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枕難眠

  酒店是晏純訂的一個五星級套房,並且很悉心地把幾人送到套房門口才離開。


  有三個房間,薑之年吃完飯,挑了個有落地窗的,先一步回房間休息了。


  江昊在和純度的宣傳敲定細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劈裏啪啦打字,安冉好奇地轉了一圈,咋舌道:“我這輩子第一次住總統套房……”


  “以後這樣的感慨還多著呢,去收拾收拾早點睡吧,明天要起早。”江昊頭也不抬地說。


  安冉比了個“ok”的手勢,不過還是很興奮,“昊哥,我怎麽覺得那個老板不像你說的那樣呢?”


  “知人知麵不知心,別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江昊抽空看了她一眼,“既然年年想拍,那我們就好好把工作完成,明天拍完就趕緊走。”


  安冉點點頭,回自己房間去了。


  聽到手機鈴聲後江昊手頓了一下,視線慢慢瞥向放在沙發上的手機,眼皮往下合了一瞬,然後皺著眉頭把電話接了。


  “喂?有事說事沒事掛了。”


  那邊笑了一聲,“怎麽?還真怕我?”


  江昊合上筆記本,“不管你以前是個什麽德性,別把念頭打到薑之年頭上就行,他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小明星!”


  “我知道。”晏純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似乎歎息了一聲,帶著無奈,“我都說了沒包養小明星,都是他們自己跑我房間來的,後來我也拒絕了,老同學一場,怎麽你就是不聽解釋呢?”


  “喲嗬,您說這話自己信嗎?”江昊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那你說說這次為什麽選了薑之年。”


  純度是個國民品牌,旗下除了礦泉水還有一係列的飲料和零食,這種代言能很好地提升國民度,薑之年剛回國,缺的就是國民度。純度和夏至簽了合作協議,方聽有了另外一個飲料的代言,所以這個代言就落在了薑之年和夏月清頭上,薑之年並沒多大興趣,但純度選了薑之年。


  憑著自己對晏純的了解,江昊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人打的什麽主意。


  晏純一開始可能是把手機放在哪兒開的外放,江昊能明顯感覺到電話那頭的聲音近了,“如果我說,我的目標是你,你相信嗎?”


  “……”江昊無言以對。


  片刻後“噫”了一聲,在涼風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玩笑你開了快二十年了,不膩嗎?”


  “哈哈。”晏純慢悠悠地說:“或許不是玩笑呢?”


  直男江昊表示沒聽懂,滿腦子都是工作,“行了吧,你那邊記得跟莊園主人協商好,明天爭取一次拍完,大後天有事要忙……”


  對於明星來說加班加點趕通告是件好事,說明你有事忙,說明你正當紅。但薑之年和大多數人的心理都不一樣,他更喜歡在家裏宅著不出門,接通告也全看自己的喜惡。


  比如純度這個,策劃書上一句“來自貝加爾湖畔的饋贈”就擊中了他的心,聽說這水的源流是貝加爾湖畔周圍的冰河,幹幹脆脆把代言接了。


  他沒什麽事業心,他的經紀人卻滿心思隻有工作。


  晏純十分無奈,說了句“一切都打點妥當了”,索性把電話掛了。


  江昊講到一半被掛了電話,“嘿?腦殼有包吧這人……”
.

  薑之年洗完澡出來,一邊係扣子一邊思索某句歌詞的利弊之處,手機在不厭其煩地響著,顯示寧之汌打過來一個視頻電話。


  他不知道該不該接,也不知道能不能接,下午那個電話內容還在他腦子裏啃食他的神經,一坐下來耳邊就是寧之汌喘息著叫他“老婆”的聲音……


  電話超時自動掛斷了,薑之年鬆了口氣,但他這口氣還沒呼完,手機又響了。


  他猶豫再三,還是點了接通。


  “你有什麽事嗎?”薑之年盤腿坐在床上,手機鏡頭對著自己的臉。


  他頭發剛吹幹,還沒梳,有幾根卷毛被吹得翹了起來。


  寧之汌看著都想伸手隔空幫他撫平。


  當然順毛隻是一個借口,他最想的還是一些不能言齒的齷鹺事……


  “剛剛在幹嘛呢?”寧之汌問。


  其實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薑之年剛剛在洗澡,不過他就是想問,想聽這人親口跟他說自己一天做了哪些事,這讓他有一種被信任和依賴的幸福感。


