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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陵八十一盤

  青冥流火, 是一種螢火蟲一類的飛蟲。

  這種飛蟲只在書上有過記載,池牧遙曾匆匆看過一次。當時並未在意,畢竟是已經絕跡了的飛蟲, 誰能想到他現在居然能見到?

  青冥有火, 火為蟲,蟲在天地飛,如天極光。

  青冥流火在白日與普通飛蟲無異, 到了夜間它們半透明的翅膀會變成熒光綠色的, 振翅飛翔時揮翅速度極快, 會讓旁人誤以為看到的是綠色的熒光, 而非飛蟲。

  這與世間常見的尾部發光的螢火蟲有所不同。

  這種飛蟲並非一般的飛蟲, 它有著自己的特性。

  它的身上含有劇毒,如果被它蜇了會有麻痹的感覺。比如手指被蜇, 手會瞬間麻痹僵化,無法靈活地掐訣。

  且它的毒素很難去除, 尋常的丹藥都沒法起作用。

  好在它一般非常和善,不會主動攻擊旁人,除非是遇到了關乎生死存亡的情況, 它們才會去進攻他人。

  以至於此時青冥流火幫助池牧遙,還讓他有些詫異。

  這就好比面前是一個脾氣特別好的禹衍書,他看到路邊有兩個小孩在打架,突然去幫其中一個小孩打另外一個小孩,被幫的小孩都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既然青冥流火願意幫他, 他也不能浪費了機會, 布下法陣配合著它們, 一起攻擊被奪舍的唐銘。

  唐銘的手被青冥流火蜇了, 此刻掐訣握劍都被耽誤了, 導致他的攻擊越來越綿軟。

  可他不死心,在死前靈魂出竅想要奪取池牧遙的身體,被池牧遙閃身躲開並丟出屏障隔絕開,最後池牧遙捏碎了這個無依無靠的魂魄。

  做完了這些,池牧遙手持防禦法器看向青冥流火,擔心它們會再來攻擊自己。

  不過它們沒有,只是繞著池牧遙飛,似乎是在觀察他。

  他見這些青冥流火沒有攻擊他的意思,對它們拱手道謝:「謝謝你們願意幫我。」

  他也不知道這些飛蟲能不能聽懂,說完又吃了一顆丹藥,離開時再次用鹿角感知,然後突兀地回頭看向了這群青冥流火,詫異萬分。

  鹿角感知到的悲傷情緒,竟然來自於這五隻青冥流火!

  他有些意外,收起手中的東西雙手掐訣,從眉心祭出一抹銀色流光,繞了五隻青冥流火一圈后,嘗試和它們溝通。

  神識連通的一瞬間,它們幾個還沒反應過來,似乎不覺得人能和蟲子溝通,只是在互相對話。

  「這小子周身的氣息不太一樣啊,他是被靈獸奪舍了嗎?」

  「應該是和靈獸靈契了,而且是聖潔度非常高的靈獸,這樣才會讓我們看著不討厭。」

  「小臉長得挺不錯的,現在的小娃娃都這般俊俏了?」

  「剛死的那個挺丑的。」

  池牧遙發現真的能聽懂它們說話了,不由得驚喜,當即說道:「各位,我是御寵派弟子,曾與無色雲霓鹿靈契。」

  五隻青冥流火瞬間沉默下來,許久,才有一隻問道:「他能聽懂我們說話?」

  另外一隻回答:「應該是,直勾勾看著我們呢,這裡也沒別人了。」

  他點頭回答:「嗯,能聽懂。」

  青冥流火們又問:「和靈獸靈契還有這作用?」

  他耐心回答:「無色雲霓鹿本來就是天地間最為聖潔的存在,可以溝通萬物,只是弟子修為較低,尚未達到此般成就。不過施法后是能與各位溝通的,你們也是上古飛蟲嗎?」

  誰知,一個簡單的問題卻引得它們憤怒,其中一隻青冥流火還想朝池牧遙攻擊過來:「你才是蟲子!」

  好在它被其他的青冥流火攔住了。

  其中一隻擁有成熟女性聲音的青冥流火說道:「我們本是修者,殞落之後被人拘住了魂魄,也就是你們口中的上古遊魂。

  「所有的魂魄被關在一個房間中你爭我奪,只為了爭搶復生的機會。我們幾個都是懶得去爭的,曾輝煌過一世,沒必要再奪別人的身體苟活於世。

  「可惜,想復生的遊魂還是忌憚我們,用了陰邪的法子把我們祭煉成了飛蟲,長生不死,永世不滅。我們成了飛蟲后修為被限制得厲害,方向感很差,進入陣中便會迷路,今日也只是碰巧遇到了你們。

