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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複雜的夜,單純的人

  武卓沒去打聽梅、阿茶和叫荷的三名黑衣女子,到底是什麽來曆。


  因為,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比較肯定的猜測。


  開始時他是懵的,後來忙於救人顧不上探究。


  直到和楊安達談論宮錢時,阿茶沒忍住插了句話,他瞬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阿茶意識到了多嘴,不再吭聲。武卓便小聲和楊安達請教宮錢的事,以印證自己的猜測。


  宮錢在民間很稀奇,做工精致用料昂貴是一方麵,主要是承載著皇家的貴氣。


  雖說每年宮裏不少往外賞賜,但得了賞賜的人,幾乎不會拿到市麵上花銷。


  要麽自己收藏,要麽當作獎勵轉手再賞賜出去。


  流出去的那部分,得賞的人再收藏一部分,餘下的才被民間的富戶百姓,則想盡辦法挖門盜洞的高價換走。


  上梁時壓房子,嫁閨女的時候壓箱底,甚至給體弱的孩子帶著辟邪。


  總之,用的地方很多,但唯獨不會換錢或是買東西購物。


  唯一把宮錢帶在身上當錢花的,隻有宮裏出來辦差的人。


  金銀太重,銅錢更重,出門在外帶著都不方便。


  除了大額銀票外,攜帶輕便單枚價值不菲的宮錢,就成了宮裏人出差辦事的不二選擇。


  介於這一點,武卓初步可以肯定,三個貴婦是宮裏出來的。


  同時也明白,她們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來“保護”自己,必然是受了指派。


  而宮裏誰最在意他的死活,甚至派人暗中保護呢?


  答案呼之欲出,就是當今天子。


  畢竟武卓即將展開的研究,對天子本人,甚至是整個李氏皇族都有重大意義。


  於是,武卓得出結論,一定是皇帝老子知道他接連被刺殺了兩次,眼下凶手依然在逃。,就派了三個姑娘在暗中護衛他。


  有了結論後,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保護就保護,幹嘛還暗中保護,而且還派了三個女的來。


  當然,這話隻能在心裏想,不能說出口。畢竟他的狗命,很大程度上是梅救的。


  天光逐漸放亮,城門快開的時候,瑾善住持找到武卓。


  說已經遣人去刑部報官,相信用不了多久,那邊就會派公人過來。


  瑾善住持前腳走,後腳楊安達就小心的拎著一個不大的食盒,走進了武卓暫住的小院。


  武卓看了眼食盒,見楊安達點頭確認,隔著窗戶小聲喚出濟坤。


  待濟坤出來,楊安達打開食盒,露出上層放著的一大碗羊奶。


  “這奶……是給六姐喝的?”阿茶見濟坤端著羊奶要進屋,又忍不住出聲了。


  “嗯。”濟坤和善的點頭。


  “這不是發物嘛,能喝嗎?”阿茶疑惑的提出質疑。


  武卓擺手讓濟坤進屋,小聲解釋:“嚴重外傷牛羊肉要少吃,但鮮奶沒問題。隻要傷患本身喝奶不會腹瀉就行。”


  “可是,他們都說……”阿茶皺著眉頭,顯然對武卓的說法抱有嚴重的懷疑。


  武卓不願在“發物”這個糾纏不清的話題上沒完沒了。


  便開了個玩笑:“下回碰到有人說外傷不能喝奶,你就給他一刀。天天給他奶喝,讓他自己體會。”


  本是一句玩笑話,不成想阿茶的腦回路異常清奇。


  瞪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著武卓,驚奇中居然還隱隱透著一絲絲的懼色。


  “瞅什麽呢?”武卓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沒發現什麽不適合的地方。


  “你…你的醫術都是這般練出來的?”阿茶微微側著身,謹慎的小聲試探。


  “怎麽練?”武卓一下沒明白。


  阿茶見武卓沒有否認,居然一下興奮了起來。身子前探眼睛放光,八婆一般的小聲說:“就是拿活人練啊!


  想知道胳膊的傷怎麽治,就找個人把胳膊打斷。想知道腿怎麽治,就……”


  “……”


  武卓一陣無語,但下一秒惡趣味升起。一本正經的點頭承認道:“沒錯!”


  阿茶沒想到武卓這麽痛快的就承認了,一雙眼睛頓時瞪的大大的。


  可接著她就發現,武卓的視線逐漸從她的臉上,開始胸口處轉移。


  還自言自語一般的叨咕:“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婦人胸裏麵長了瘤子該怎麽切。”


  阿茶頓時一陣惡寒,眼中的興奮瞬間轉為驚恐,前探的身體裝了彈簧一般縮回角落。


  雙手下意識的想捂胸,又覺得不好,幹脆將胳膊不自然的交疊在胸前,側身滿眼警惕防賊似得盯著武卓。


  楊安達知道武卓是在逗趣,從食盒下層又端出了一碗奶,嘴角掛著笑的走進小院西側的空屋。


  進屋不久,屋裏就隱隱約約的傳出“嚶嚶嚶吧嗒吧嗒”的小動靜。


  武卓昨晚之前還覺得,養隻狐狸多少有點麻煩。但現在的想法,已經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昨晚要不是小東西警醒,他被人摸到床邊了,恐怕還在傻睡著呢。


  現在想來,果然是種善因得善果。幾日前發了一次善心,這麽快就得到了回報。


  簡直值到不能再值。


  聽到小狐狸在屋裏吧唧吧唧的喝奶,便站到門口看,臉上的表情和楊安達一模一樣,跟個慈祥的老父親似得。


  阿茶這會終於反應過來,某登徒子是在逗她。正想發脾氣,就被屋裏明顯是小動物發出的聲音吸引。


  然後回憶起昨晚一幫道士往屋裏抬案子的時候,好像是把什麽東西抱進了西屋。


  當時荷不在,她生怕一幫牛鼻子對昏迷的梅不利,沒敢分出精力去關注。


  這會兒情況平穩了,好奇的小心思忍不住刺刺撓撓的往外冒。


  小步湊到武卓身後,踮著腳抻脖子往屋裏一瞅。正看到把臉懟到碗裏,吧唧吧唧**的小東西。


  一時忘了所處的環境,驚喜的嚷嚷:“呀,小狐狸,白的!”


