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麵見皇帝
“這孩子不是我生的!”秋香從懷裏掙脫,極力辯解著。當她看見鍾南正戲謔地看著自己,才發現上當了,於是撲上去輕捶著對方的胸口,“原來你都知道了啊,那還這樣說,壞人!”
“我們分別才兩年多一點,這女孩兒看樣子,有兩三歲了吧?”
秋香仔細一想,時間還真是對不上,自家相公一向心細,多想幾遍哪能猜不出來。她柔聲地說道:“鍾大哥,這個女孩兒是去年底我在外麵撿的,當時看她哭得可憐,加上又怕你要過很久才來找我,於是就尋思著收養了她,好歹能陪我做個伴兒。”
“既然和你有緣,那就繼續養著她吧,”鍾南沒有古人那種男人必須要有兒子傳宗接代的思想,所以對於*並不排斥,“生孩子可是很痛的,你能不受那個罪也好!”
聽見鍾南這樣說,秋香知道自家相公是變相安慰自己,她心裏感動不已,心想不知自己幾世修來的福分,能嫁給這麽好的男人,隻是怎麽也不能讓鍾南後繼無人,等到有合適的姑娘,一定要娶回家來給鍾家生個兒子。
鍾南哪裏知道秋香的“荒唐”想法,他還沉浸在重見妻子的興奮勁兒當中,直到棚子外麵的徐萬州實在是等不住了,進來說“已經天黑了,是不是先回濟南城裏再說”,鍾南才打住話頭,擁著秋香回到了城裏。
次日,鍾南帶著秋香在濟南城裏逛了一圈,買了幾大包東西,全是衣物、化妝品和一些*之類的,中午還在濟南府最好的泉城酒家吃了一大桌上好的飯菜,秋香抗議他胡亂花錢,隻是絲毫不起作用,下午還是買買買。隨行的幾個親兵就充當了苦力,大包小包地提著各式貨品,直到華燈初上,眾人才返回客棧。
看著床上擺滿的東西,秋香嗔怪道:“鍾大哥,以後再也不許這樣浪費了!”
鍾南沒有說話,隻是眼裏溢滿了柔情,他看著眼前的玉人,再次動情地親吻了上去……
第二天就是山東使團上京的日子,秋香原本打算自己先行返回東昌等待鍾南,哪知鍾南執意要讓她一同去京師,她也隻好依了。不過秋香並沒有和使團一起走,而是鍾南安排了自己的親兵專程護送,幾天後,兩潑人前後腳的功夫抵達京師。
抵京後,使團下榻在朝廷準備的住處,鍾南覺得不方便,在官方賓館旁另覓了一家客棧,給秋香開了一間上房。一切安頓妥當後,剩下的就是安心等待了。
京師就是一國之都,彼時特指北京順天府,以便和南京應天府區別開來。永樂大帝遷都至此後,明朝便形成了“兩京十三省”的格局,兩京便是北直隸和南直隸,十三省是陝西、山西、山東、河南、浙江、江西、湖廣、四川、廣東、福建、廣西、貴州、雲南。
京師的繁華自是其他城市不能相比的,雖然南京也很繁華,但京師的繁華之中更多了些大氣磅礴的韻味,永樂大帝“天子守國門”的膽略已融入了這座城市。連日來,隻要沒有公務,鍾南都會帶著秋香四處遊玩,漸漸的,同行的山東官員們都知道了鍾遊擊尋妻成功,之前說媒的那部分人也才打消了念頭。
臘月二十九,皇帝要召見東征朝鮮的功臣們,山東的官員隻有施長廷和鍾南兩人在列。二十八日晚間,施長廷親自對鍾南講解了一些覲見之時要注意的事情,他希望鍾南能借著這次在皇帝麵前露臉的機會,給朱翊鈞留下一個好印象。
回去後,鍾南把自己曾經記憶裏那些與萬曆有關的記載都翻了出來,在他看來,朱翊鈞是個很矛盾的人,他後期的所作所為都與幼時的壓抑經曆有關,這很像現代社會裏那些青少年時期被過多管束,導致成人後性格偏激的一類人。這種人如果身居高位,大多都會叛逆、固執、多疑,好大喜功且希望能證明自己,其實要是有人能對朱翊鈞加以心理疏導,相信“萬曆中興”的時間一定會更長的。
皇帝的會見順序是按官職高低來排列的,這就意味著鍾南將是最後一個被召見的人。由於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鍾南中途還差點睡著,好不容易等到太監通報時,已經是傍晚之後了。
朱翊鈞是在禦書房召見鍾南的,一番跪拜行禮後,雙方各自坐在椅子上,分別觀察著對方。皇帝是仔細打量,鍾南則是小心翼翼地偷看,畢竟怕擔著一個“冒犯天顏”的罪名。通過觀察,鍾南發現朱翊鈞長得不錯,很儒雅,有著古代中年男人特有的長胡須,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召見耗費了太多精力,加上很可能還沒有吃晚飯,皇帝顯得很疲憊,隻是打量著鍾南,並沒有開口說什麽。
見此情形,鍾南決定劍走偏鋒,他恭敬地上前一跪拜,然後說道:“啟稟皇上,微臣一日未曾進食,此時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話還未說完,皇帝身後的太監一聲尖叫:“大膽,皇上沒有給你派食嗎?”
