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好東西！
含嘉倉城東北角一片倉房自成一係，與周遭高聳的糧倉大庫格格不入。
當年李昂擔心官員與宗室勳貴勾連，才把收繳來的東西全都放在眼皮子底下，專門由太監監管。
不用官員也不用庫丁，確實保證了除非有他的命令，旁人休想從庫裏拿走哪怕一枚螺絲。
庫房是專門修建的，地基墊高配上磚混庫房，防塵防潮功能非常之好。
倉庫內，武卓需要的設備已經全部調取出來。總體保存完好，隻是免不了會有些生鏽氧化的地方。
幹燥機、粉碎機、蒸煮鼎、攪拌機、蒸餾設備組……
武卓仔細的看了一遍，對孫老太監說：“基本沒問題，但需要專業的人對生鏽部件進行拋光。有些細小的關鍵部件，估計要重製。”
“這不是問題，我今天就安排上。”孫老太監一點磕巴都沒打。
武卓又打開天平盒，用鑷子夾起一枚砝碼對著門口的光線觀察。
隨後說：“配藥對劑量精確度要求極高，這些砝碼都有些氧化……”
“工部有母版，讓他們給藥研院趕製一套新的。”孫老太監不等武卓說完便應下。
“這東西一套很貴嗎？”武卓問。
“貴倒是不貴，不過出模後需要高明的工匠一點點調校，很是需要些時間。”老太監回答。
“藥研院真正籌備起來最快也得明年開春，時間要是來得及，能定三套嗎？”武卓商量道。
“沒問題，五套。”老太監異常敞亮，隨後叨咕著說：“一幫人閑的都快長毛了，整日白拿俸祿，給他們找點事做正好。”
武卓嗬嗬的笑著沒搭話，把餘下的玻璃器皿檢查了一遍。
除了足有一米來高，差不多七厘米粗細的玻璃溫度計肯定需要另製，其它的試管、燒杯、量杯，隻是比現代實驗室用的整體偏大，照原樣定製就行。
所有東西都核對了一遍，孫老太監拿著單子指著其中空缺的一項問庫官太監：“這個血…壓計，怎麽沒有？”
庫官太監趕忙垂手回話：“回少監的問，血壓計沒有成品，是當年驪山學院根據瑞國公的指示進行的一個項目。
原始記錄中倒是有實驗品進行過調試，不過……實驗記錄殘缺，裏麵沒有找到圖紙。而且時過境遷，當年參與設計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所以…咳，所以小的們問都沒處問去，實在不知道那東西長什麽模樣啊。”
“一幫廢物點心。”孫老太監厲聲罵了一句，回頭有些為難的看向武卓。
一幫太監哪懂實驗儀器和各種器械，他們找東西，完全是根據名稱翻找庫存目錄，再通過目錄對應的資料，來按圖或描述尋找實物。
當年驪山學院的實驗室非常之多，收繳回來的東西更多。太監們不懂每個實驗室有什麽不同，隻能將各種物件按大小和材質進行打包分類。
這麽一整，所有東西就徹底亂了。
趕上血壓計的實驗室記錄，在亂糟糟的收繳過程中有所遺失，一幫太監隻查到是一種通過打氣驅動水銀，從而測量人血之壓力的設備。
除此之外，對其它的幾乎一無所知。
所以孫老太監雖然罵的嚴厲，但也知道不知東西長什麽模樣，想從成千上萬件東西裏找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武卓雖然沒見過這個年代的血壓計長什麽模樣，但起碼肯定要有臂帶、有計量柱、還要有打氣增放壓的握球。
於是說：“我師父跟我說過那東西，我給你們畫幾張圖，試試能不能找到差不多的。”
“費那勁幹嘛，走吧，進去找。”孫老太監拽著武卓就往庫去裏麵走。
“這……合適嘛。”武卓有點不太敢邁步。
“嗨~”孫老太監笑了，拉著武卓邊往裏麵走邊說：“這含嘉被民間傳的神乎其神，但其實好東西早就被搬得差不多了。”
“不是吧？！”武卓有些難以置信。
孫老太監嗬嗬一笑，講道：“陛下當年為了卡那些皇族和勳貴們的脖子，才將所有好東西都集中在這裏嚴加看管。
近些年勳貴們都老實了，有什麽生意都主動找宮裏參股。咱們陛下和皇後娘娘是那空手套白狼的人嗎？
本錢咱沒少出，用的上的設備也不含糊。
再加上工部和將作監撿了些有用的，兵部那麵也要走了一些，現在都是被撿剩下的。
也就是你要的這些物件外麵都能造，不然啊…早就都沒嘍。”
武卓一聽是這麽回事，總算放下心來。和孫老太監一起，在管庫太監的引領下，一路走到門口嵌著驪山學院標牌的庫房外。
雙層的錯縫庫門逐層開啟，兩個小太監護著火媒先一步進去，很快二十餘盞照明燈被相繼點起，照亮了裏麵一排排的三層金屬貨架。
貨架上大件兒罩著苫布，小件則被裝進大木箱中整齊的碼放。
“小武大人。”管庫太監陪著小心的問：“那個血壓計大致是個什麽材質，大小幾何？”
武卓尋思著，既然是當年瑞國公親自指定的項目，外觀很可能和現代的血壓計差異不大。
便說：“應該是一個長方形能夠縱向單麵開啟的鐵盒子，大小嘛，跟人的小臂差不多，也可能要更大一些。對了……”
