到這裡裝要裝到底,所想伸手將髮髻弄得越發的散亂些,背對著門口和衣躺下,才剛做完這一切,便聽到了推門的聲音傳來。
慕元澈隨手關了房門,親自掀起了帳子這才走了進來。一進來便看見夜晚和衣側身卧在榻上,背對著自己,那身形頗為瘦弱。緩緩地走了過去,慕元澈在夜晚的身邊坐下,重重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