  “小聲點!”武卓反手拍了下阿茶的後腦勺。


  阿茶下意識縮脖子吐了下舌頭,轉瞬反應過來,死登徒子居然敢打自己!

  於是擰著腦袋,揚著下巴,自認為凶狠的盯著武卓。


  武卓的心理年齡好歹也是二十好幾的了。而阿茶雖然帶著麵巾,但心性言語都表明,年紀應該還沒李穎大。


  拍腦袋的動作,隻是把她當小孩了。


  這會兒見人家小姑娘奶凶奶凶的盯著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故作無視,專心看著屋裏的小狐狸喝奶。


  阿茶不依不饒繼續凶……


  武卓繼續無視……


  阿茶繼續凶……


  僵持了一會兒,武卓先受不了了,斜眼掃了下阿茶。


  見小姑娘瞪圓了眼睛,麵巾下的小嘴還撅撅著,瞬間起了玩心。


  視線逐漸下移,瞅向人家多多少少鼓起來了那麽一丟丟的小胸脯。


  阿茶表情僵住,一把捂住胸口,跟隻炸了毛的貓似的後跳著彈開。


  於是,武卓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繼續老父親一般的瞅著小狐狸舔碗底。


  屋內的梅靠在荷身上,小口小口的喝下一碗羊奶。


  濟坤接過空碗轉身放好的工夫,兩人快速對視了一下。


  通過眼神,荷確定梅應該沒有大礙,伸手慢慢把人扶了起來。


  濟坤回身時見梅要下床,趕忙從另一側扶住,關心的問:“要解手嗎?”


  “我們要走了,相救之恩容後再報。”荷給出了一個讓濟坤錯愕的回答。


  “啊?不行啊。”愣了一瞬,濟坤趕忙阻止,焦急的對荷說:“她的傷現在還不能移動。”


  “你放心,路程很近的。”荷雖然心急,可濟坤畢竟幫忙甚多,隻能和聲安撫。


  “真的不行,最少要靜養三天才行。”濟坤斷然拒絕。


  “我們必須要回去。”荷隻能加重語氣。


  “這……”濟坤下意識鬆開手,察覺到二人去意已決,隻能說:“那你們等一下,我去和住持道長借輛大車。”


  梅眼下的狀態肯定不能騎馬,荷點頭道謝,接受了濟坤的好意。


  “嘛去?”武卓聽到門響,回身問出來的濟坤。


  “她們要走,我去找住持借馬車。”濟坤憂心的回話。


  武卓一聽自然不同意,可喊出荷倆人掰扯了半天,好說歹說硬是沒用。


  隻能包了一些消炎粉,叮囑要及時換藥。


  另外,如果傷勢恢複順利,七到九天後找濟坤拆線。


  不多時馬車借來,幾人一起動手給車廂裏墊上厚厚的被褥。


  梅全程無視武卓坐進車廂,阿茶把荷的坐騎捆在馬車後麵,偏腿坐到車夫的位置,揮動馬鞭熟練的駕車離開。


  武卓鬱悶的收拾屋內殘局不提。


  馬車離開雲龍觀走了一段,轉過山腳確定四下無人,阿茶勒停馬車,迅速鑽進林子。


  不多時,牽出了她和梅的坐騎。


  鑽進車廂換了身衣服後,駕車奔著洛陽方向行去。


  刺殺“清風”的任務,梅一人出手便綽綽有餘。之所以來了三個人,是為了方便後續洗脫嫌疑。


  三人昨日是走正常手續出宮的,登錄的理由是奉命去汴州公幹。


  如果不出意外,梅得手後,三人便騎良駒星夜兼程。


  待“清風”被殺之事傳開時,她們就算還沒趕到汴州,也已經不遠了。


  中間隔著近二百裏的距離,不論誰來調查,都沒理由懷疑到三人身上。


  可千算萬算,誰成想一場簡單的刺殺,稀裏糊塗的的變成了救人,梅還身負重傷。


  既然人沒殺成,三人也就沒必要去汴州了。


  在梅想來,出了如此大的紕漏,回去後自己被重罰那是活該,可憐荷和茶跟著無辜受累。


  所以,心裏異常難安。隻是幾人情同姐妹,抱歉的話說出來也沒什麽味道。


  隻能靠在車廂裏默默難受。


  荷換好衣服,瞅了眼梅的表情,便知她在想些什麽。


  嘴角浮著一絲笑意的說道:“別苦著一張臉了,這次我們回去不但不會有責罰,娘娘多半還要褒獎。”


  “啊?”


  梅滿臉的錯愕,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自己傷了腦子,還是荷的腦子出了問題。


  荷也不解釋,從換下來的黑衣裏掏出了武卓櫃子裏拿到的小牌子。


  手握著掛繩,將小牌子在梅的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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