  「剛剛我們殺的那個人,就是祭煉我們的遊魂之一,我們是在報仇罷了。」

  這便能解釋得通了。

  池牧遙只能道歉:「晚輩不知曉其中原因,有所冒犯,還請前輩們見諒。」

  女聲再次回答:「罷了,又不是你的錯。」

  池牧遙看著五隻青冥流火,思量了片刻詢問:「晚輩是感知到了悲傷的情緒才尋來的,不知有什麼能幫諸位前輩的?」

  女聲疑惑:「悲傷的情緒?用無色雲霓鹿的能力感知的?」

  「正是。」

  女聲又是一聲嘆息:「我們被困在這裡也有幾百年了,一直在這個小房間里徘徊。你若是方便就帶我們離開吧,如果可以,我也想和我們的好友相聚,他們此刻也變成了同樣的青冥流火。」

  池牧遙取出千寶鈴在鈴鐺里尋找東西,同時說道:「實不相瞞,我與我的……朋友也在陣中走散了,我在尋他。本來就要在陣中尋找,如果能順便尋到你們的好友也是一件好事,我們可以結伴而行。」

  池牧遙說著,從千寶鈴里取出了一盞燈。

  這燈做得精緻,燈座乃是上等灌靈木雕刻而成,中間是白玉雕刻的鏤空燈體,燈體磨得很薄,甚至有種半透明的感覺。燈為空心,需要渡入靈力才會亮起。

  在不渡入靈力時,燈中也是一個極好的小空間。

  池牧遙示意道:「不知幾位前輩願不願意進入燈中,鏤空部分可以讓各位自由進出,我拎著燈帶著各位一同過陣,如何?」

  五隻青冥流火繞著燈飛了一圈,最後還是進去了。

  池牧遙提著亮著青色光的燈朝前走時,還在與它們閑聊:「不知幾位前輩怎麼稱呼?」

  女聲優雅地回答:「我叫空青。」

  「哦,空前輩?」

  「我們那時的修者都沒有姓氏,只有名。難得有姓氏的人,都是五大家族的人,所以我並非姓空。」

  「那就是空青前輩?」

  「嗯。」

  之前險些攻擊池牧遙的青冥流火冷哼了一聲:「我的名諱說出來嚇死你!」

  空青說道:「它叫扶如,生前資質極佳,相貌也好,多少被旁人慣到了,如今還是這般跋扈,著實叫人無奈。」

  池牧遙當即打招呼:「哦,扶如前輩。」

  看到他如此淡定,扶如當即大叫:「什麼意思?現在的小娃娃都不知道我扶如了嗎?」

  池牧遙確實沒聽說過。

  不過和它們在一起開心的是,他成了「小娃娃」。

  之後,另外幾隻青冥流火也報了姓名。

  空青在這時說道:「扶如,你不是能記住地圖嗎?畫給他,這樣他也能走得方便一些。」

  扶如暴躁地問:「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畫?」

  池牧遙趕緊從千寶鈴里取出一張紙,接著拿出墨來說道:「前輩可以在圖上走路作畫。」

  扶如千萬個不願意,它嫌墨臭,更別提還得沾在身上,不過後來還是畫了起來。

  它們生前熟悉這裡的地形,甚至能背下地圖來,可惜成了飛蟲后沒了方向感,又到了最有迷惑性的鬼打牆般的房間里,才導致它們被困多年。

  空青在扶如畫地圖的同時說道:「問陵八十一盤最開始並非天罰陣,而是普通的歷練法陣,後期被人利用、改造才變成了如今的樣子。我們都是來陣中歷練的修者,都是化神期和合|體期的修為……」

  池牧遙詫異:「合體期?我們現在化神期便是巔峰了。」

  「如今修真界有多少個化神期修者?」

  「至今……還沒有,原來化神期之上還有境界?」池牧遙問道。

  「沒錯,在我們的時期,合|體期后還有大乘期,最後是度劫。」空青不由得驚訝,「蘇又不是奪捨出去多年,怎麼連化神期都沒到?現在的修真界萎靡成這樣了?天地靈氣都被利用殆盡了嗎?」

