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別人的熱鬧
郯君臨重重地吸一口氣,耐心解釋。
“父親,收購郯氏這件事,本來就倉促。你給的時間太短,我已經用盡所有手段,在規定時間內把郯氏收入囊中。”
“哦?花掉我所有人力和財力,得到這麽個空殼子,你還敢狡辯?”
樂正延起身,一步步朝郯君臨走過來。
每一個腳步聲,都像踩在心尖上。
郯君臨隻覺得頭皮發麻,拳頭緩緩攥緊。
“沒用的東西!”
一記狠厲的耳光甩在臉上,郯君臨的臉都被打偏了,嘴角逸出血來。
但他仍然跪得筆直,一動不動的。
樂正延拿起一旁的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
“我讓你收購郯氏,不是讓你花錢給我買空殼。”
“我要的是郯家一無所有,而不是借助我樂正氏拿出來的錢,更上一層樓。”
樂正延大概是氣瘋了,罵得起勁,打得也起勁。
蒼老的聲音就像刀刮過玻璃,讓人骨頭都透著酸痛。
郯君臨像座冰雕,麻木不仁地看著不斷朝他揮過來的鞭子。
他的目光一片漆黑,比無盡的深淵更陰暗冷寂。
樂正延微微一怔,鞭子停在半空中。
“你這是什麽眼神?不服氣嗎?你要記清楚,當年郯家拋棄你,是我把你撿回來。你這條命是我給的,我就是讓你去死,你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郯君臨的喉結上下滾動著,每一下,都如同刀片刮過。
痛到失聲。
他沒有說話。
沒錯,他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笑話,是一個恐怖傳說。
恐怕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如同他一樣。
一母雙胎的兄弟,有人上人的尊貴身份。而他卻像隻陰溝裏的老鼠,靠著別人施舍,才得以活命。
“不行,這次郯夜那小子敢讓我樂正氏栽這麽大的跟頭,我要給他一點教訓。讓他明白,這世界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靠聰明來化解的。”
郯君臨說:“父親請吩咐。”
“郯夜不是有個特別能幹的漂亮女朋友嗎?叫什麽名字?好像姓盛?”
不知道為什麽,郯君臨心髒微微一沉,但還是馬上應道:“盛顏。”
“對,確實是姓盛的。”樂正延似乎對“盛”這個姓也有點恨,咬牙切齒地說:“你想個辦法,弄死這個女人。”
“父親?!”郯君臨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為什麽?”
“不為什麽,老子高興。”樂正延一臉的殘暴:“郯夜一個小輩,敢把我們樂正氏耍得團團轉,我就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看。”
“可是……”
可是什麽?他以前從來不頂撞父親,都是他讓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從來不會有半句疑問。
上次讓他抓盛顏,引孟聽去綁架盛顏,他都能毫不猶豫地去完成任務。
但那時隻是會讓盛顏受傷,並不是要她的命。
“怎麽?你舍不得?”樂正延一張飽經風霜的臉陰沉下來:“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是不是也瞧上那個漂亮女生了?”
“不是。”郯君臨馬上否認:“我永遠也不會喜歡她。”
這個女人狡猾,又惡毒,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對這種女人動心。
“不是最好。”樂正延說:“但如果你確實舍不得,就讓郯夜自己動手好了。讓他親手殺死自己心愛的女人,估計整個人就能廢了。”
“不可能的。”郯君臨說:“郯夜對盛顏很好,他不會對她動手。”
“那就讓盛顏自己去撞他的槍口。”樂正延道:“同心蠱,養了這麽多年,可以用了。”
郯君臨的心髒一顫。
十六歲的時候,他還沒有整成郯夜的樣子,當時他還覺得自己是個獨立的個體。
直到樂正延讓他整容成郯夜的樣子,直到,強製把同心蠱同時種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從那個時候開始,郯君臨就對未來失去了一切的期待。
他覺得自己是郯夜的依附品。
他的臉變成了郯夜的樣子,他身上有著和郯夜一樣的紋身
他身上,還有一隻沉睡的同心蠱,被郯夜決定著生死。
見郯君臨臉色巨變,樂正延似乎有些解氣:“籌碼我已經告訴你,方法不必我再教你了吧?”
郯君臨最終還是低下頭,應了聲“是”。
“這才是我養大的好孩子。”樂正延滿意地說:“去吧,這次別再讓為父失望了。”
“如果盛顏的事情辦得漂亮,這次收購失利的事,我可以饒你一次。”
“謝謝父親。”
郯君臨額頭上還流著血,卻要對這個鞭打他的人,說謝謝。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絕望的事情嗎?
樂正延把鞭子收好,淡聲道:“去辦吧。”
郯君臨轉身走出去。
他回到自己公寓,沒有開燈,也沒有去醫院處理傷口,就這樣待在冰冷漆黑的房間裏,安靜地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被外麵熱鬧的煙火聲吵醒。
原來,新的一年到了。
天上開滿火樹銀花。
這個全世界共同歡呼的日子。
但所有的熱鬧都與他無關,他保持著那個姿勢看著窗外的煙火。
一動也不動,像死了一般。
也許在很多年前,被郯家長輩拋棄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還留著這具沒有自己思想的軀殼,隻是為了複仇。
煙花炸了一整晚,他也一晚沒有閉眼。
第二天醒過神的時候,半邊身體都凍僵了。
他忘記開空調,也沒有蓋被子,陷在沙發那邊的身體還有些知覺,露在空氣那一邊,連動都動不了。
蕭進然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郯君臨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半躺在沙發上。
那姿勢,有點像嬰孩尚在母親胎裏的樣子,顯得無助又弱小。
蕭進然心裏有些酸,跑到他麵前:“君少,你又受傷了?”
“無妨。”郯君臨說:“你把暖氣一下,我動不了。”
蕭進然趕緊去開暖氣,又拿來毛毯,給他蓋上。
郯君臨看他一臉的胡碴,溫和地問:“你在裏麵吃苦頭了吧?”
“沒有。”蕭進然道:“那種小地方,苦不了我。”
他隻是每天記掛著君少,擔心君少身邊沒有人聽他說說話,君少心裏會難過。
所以一被保釋出來,他連衣服都沒換,就直接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