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但見長江送流水12
聽到夜晚的聲音,嚴喜這才回過神來,擠出一個微笑,「沒事沒事,就是奴才看著二姑娘的衣服挺好看的,與眾不同,不知道二姑娘在哪家綉坊做的?」
「大總管真愛開玩笑,這哪是綉坊做的,是我自己閑來無事的做的,沒想到還能入了您的眼。」夜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嚴喜的神情越發的古怪了,「二姑娘自己做的?」
「不是我親手做的,是我畫了圖,我身邊的丫頭縫製的。我針線不好,不夠丟人的,自然做不出這樣的活計。」夜晚聲音低了些,針線拿不出手,的確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嚴喜看著夜晚的眼神帶了些驚疑不定,但是還是將這件事情壓在心底,瞬間又恢復常態,笑著說道:「奴才還有事情去忙,瞧見您在就過來打個招呼,這可要走了。」
方才嚴喜就是行色匆匆的,夜晚知道他定是有要事在身,於是一笑,「自然,大總管去忙你的就好。」
嚴喜點點頭,猶豫了下,還是低聲說道:「二姑娘這衣裳是好看,不過等會兒不要靠前就是了。」
夜晚的眼神中帶著些不解看著嚴喜,嚴喜望著這小眼神實在是有些糾結。他本身是絕對不多事的人,作為皇帝的貼身大太監,絕對不能跟後宮的任何一位嬪妃有過密的來往,他的主子只有一個。從沒有任何一個嬪妃可以從他這裡打探到任何皇上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消息,除了已故的孝元皇后,嚴喜還真的,沒破過例。
只是看著夜晚的小眼神,嚴喜就覺得有些不自在,好像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尤其是太邪乎了,這夜晚居然會無意中很多地方都能跟孝元皇后扯上關係。就是憑著這一點,嚴喜也不忍心夜晚受個無妄之災。
但是,以他的職責來說,他這樣做就有違規了。
「大總管若是有難言之隱就不用說了,夜晚這樣也很感激了。你去忙吧,我這邊挺好的。」夜晚笑顏如初,沒有絲毫的怨憤跟不滿。
嚴喜是見過夜晚真性情的人,覺得這樣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挺不容易啊,天知道這個二姑娘有多記仇啊,有多小心眼啊,有多有仇必報啊。回頭想想都是血淚啊。
糾結在三,嚴喜嘆口氣,又靠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今兒個有位主子不太喜歡這樣的衣衫,二姑娘注意點就是了,別靠前,別引上頭注意,就得了。」
夜晚臉色微變,看了嚴喜一眼,抿抿唇正要說話,嚴喜知道這位主可不是個會說好話的人,忙先一步說道:「二姑娘,您啥也別說,奴才知道您有火,可是有火也得窩著,明白不?」
嚴喜覺得自己不容易啊,活這麼一把年紀,除了對皇帝陛下,還真沒對哪個人這麼上心過。勞心勞肺的不說,只怕也落下什麼好,瞧瞧二姑娘這眼神,哎喲,他又做蠢事了吧。
夜晚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嘀咕道:「跟我啥關係,我又不想進宮,看不順眼撂了我的牌子更好,求之不得呢。」
嚴喜仰頭望望天,嘴角抽搐的厲害,得,他瞎操心了不是。
「成,那您歇著,奴才真要回了。」嚴喜心裡嘆口氣,瞧瞧他辦的蠢事,馬屁拍在馬蹄子上了,人家根本沒當回事兒,他瞎操什麼心呢。
夜晚瞧著嚴喜十分鬱悶的神色,嘴角微勾,低聲說了句,「我記著大總管的情呢,回頭遊戲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要我能幫得上忙,只管開口。」
嚴喜默,他一個大總管,不敢說橫行天下,這滿京都誰不給他幾分薄面,好像他真沒什麼地方能求人的。不過夜晚這話聽著舒心,眯眯一笑,滿臉的大花褶子,「得,這話我可記住了,到時候不許耍賴哈。」
此時一句戲言,誰能想日後竟是成真,人一生的際遇真是誰也不敢預料,夜晚此時也想不到,她日後進宮的道路,遠比她想像的艱難得多。也更想不到,她真的會有一日救了嚴喜一命,而嚴喜這樣謹慎小心的人,也會在後宮的爭鬥中,深受波及,陰溝翻船。
這些都是后話,此時眼前,嚴喜也只當是夜晚的戲言,笑著走了。
夜晚收回視線,卻發現滿屋子裡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個個充滿敵意。畢竟,誰又能跟皇帝跟前的貼身大總管這樣的親近呢,別人求都求不來。
夜晚也不在意,重活一回,她已經想明白一件事情,她不可能做到讓任何一個人滿意。與其苦苦追求讓別人對自己滿意,不如堅定不移的走自己的路,別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你是強者,她們就只能臣服於你。
求得別人的滿意太艱難,太痛苦,因為別人對你永遠是苛刻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做個瀟洒的人。
