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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互惠互利

  武卓領了皇差,不是隨便找間屋子悶頭鼓弄,需要什麽直接找內庫管事解決就完事兒了。


  想把研究落到實處,需要場地,需要器械設備,需要實驗藥材,還需要人手配合。


  內庫也是有流水有賬本的,肯定不能空口白話的就要這要那。


  這就需要武卓拿出一套完整的方案,寫明需要多大的地方,需要什麽樣的器材,以及初步儲備多少藥材。


  還有,也是最重要的,需要多少人,什麽人來配合。


  被張文仲召集來的名醫們,為什麽積極性那麽高?


  單純的隻是為了精進醫理,為老友故人之傳人有出息而高興?

  哪有那麽簡單。


  俗話說習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這些知名的醫者們混到現在,錢不缺,民間的名聲也不缺。


  他們缺的是來自於官方的肯定和身份。


  武卓需要的人手,雖可能得不到正式官職,卻是實打實的為皇帝辦差。


  差事辦好了,前途還能差了?

  幾位名醫可能拉不下臉在後輩手下幫忙,但他們都有兒子有弟子啊。


  兒子肯定要管,這個根本不用說。


  “師父”二字在當下,可不僅僅是傳道受業解惑。對於弟子的婚喪嫁娶乃至前途,都擁有著與父母同等的權利和義務。


  而且,學醫的很少有大家族子弟。弟子的父母很多都是沒什麽見識的農人或小商戶。


  因此,很多時候師父在弟子的人生大事上,比父母要更有發言權和決定權。


  頭天晚上,一幫醫者們受張文仲之邀到來,一方麵是好奇武卓經手的兩個醫案,一方麵是慶賀王祿恩教導出了一個好弟子。


  但在聽聞了皇命,同時確認了武卓的能力後,心思和關注點就開始變了。


  今天張文仲帶著武卓出門時,昨夜在場的名醫們,不約而同的遣人回家,將家裏優秀的後輩和弟子全都喊了過來。


  武卓畢竟隻是個在讀研究生,不論是對人情世故,還是古代社會,都缺乏了解。


  張文仲提點了一番後,才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同時他也明白,這幫人齊聚張文仲家,也不能說淨是想占他的便宜,而是互惠互利。


  他想要成事,確實需要不少可用的人手。


  相比於太醫院的學子,這些名醫親手挑選和教導出的弟子,無論專業性還是心性,必然更加優秀。


  而且,名醫們肯定都非常明白,隻有最後成事了,後輩們才能撈得資曆好處。


  所以,敢帶出來的,都必然是最優秀的子弟。


  用了大半天加半個晚上的時間,武卓勾勒出了包括:大小實驗室、實驗動物圈養、實驗後動物看護、藥材庫、成藥庫、手術室等等一係列功能區的場地輪廓。


  總計算下來大約需要六畝到八畝地,其中大半是圈養實驗動物的空間。


  另外,還需要飼養看護動物、藥材處理和實驗助手共二十七人。


  其實按武卓的預計,有九到十五人就足夠了。可看著一張張矜持中透著期盼的臉,隻能想出名目,又加了十二個崗位。


  初期所需藥材,由張文仲和幾名名醫負責計統整理。


  所需的實驗器具,以及畜籠、桌椅等等,則需要武卓畫出圖樣或提出要求。


  呈交由內庫後,由內庫發往工部,再由工部交給匠器局訂製。


  總之,一切實際操作起來,遠比武卓相像中的要麻煩的多,隻架構起來就很需要一些時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類似的研究還從來沒人做過。可以說,除武卓外所有人都是兩眼一抹黑。


  其實武卓也是趕鴨子上架,雖然王祿恩在小道觀裏折騰著搞動物實驗,但一切都太粗糙了。


  武卓隻能以就讀大學的藥物實驗中心為藍本,裁剪掉眼下無法達成和無用的部分,再將剩餘部分的規模簡化縮小,從而勾勒出草圖。


  草圖想真正落實到實處,還要等到內庫批給實驗場地後,再根據實際場地來具體規劃。


  轉過天,張文仲進宮當差的時候,將連夜搞出的文案申請呈交給內庫管事。


  武卓則帶著炭筆和整整一刀張,坐馬車回了雲龍觀。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需要花大把時間來詳列出實驗室所需的設備。


  大到烘幹機、研磨粉碎機、篩選機,小到手搖離心機、玻璃試管、燒杯、蒸餾設備,這些都需要他提出要求數量,甚至按需求盡量畫出草圖。


  還好當年科學大興的時候,研究化學和礦物的那幫狂人留下了很多底子。


  不然,以武卓這個理工白癡,光鼓弄出需要的設備,恐怕就得搭進去半輩子。


  一手拎著醫箱,一手拎著厚厚的一刀紙,喘著粗氣回到暫住的院子,眼前一道白影嗖的一下閃過。


  武卓一下沒反應過來,感覺白影好像鑽進了半開的房門,趕忙追進屋。


  看到蜷縮在角落裏,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瞅著他的小狐狸,才想起來自己還養了個活物。