  池牧遙被嚇了一跳,驚問:「蘇又?!他是從這裡奪捨出去的?」

  「沒錯,他是有姓氏的五大家族的人,也是他組織祭煉其他遊魂。」

  池牧遙當即罵了起來:「這個人怎麼這麼壞啊!就是他計劃了天怒,把我們引到了這裡來。」

  空青吃了一驚:「蘇又回來了?」

  扶如也直接飛起來怒問:「他還有臉回來?!」

  空青一向平和,督促扶如繼續畫圖,同時跟池牧遙說道:「蘇又的事情我們暫且不提,以你現在的修為在陣中走動太過危險,最低也要到金丹期才可以。我們已經等了百年,不著急一時,不如你先找到靈泉的位置閉關到金丹期再尋找也不遲,畢竟安全最重要。」

  池牧遙連連搖頭:「可是我要找我的朋友,他也在找我!」

  扶如一邊沐浴臭墨畫圖,一邊罵道:「你是個傻孩子吧?有命找嗎你?好心勸你你不聽,那我還畫什麼圖?你隨便找道門死去吧!」

  池牧遙被罵得沒脾氣,畢竟這都是化神期以上的大能,他一個小菜鳥真的沒法反駁。

  他當即問道:「各位前輩,我這裡有一顆天級靈獸的妖丹,可以助我提升修為,我還有些丹藥,如果衝擊金丹的話,最快多久能結丹,三個月有可能嗎?」

  空青竟然無語了:「……」

  扶如直甩身上的墨,回答:「我是方向感知不行,其他卻還可以,你什麼資質你心裡沒數嗎?三個月?!三年都不錯了。」

  「可是我著急……」池牧遙委屈巴巴地回答,都出現哭腔了。

  空青安慰道:「我的師門怕是已經滅門了,既然師門心法已經失傳,不如將心法贈予有緣人,這樣還能延續下去。我教你一套心法,能助你擴寬經脈,加速結丹。」

  池牧遙點頭:「謝謝前輩。」

  扶如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擅長的是鬥法,我們路子不一樣,你去靈泉里撈我生前的寶貝吧,說不定能幫幫你,不比天級的妖丹差。」

  池牧遙再次道謝:「也謝謝您。」

  池牧遙湊過去看扶如畫的圖,指了其中一個房間說道:「這裡就是我們所處的房間吧。」

  扶如回答:「沒錯,我是在畫我們在的地方到靈泉的路線,房間太多一時半會兒畫不完,等你到靈泉閉關時,我再畫全的地圖。」

  「嗯,好!」

  *

  劇烈的爆炸聲響徹法陣,石塊坍塌帶起一陣滾滾煙塵,翻滾著朝前涌。很快,煙霧便被大洗滌術消除了。

  奚淮走進房間內,看到地面上趴著的屍體呼吸一緊。

  和池牧遙的道袍同色系的煙青色道袍!

  他趕緊快步走過去蹲下|身,翻過屍體看了一眼,在看到面容並非池牧遙的后才鬆了一口氣。

  他在房間里環顧一周,再去看其他的屍體,確定都不是池牧遙,只能再次陷入焦躁之中。

  無可奈何之下,他頹然地靠在牆壁上休息。

  這是他棄生赴死尋找池牧遙的第三十七天。

  放棄生門,在死門中尋找,還用了近乎於爆體的法子來強行破壞法陣,每破一次石牆,便是消耗自己生命一部分。

  手臂上血管幾乎成了暗紅色,像是一道道閃電遍布手臂,是他自損壽元的證明。

  隨著時間的流逝,奚淮的心情越來越暴躁,他總覺得他越久找不到池牧遙,池牧遙經歷的痛苦越多,彷彿在油鍋里炸得越久。

  之前他也在找池牧遙,卻不像現在這樣難熬。

  之前,他自問沒做什麼讓池牧遙難過的事情,只是他的喜歡會讓池牧遙為難而已。

  現在,他惹池牧遙傷心了,池牧遙和蘇又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情況,他簡直不敢想象。

  他悔得不行,恨得不行,難受的時候乾脆自己扇自己嘴巴。

  可是最後還是要繼續找池牧遙,絕對不能放棄任何一點線索。

  道侶結在陣中會失效,他只能盲目地找,想著實在不行就把所有的房間都打通了,這樣就能找到了吧?

  合眼休息了一刻鐘的時間他便再次起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攻擊過去,絕對不能耽誤半點時間。

  再次進入新的空間,卻是一個空房間,他不由得失落。

  不過很快他便發現了不同,他在一面牆壁上看到了粉紅色的桃花印記。

  他快步走過去,看到這的確是池牧遙留下的印記,牆上面有執事堂三個字,是池牧遙在合歡宗用的執事堂的印戳,這件事情法陣里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池牧遙在告訴他,當時自己選了這面牆的縫隙。

  能留下印記,池牧遙已經甩開蘇又了嗎?

  他當即朝著那面牆攻擊過去。

  等我,我很快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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