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憶
她看著東方的紅色太陽，笑著哭、哭著笑。曾經她也是這般愛光明普照大地的溫暖，可是，如今，她隻能躲在黑夜裏舔舐著傷口、吞盡仇饒鮮血。
這七年來，在玄門廢墟之上夜夜聽著無盡的歎息，聽著怨氣殘魂裏的悔恨哀愁。一開始討厭著一切，她不想聽見無數族饒苦難，甚至害怕，一夜又一夜，無盡的黑暗，她在裏麵掙紮著找尋出路，卻什麽也找不到。後來，她想父親、母親、想寵她的哥哥和鬧騰的弟弟了，便努力的在眾多的哀歎中尋找著他們的聲音，每當快要聽到的時候，她突然放棄了，她害怕了，她怕疼她的親人責怪她煉就這絕陰之術，將自己變成了活屍。
每一夜，都是一個人孤獨在夜裏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寂寞。她第一次聚合怨氣練成邪祟，她是開心的，終於，終於，在黑夜裏有個能陪她話的人了，哪怕隻是沒有形狀的氣團……
太陽終究是普照了大地，而她也終究變成了生活在黑暗裏的人。而她，終於也要放棄自己唯一愛的還活著的人，放棄了，還要傷害，還要將他的心都在地上踩上幾腳才肯放棄。
殺盡楓家眾人，還是殺盡自己心裏的軟弱之處？
楓雲在房中看著床上昏迷的楓懿，聽過兩個徒的所有事情，思考著這幾盜屍的事，心想：“誰和鄭家有這般的仇？到頭看來，鄭家，是要亡了。”
楓弦敲門，輕輕推開門，行禮：“少家主，那些被偷的屍體果然在昨晚後邊夜都會到了原本的墓地。”少年沉默了一會。
“還有何事？”
“今日傳出鄭家主受重傷，被人封住了命脈！”
“命脈。”楓雲淺然一笑，“終於有人來解決這件事了。”又看了眼楓懿，想起當年眾家宣告玄門被滅時的情景。
富春姑蘇之地，與世無爭的楓家得知玄門被滅的消息，楓宗主大怒！
楓家正殿，族中德高望重的道人都齊坐一堂，家主楓以軒後麵跟著大兒子楓雲，兩人抬足入堂。
“家主！”眾人行禮。
楓以軒是個看淡名利之人，臉上鮮有慍色，而今卻是滿臉怒氣，急衝衝的進來。
“眾長老無須多禮，請入席！”楓以軒正襟危坐，“本家主招來各位長輩，想必各位長輩都知道玄門被滅之事。我楓家與世無爭，一心修仙求道。但是，如今眾大家族掀起殺戮，設計讓我楓家參與其中！”
外頭徒通報，四大家族來禮。
楓以軒未回話，楓雲站起來作揖，“父親，既然我楓家被卷入這場殺戮，世局已定，我們先不動，聽聽這四大家族的話，如何。”
楓以軒點頭，回頭對楓雲頷首，“懿兒回來暫且別告訴他。”
楓懿，楓以軒二兒子，玄亦言心上人。
不一會，青衣徒將四大家族與其隨從引至楓家客室。
來者一人身穿紫金赤蟒圓領袍，頗有權臣之風，便是京州如家宗主如聶風；與其並排而行的是蘇州吳家家主吳新仁，一件機巧雙鶴黑色鑲邊對襟衫，甚是儒雅氣質；後者走來的純藍色暗花紋襴衫之人，則是洞庭秋家宗主秋川勃；在他身邊的是隴川鄭家家主鄭君召，一身淺紫色玄武暗紋直襟，若不是脖子上的刀疤顯眼，定是個迷惑饒模樣。
楓以軒一改以往的和善臉，毫無表情的站在主位，楓雲作為晚輩，向各位家主作揖行禮。
“不知各位家主今日來我楓家有何貴幹？”語氣冷漠至極。
吳新仁是出了名的和事佬，自知今日楓以軒的態度是因為玄門之事，迎著笑臉，“以軒兄言重了，如今孽者已除，少不了以軒兄當日借地之情，我等自是協禮來謝。”
楓以軒冷“哼”一聲，“我楓家族受不起眾位家主的盛情。”他很清楚，這禮的背後陰謀。
如聶風假慈悲的：“以軒兄，並非我們狠心，玄承自己偏偏修煉邪術，不得已而為之啊。若不處置，往後誰還能安心求道啊。”
“邪術？”楓以軒自幼與玄承交好，何況……玄門何來邪術？“如家主還真是藍圖宏大啊，從旁係到嫡係，果真如家是沒看錯人啊！”
如聶風，如家家主，並非出生嫡係。自原本的家主如清流夫婦因意外去世，其子未束發，親兄弟並未有繼承家主意願，而從旁係之中提拔上來一位才能品德皆上乘之人繼承家主之位。
而這個人就是如聶風。
如聶風上位以來，手段十分殘忍，大肆公開除去異己，震懾仙門。
楓家作為名望仙門，眾仙家名門都尊敬幾分，就算是楓以軒話裏帶著刺，如聶風也不敢有多大的造次。
“不過以軒兄不必擔心，我等已經焚燒了所有，這邪術算是斷了根。”吳新仁依舊是那個對誰都一樣的笑臉。
焚盡……焚盡了，所有！
連屍骨都不留！
“你們.……”喪盡良！“還請眾位家主請回吧，恕楓家待客不周。”楓以軒完便起身離開，未做任何的回應。多年老友，卻因為這個位置，連屍骨都不曾留下。
而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座下四人皆是青麵黑臉，萬沒有想到楓以軒的態度如此決絕，更沒有想到楓以軒直接下了逐客令，臉上的老麵子似乎是有些掛不住的。四人心知肚明是他們陷害在先，心虛抑製住了火氣。
楓雲作揖，“各位家主，父親近日處理族內瑣事勞神，還請各位多擔待。近日，父親恐會閉關養神，我楓家一向都是不問世事，還望各位叔伯明白。”言下之意，誰不明白，往前的事一筆勾銷，往後的事也不要帶上楓家，留姑蘇楓家一片桃源之地。
如聶風站起來，輕拍身上衣服的褶皺，“賢侄到這個地步，本家主自是明白，那便告辭了。”
楓雲親自將四位家主送到楓家道場門前。在外獵殺邪祟的楓懿正巧回來，上前行禮。
一身淺青色楓家暗紋長袍，銀色鑲邊對襟領，足以是仙風道骨四字可稱。
“懿賢侄如今都這麽大了。”
“鄭宗主見笑了，慢走。”楓懿自身子弱，與人接觸得少，便是性子冷淡，語氣也是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