“啟稟皇上,雖然等候期間有人給上了點心,但是其他大人沒有一個動口,所以微臣也隻好………”鍾南說的倒是實情。
“無妨,朕也剛好餓了,”朱翊鈞見鍾南雖然說的是振振有辭,神色間卻有一絲戲謔,這讓他覺得很有趣,認為鍾南和他的其他臣子大不相同。此時的明朝,無論文武官員,都是像張居正那種不苟言笑的類型,整天板著一張撲克臉,尤其是朝會和議政之時,更是嚴肅得連皇帝都要打怵。如今見著鍾南這種一本正經開玩笑的臣子,皇帝自然多了一分包容。
身後的太監一聽皇帝說餓了,立馬吩咐禦膳房上飯菜,沒多久,就有小太監端著食盒呈了上來,走完程序過後,朱翊鈞招呼鍾南吃了飯再說正事兒。鍾南也不客氣,謝恩過後就風卷纏雲般解決了晚餐,讓一旁吃相斯文的萬曆皇帝直覺好笑。
鍾南見朱翊鈞盯著他發笑,於是恭敬地說:“啟稟皇上,微臣從小家境清貧,經常吃不飽飯,加上皇上賜給微臣的禦膳太過美味,所以吃相難看了點。”說完還自嘲地笑了笑。
“鍾遊擊小時候還吃不飽飯?”朱翊鈞很詫異,他一直覺得大明王朝的百姓們都是過得很不錯的,想不通鍾南小時候怎麽會挨餓。
“啟稟皇上,微臣家在川蜀偏遠地區,由於地理原因,田裏的收成並不穩定,”鍾南見皇帝沒有打斷他的話,於是接著說到:“所以有的年份難免挨餓,不過雖然那時候很苦,可是我娘卻對我管得很嚴厲!”
鍾南不動聲色地把話題扯到了自己小時候是有意為之,他要拉近兩人的距離才能讓皇帝記住他,所以一開始便另辟蹊徑,讓厭倦了朝中大臣做派的皇帝換換味口。
果然,朱翊鈞有了興趣,不過仍是*地問道:“如何嚴厲法?”
“啟稟皇上,我還記得有一次我餓得急了,偷吃了鄰居家的小半個饅頭,我娘知道後,狠狠地打了我一頓,”鍾南開始了他的講述,“其實挨打我倒不怕,就怕我娘讓我罰跪背書,不背好不讓起來。”
聽著鍾南被他母親罰跪的故事,朱翊鈞想到了自己小時候被母親罰跪的事情。那是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被大伴馮保告訴了母親,母親讓他跪下並且大聲責罵,無論自己怎麽反悔,並且保證不再犯同樣的錯,母親都不罷休,最後還拿出一本書,翻到其中一篇讓自己看,這篇文章是《霍光傳》,他知道霍光幹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廢過皇帝,所以當時那一刻他怕得要死,覺得母親的言外之意就是要廢掉自己。想著想著,朱翊鈞不禁對鍾南的故事更感興趣了,他停下進膳,問道:“那後來呢?”
“啟稟皇上,我娘後來還拿山裏的野人嚇我,說什麽不學好會被野人抓去,嚇得我天天單獨走路時都害怕野人來抓我。”鍾南像是沒發現皇帝的表情,繼續講述著他的童年故事,“還有教書的先生也甚是嚴厲,我背書時不小心讀錯了一個字,他就大聲責備我,搞得我後來就不想讀書了,其實我原本還挺喜歡書法的,可是被他經常責罵後,就對讀書相關的事情起了厭惡之心。”
朱翊鈞聽到這裏,更是捏緊了拳頭,這不就是和自己一樣的經曆嗎?他已經被鍾南的故事吸引了,仿佛故事裏的主人公就是他自己,他情不自禁地問道:“之後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