「你是夜家二姑娘?」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看著夜晚開口問道。
夜晚望著對面並不認識的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微微點點頭,「正是。」
眾人的神色又有些變化,原來這位就是救了小國舅的夜二姑娘,難怪嚴大總管對著她也是滿臉的笑容。
「真是失敬,原來竟是女中巾幗,小女羅知薇,家父乃是浙江知府。」羅知薇一臉溫和地笑容,看著夜晚的神情帶著善意,倒是跟別個女子有些不同。
夜晚忙點點頭,又有些好奇的說道:「原來是羅姑娘,只是羅姑娘的父親遠在浙江做知府,姑娘怎麼會在這裡呢?」
只有在京中的官員,且從四品之上才能參加這場宴會,知府倒是從四品的官職,可是羅知薇怎麼看也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羅知薇沒有回話,她旁邊的一個杏核眼的姑娘笑著說道:「羅姑娘的外祖家是奉國公府,羅姑娘從小在奉國公府長大,自然是來得。」
夜晚這才恍然大悟,好像隱隱有些印象,奉國公府有位嫡次女是嫁給了一個外放的官員,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自己還沒嫁給慕元澈呢。沒想到轉眼間重活一回,人家的姑娘都這麼大了,頓時真是覺得人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羅知薇倒是跟夜晚很談得來,兩人低聲細語慢慢交談,說些有趣的事情,周圍的眼神慢慢的也就散了開去。雖然羨慕嫉妒,但是誰也沒有膽子在這種地方真的做出什麼事情,畢竟夜晚在皇上面前是掛了號的,倒是這個時候跟她交好是個正事,只是等她們想明白過來,夜晚早已經跟羅知薇親密無間了。
「聽說今兒有貴人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心裡總有些緊張。」羅知薇低聲說道,一臉的惆悵。羅知薇雖然是在奉國公府長大,但是她並不是羅夫人的親生女兒,也是個庶女,難免有寄人籬下的苦楚。
「有貴人來?」夜晚裝作吃了一驚,「並沒聽說過這個消息,不知道這些貴人是不是好相與的。」夜晚說完也有些忐忑不安,一臉的失神。
羅知薇看著夜晚這幅模樣不像是作假,她原是想探探夜晚的話,誰知道夜晚還沒有她知道的多,不由的有些失望。只得強笑道:「我也只是聽說,原以為姐姐會知道的,這才打聽一二。」
「我哪裡能知道什麼,便是有什麼消息也是」夜晚似乎覺得自己失了言,忙頓住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羅知薇便有些明白了,最近京里關於夜府的事情傳聞可多了,理解的點點頭。
「甘夫人、惠妃娘娘旨意到,有請各位姑娘前去水榭赴宴。」
屋子裡的人聞言立刻站了起來,看著門外前來宣旨的太監忙躬身行禮應道:「是。」這才一前一後的抬腳往外走,夜晚故意頓后一步,在隊伍的後面跟上,總不能負了嚴喜一番好心,更何況自己這般靠後了,萬一要是再出點什麼事情,可跟她沒什麼關係了。
碧亭湖風景如畫,此時日頭已經升高,走在青石鋪就的小路上,曬著暖暖的陽光,看著四周的奇花異卉,倒真是令人生出幾分愜意之感。當然這感覺只是針對夜晚而言,畢竟夜晚對這裡太熟悉了,其餘的認可就沒這份閒情逸緻了,在陌生的環境里,人總會特別的緊張。相反的在熟悉的環境里,人也會下意識地放鬆。
羅知薇跟夜晚同行,瞧著夜晚並沒有緊張的模樣,低聲說道:「姐姐好膽識,不愧是救了小國舅的人,我這心裡正七上八下不安呢。」
夜晚心中一凜,知道自己太過於放鬆的神情引起別人懷疑了,忙收斂收斂神色,暗呼自己太大意了。垂著頭對著羅知薇解釋道:「並不是我真的什麼都不在乎,真的不害怕,而是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是進不了宮的,自然就不緊張了,無所謂而已。」
「姐姐為何這樣說,怎知自己進不了宮?」羅知薇好奇地問道。
因為兩人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又是壓低聲音,因此並沒有引來旁人的注意。
夜晚便低聲說解釋道:「你看今日這裡所有的人,個個貌美如花,才藝出眾,我這容貌放在人堆里頃刻間就被埋沒,像我這樣平凡的人,怎麼可能被選上,自己還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
羅知薇一時間也不知道夜晚說的是真是假,便說道:「姐姐也不要這樣想,你勇救小國舅,便是只這一點便勝過旁人許多了,何必自謙。」
夜晚只是苦笑,嘆道:「選秀進宮,又不是朝廷封官,怎麼能一樣呢?」
羅知薇聞言倒也覺得有些道理,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話安慰,索性沉默了。
宴會的地點是選在碧亭湖中其中一座小樓上,因此大家是要坐船過去的。所有人的侍女都被留在了外面,這裡服侍的都是宮裡來的宮女,引領著諸人上船,等到所有人上了船,這才往湖中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