  薑之年不做他想,隻是眼神躲閃,一直不敢看鏡頭,“我剛剛在洗澡。”


  “哦哦。”寧之汌慢慢點頭。


  薑之年手舉累了,把手機往下放了放,寧之汌看到鏡頭從臉到脖子到鎖骨到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再被薑之年正了正,最後從下往上對著薑之年的下巴。


  死亡角度下的薑之年看起來依舊美得不可方物,寧之汌暗罵了一聲,狀似隨意地問:“你剛剛洗澡的時候有想到我嗎?”


  薑之年被套了話,想到自己剛才的確一直在想寧之汌,傻愣愣地點頭,“有啊。”


  “哦~”寧之汌語調上揚,看著手機屏幕上天真的薑之年,沒給他細想的機會,懷著壞心思繼續說:“可惜我都沒和你一起洗過澡,不然你就不必隻是想想了……唉。”


  “為什麽?”薑之年問。


  因為汌哥是個實幹派啊還能為啥!不過要是真這樣說了寧之汌估計自己可能會英年早逝,他摸摸下巴,說:“沒什麽,誒你明天能拍完嗎?”


  寧之汌是個在小事上堅決貫徹“隻聽老婆話”的人,薑之年讓他別去他就隻能不去了,隻是都一整天沒見著人了,剛又收到那樣一條勾引力十足的消息,他心裏直癢癢。


  “應該能,拍完休息一天,大後天去錄《徐行記》。”


  薑之年說話的時候嘴唇一張一合的,從手機鏡頭這個角度隻能勉強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寧之汌讓他把手機拿平,說有事要問他。


  他累得很,不想舉著,幹脆起床把手機立在了櫃子上,人則是盤著腿坐在了地板鋪著的毯子上。


  這下寧之汌能看清他的臉了,看到薑之年脖子上還帶著青紫色的痕跡,像打了個烙印彰示世人這個人屬於寧之汌,寧之汌心底的占有欲得到了半絲慰藉。


  薑之年把手放在腿上,今晚第一次抬眼看了看寧之汌,又很快把視線閃開了,“你要問什麽?”


  寧之汌啞了,最後問了句:“你說你是我的,作數嗎?”


  薑之年心頭一震,心說怎麽把這事給忘了?他本能想否認說那話是江昊發的,但聽到寧之汌語氣裏的小心翼翼和不確定,他索性將錯就錯,承認了。


  “作數的。”


  說的話很有擔當,人卻低著頭含羞帶怯的樣子,耳朵都燒紅了。


  “薑年年,汌哥現在就想死在你身上……”


  寧之汌幾乎咬牙切齒才勉強說了句話出來,又怕把薑之年嚇到了,伸手直接掛了視頻。


  寧汌:“我警告你薑年年,回來別哭。”


  也隻敢隔著幾乎整個亞歐大陸的距離和冰冷的鍵盤警告一句了,連打著視頻對著薑之年的臉他都不敢說出這樣的話。


  薑之年脖子都發燙了,把手機倒扣在床頭櫃上,爬到床上捂緊了被子,強迫自己睡覺。


  說來也奇怪,以往要是他心情起伏過大,晚上絕對睡不著,今天卻很快就睡熟了。


  可能是潛意識害怕自己會看手機自討苦吃吧……


  寧之汌其實也隻來得及發了那一條消息,就去衣櫃找了套薑之年的睡衣,擰巴擰巴成一團,快步閃進了洗手間……


  一個徹夜未眠的夜晚。
.