  對於養狐狸這件事,楊安達比武卓要上心多了。


  麵聖那天晚上臨近宵禁時,楊安達見大堂裏一幫人聊的正起興,武卓今晚肯定要留宿,便顛顛的駕著馬車獨自回了雲龍觀。


  這兩天除了收藥晾曬外,按時按頓的給狐狸喂奶,簡直都趕上照顧孩子了。


  也就是他住的地方四下漏風,周圍是大山野林子,生怕小狐狸跑丟了,不然就直接抱回去了。


  “嘿,小玩應兒,長大不少啊。”武卓笑著蹲下,衝著兩天不見就大了一圈兒的小狐狸勾了勾手指。


  小東西還挺給麵子,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瞅著武卓遲疑了一下,試探著邁出步子靠近。


  “清風,回來啦。”瑾善住持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把小狐狸嚇的又縮回了角落。


  “回來啦,還得繼續給您添麻煩。”武卓笑著客氣。


  “你個小子什麽都好,就是這客氣的毛病真不好。”瑾善住持佯裝不高興。


  數落武卓:“就不能跟你師父學學,那個老貨,可是從來就不知道客氣倆字怎麽寫。”


  這話武卓不好接,隻能尬笑。


  提到便宜師父,武卓忽然想到二七自己好像又錯過了。


  雖說道門中人不太在乎那些俗禮,但自己這個徒弟必須要上心啊。


  於是,又厚著臉皮跟瑾善住持討了些香燭紙錢。


  拎著東西正要去上墳,雲龍觀外一陣熱鬧,原來是刑部公人把被劫的四車貨物送來了。


  四騾車東西屬實不少,武卓的小屋肯定裝不下,隻能暫借雲龍觀的庫房存放。


  武卓點驗貨物,與刑部公人進行交接的時候,三道騎馬的身影,出現在洛陽西七裏處李莊的村口。


  三匹馬踏進村口後速度緩下,一陣微風迎麵撲來,中間本就緊皺著眉頭的白麵胖子,趕忙抽出帕子捂住口鼻。


  尖著嗓子抱怨:“這都什麽味兒啊,臭死了。”


  左側馬上的騎士低聲回報:“上遊造紙坊排的廢水,沿著洛水直流匯聚在這裏。


  汙水沉積日積月累,周圍水不能吃田沒法種,發出的味道也凝而不散,村子裏的人隻能陸續搬走。”


  “怎麽找這麽個破地兒。”白麵胖子繼續抱怨。


  騎士解釋道:“刑部公人跟瘋狗一般查的太緊了。單綱單將軍依指令不能離洛陽太遠,隻能攜手下藏身於在這裏。”


  提起單綱,白麵胖子頓時怒火升騰。


  恨恨的罵道:“該死的單綱,公子花費多大的心力,才把他安排到城門將軍的重位上,又輸送了一眾得力人手供他調派。


  結果怎麽樣,針鼻兒大的差事一而再的失手,還把自己給暴露了,真是蠢得不能再蠢。


  自己蠢也就罷了,還把原本得力的好手全都給帶蠢了。


  我看,簡直……”


  白麵胖子越說越氣,聲音也越發尖細高亢。


  右側一直不曾發聲的騎手,眼睛警惕的掃過四周,而後小聲打斷:“上使,單將軍和一眾弟兄剛剛受了大挫,很多人還身上帶著傷。


  此時士氣可長不可泄。”


  “哈,損兵折將還有理啦?難不成還要本使……”


  “上使!”其實眼見白麵胖子沒理解自己的意思,騎手趕緊提高音量再次打斷對方的氣話。


  打了個眼色,加重語氣提醒:“單將軍和一眾弟兄都是粗人,雖然失手,但相信他們肯定已經盡力了。”


  白麵胖子雖然不大聰明,但還沒有蠢到家。


  騎手接連提醒兩次,而且用了“粗人”這麽明顯的提示,他終於聽懂了潛台詞。


  本就是一幫粗人,眼下又多半窩火的厲害。這時候再言語刺激,屬實不智。


  真要給逼急眼了,再來個殺人逃遁……


  白麵胖子琢磨了下自己剛剛說出的那些話,臉上一陣神經兮兮的緊張。


  三人騎著馬逐漸深入村莊,忽然間一堵院牆後麵響起低沉的問話:“來者何人?”


  白麵胖子剛要應聲,就被左側的騎手抬手止住。同時右側的騎手從懷中抬出一麵銅牌,揚手扔進院內。


  不多時,牆頭現出一個黑衣蒙麵人。


  甩手還回令牌,低聲開口:“見過上使,敢問少主有何吩咐。”


  雖然隻有一人,但感受到對方冷酷中透著殺機的氣息,白麵胖子明顯有些怕了。


  表情僵硬的咽了口吐沫,尖細的嗓子有些顫抖的開腔:“那個叫清風的小道士和四箱東西,眼下都在雲龍觀,少主命你們今夜殺人奪貨。


  得手後觀外空場燃起三堆火,自會有人接應你們離開。


  切記,寅時前必須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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