武卓想起除了台式血壓計外，還有一種老式的便攜式血壓計，由臂帶、表頭和握球組成。
不清楚那個瑞國公是什麽年代的人，如果來自七八十年代，他的記憶中血壓計很可能是那種模樣的。
於是，也跟管庫太監形容一下。
管庫太監又詢問了幾處細節，對著身後的小太監們吼道：“都聽著沒，把金屬類和混合類的箱子全都找出來，供武大人檢查。”
“是~”十幾個小太監轟然應聲，兩兩一組分赴各排貨架。
將所有標注為金屬類和混合類的箱子，全都拖拽出來撕掉封條打開蓋子。
一番折騰，大概二十幾個箱子在庫門口擺成一排。幾個太監提著油燈照明，武卓一個箱子一個箱子的逐個查看。
“好好瞅瞅，凡能用到的東西都撿出來，回頭咱補個單子就行。”孫老太監從旁提醒。
“嗯~”武卓點頭，蹲下身在麵前的箱子裏仔細的翻檢起來。
第一個箱子裏全都是托盤、小模具和一些半成品的鑄造件。第二個箱子裏也差不多。
第三箱是雜件，幹裂的牛筋、木頭和金屬混製作的小軌道，還有幾個兩麵帶空的圓柱形小桶，看起來很應該是做蒸汽機實驗的東西。
第四個和第五個箱子裏，終於找到了一些有用的，幾個酒精燈造型的油燈，還有兩個銅製的燒杯架。
挪到第六個箱子前，武卓一眼就看的一卷瞅著很厚的綢子，一端還有嵌著兩個銅製的細管口。
拿起來解開束帶展開，果然是血壓計的臂帶，不過裏麵夾著的氣囊不知是什麽材質，已經硬了。
展開的過程中，可以清晰的聽到開裂的聲音。
“這個就是臂帶。”武卓把臂帶遞給身後的孫老太監。而後在箱子繼續翻找，很快又找出了兩根呈圓潤“Z”字彎曲的銅管。
拿起一根往臂帶的銅孔裏一插，嚴絲合縫。
看來是眼下這個時代造不出有韌性的導氣管，隻能用銅管替代。盡管用起來有些不方便，但目的是達到了。
雖然隻找出了三個組件，但說明血壓計確實就在庫裏。
老孫太監把三件東西拿在手裏，催促武卓：“繼續找，繼續找，壞了也不怕，有樣子就行。”
武卓點了下頭，確定麵前的箱子裏沒有其它組件，挪到下一個箱子前繼續翻。
第七個箱子裏盡是些金屬物件，武卓翻撿了幾下，視線被一個似曾相識的東西吸引。
心中一動，伸手拿了起來。
眼前的東西形狀很怪，一段是大約食指長拇指粗的厚壁鋼管，鋼管後麵連著鋼製框架，框架後部對應鋼管位置是一個圓碟形的厚實鋼座，鋼座下端是木質的握柄。
這東西如果換成塑料材質的，相信很多男性都會覺得眼熟。跟小時候玩的那種，可以打紙炮的玩具左輪槍框架幾乎一模一樣。
武卓拿在手裏仔細確認後，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趕緊挪回第二個箱子，在箱子底部的小件裏翻撿了一陣，找出了一個異形的鋼製小東西。
把一端錨柱往手中框架後端的小孔裏一插……果然是左輪槍的擊錘。
孫老太監見武卓臉上盡是興奮，好奇的問：“這是什麽東西？”
“這可是好東西，別著急，還缺不少部件，找找看。”武卓強壓著興奮，把擊錘和左輪槍框架塞到孫老太監手裏，興衝衝的繼續翻找起來。
隨著一個個箱子被武卓翻個底朝天，血壓計的盒子先被找到，左輪槍的六孔彈巢也被翻了出來。
接著是扳機，沒有底火的彈殼，一盒子鋼珠，還有兩枚完整的子彈。
對著子彈底部底火的形狀，武卓又從另一個箱子裏翻出了一盒蠟封的底火。不過找來找去，就是沒有找到火藥。
到了這裏，孫老太監總算是看出了些端倪。
拿著組裝了一半的左輪槍，仔細端詳後，不太確定的問：“這個東西，不會是手炮吧？”
“您還知道手炮？”這回輪到武卓驚訝了。
“怎麽不知道。”老太監瞪了武卓一眼，說道：“先皇那裏就有一支，不過是兩根管子，可以分別打出兩枚彈丸，也可以狠扣機簧，一次將兩枚彈丸全都打出去。”
聽了老太監的形容，武卓馬上想到了雙管獵犬。盡管沒摸過真家夥，但槍戰遊戲和影視劇裏沒少見。
點頭道：“沒錯，你說的那種一個槍管裏預裝一枚子彈，可以開兩槍。”
指這左輪槍的彈巢：“這個一次可以預裝六發子彈，能連著開火六次。”
聽了武卓的解釋，皺著眉頭嘀咕：“火器不是早就都轉給兵部了嘛，這個怎麽剩了。”
庫官太監聞言嚇得夠嗆，趕忙發誓道：“老祖宗，火器相關的東西可真真的全都清點運走了。
我和小的們按照名錄一件一件核對的，兵部的人也清查過，我保證沒有任何遺漏。”
“那你說說，這是什麽！”孫老太監把手中組裝了大半的左輪槍遞向庫官太監。
也不知是動作太急還是沒塞緊，一枚子彈隨著老太監的動作滑落脫倉。
而後“叮”的一聲落在水泥地麵上，下一瞬“嗙”的一聲驟然擊發。
炸響中鋼珠衝破蠟封激射而出，閃電般打在貨架的鋼梁上，發出一聲金屬嗡鳴的同時，轉向鑽進了頂棚裏，激起一片碎屑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