  石苓一大清早帶著麥麥敲響了寧之汌的門,敲了好半天都沒人應。


  “怎麽回事?我昨天不是跟他說了今天要拍視頻的嗎?不會還在睡吧……”


  是還在睡,準確來說是剛睡著,寧之汌縱欲過度,一晚上浪費了薑之年衣櫃裏好幾套睡衣,偏偏越來越興奮越來越控製不住。


  以前怎麽就沒發現自己是個欲望蓬勃的人呢?寧之汌睡著前一直在反思。


  他自認一向清心寡欲,圈裏某些小生沒有的暴脾氣他有,凡人有的生理需求他卻很少,以往隻會在喝醉了聽那段音頻的時候才會紓解一番,最近卻猶如精蟲上腦,一聽到薑之年的聲音就想日死他……


  不過他又覺得這沒什麽,喜歡的人穿著睡衣跟你說“作數的”,還撩而不自知地放肆勾引你,寧之汌覺得要是這樣都不硬的話那就不是男人。


  於是他就在這樣一種,既自責又自得的情緒中睡著了。


  石苓和麥麥在他家門口等了快半小時,打電話也顯示無人接聽,麥麥不禁懷疑道:“難道我們一直記錯門牌號了?汌哥住隔壁那家?”


  石苓看她像看傻子,“他都住這兒五年了,你傻帶你自己就行,別說‘我們’。”


  她繼續打電話。


  這次打通了。


  寧之汌睡覺前摁了震動,手機被他丟到被窩裏了,直到翻了個身,手碰到某個震動物體的時候才醒了過來,閉著眼把手機掏出來,“喂?”


  “……醒了沒?來開門,我和麥麥錄個視頻,錄完就走。”


  饒是石苓這麽個脾氣暴躁的人都在一次又一次“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中被一點一點磨掉了脾氣,語氣很平靜。


  寧之汌睜開眼睛看了看時間,十點半,他昨天和石苓約的幾點來著?哦好像是十點……


  “抱歉,我昨晚沒怎麽睡,讓你們久等了,這就來開門。”


  “嗯嗯。”石苓把電話掛了,站在門口等著他來開門。


  門開了。


  但不是她眼前這扇。


  兩位女士一臉震驚加惶恐加疑惑地看向從隔壁穿著不合身睡衣揉著眼睛懶懶散散走過來的人,滿腦子都是:莫非我真的記錯房號了???


  寧之汌接下來的行為打破了她們的疑慮,隻見他拿出鑰匙打開了門,招呼兩人先進去,石苓和麥麥對視一眼,先伸了個腦袋進去看看裏麵熟悉的擺設,然後更懵逼了。


  “你把隔壁的房子也買下來了?”石苓都歎服他這種有錢燒得慌的行為。


  寧之汌說沒有,又追加了一句:“這片小區都是我家的,何來買不買一說?”


  石苓嗓子一哽,“……”


  她猜測寧之汌就是住這套房子住膩了於是換了套住住,這麽一想就能解釋得通了,她擺弄了一下手機,讓麥麥給寧之汌稍微打理一下。


  麥麥問她:“汌哥要換身衣服嗎?”


  “不用,給《苦岸》拍的預熱宣傳而已,主要是給粉絲看的,穿得越隨意越居家越好,之後會有正式的電影宣傳……”石苓說。


  也不用化妝,隻梳了一下頭發,這個“稍微”確實很妥當。


  《苦岸》是部現實片,講了一個前途本該一片光明的年輕人,在偶然接觸到毒/品後發生的一係列大變化,從心懷僥幸到憎惡世人,前半場偏輕喜劇,後半場基調很沉重。


  手機鏡頭準備好了,頭頂的燈光也恰到好處,石苓喊了聲“開拍”,寧之汌一秒切換營業模式。


  “都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說明大多數錯誤都有挽回的餘地,可若是有一天,你在海裏遊得筋疲力盡,乍然回首卻發現這片海域根本沒有岸……人生最好的結果是平安喜樂,最不能碰觸的是無岸的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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