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殺機暗浮
盧醫士走了,一聲都沒再吭的就走了。
老頭兒雖然歲數不小,可還沒活夠。對上穎縣主這種重度感染隨時可能反複的病患,犯不著為了點歪理邪說把老命賭上。
莊園外岔路口,三個腰裏挎刀有些狼狽的公人,目送盧醫士的馬車遠去,
“大人,你說……那小子能不能在車裏。”說話的是個慣會溜須拍馬的捕快。
他說話的對象,是昨日收斂屍首時下令把武卓鎖了的捕頭。
捕頭眼神陰鬱的瞅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冷哼一聲沒說話。
會溜須的小子懂眼色,見捕頭神情不爽,果斷閉嘴。
另一個捕快也想表現表現,不識相的小聲嘀咕:“大人,馬車我認識,是太醫院盧神醫的車。
那小子可是當年王大……咳,王神醫的徒弟。”
說著話,衙役伸出兩根食指往一塊對了對:“保不齊二者就有交情,還真有可能把人接走。”
“既然這樣,那你追過去查一查吧。”捕頭剜了眼自作聰明的手下,冷聲說:“查到了,算你小子大功一件。”
自作聰明的小子,頓時臊眉耷眼的閉上了嘴。
開什麽玩笑,太醫院的神醫雖然沒什麽權勢,但不知較厚多少達官貴人。
而且,那可是能見到皇上、皇後的人。
一旦交惡,逮到機會隨便給你穿隻小鞋,那以後的日子還能過嘛。
入夜後小涼風迎麵吹過,三個倒黴蛋喪氣之下,都沒了說話的欲望。
兩個捕快是真的憋屈,一大早陪著縣尉過來。不敢要人,僅僅是想確認下,那小子到底是不是被長公主府“請”走的。
誰成想大門都沒進去,一個門子就給攔了。
人家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也不知長公主家的門子能算上幾品。
反正縣尉是不敢得罪。
心裏有火又無處可發,泄憤似得命令帶來的捕頭和倆捕快在外麵死等。
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頂頭上司。仨人能怎麽辦,實打實的在長公主府外麵杵了一天。
水米未進不說,白天時日頭曬的皮疼,天擦黑了小風一起,哆哆嗦嗦的那叫一個透心兒涼。
和倆倒黴的捕快相比,捕頭不算憋屈。縣尉讓跟這守著,其實正和他心意。
讓他焦慮的是,那小子居然和長公主府上有了交集。
而且,人已經在府裏待了一天一宿。昨日事發時真要看到點兒什麽,該說的鐵定都已經說出去了。
這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麻煩已經很難徹底斬斷,捕頭就煩躁的直想抽人。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原本就是一趟收屍的差事,怎麽就忽然多出個活口。
真特娘的操蛋!
正煩躁的當口,路口右側山林裏隱約一陣夜貓子的啼鳴。
捕頭餘光暗瞄,確定兩個蠢貨手下都沒有留意,說了一句:“你們倆盯著,我去拉個屎。”
兩個捕快的應和聲中,捕頭不緊不慢的走進林子,躲在一顆樹後往路口方向瞅了一眼。
見倆小子老老實實的杵在路口,轉身快步往林子深處走去。
前行四五十米,聽到側麵樹上有動靜。警惕的抬頭看去,枝椏上一個背著強弓的身影,無聲的衝他打了個手勢。
按照對方的指引,捕頭加快腳步轉右。
繞過幾顆大樹,看到前方立著個體量健碩的身影,正是昨日截殺王祿恩師徒那夥人的頭目。
林子裏光線昏暗,捕頭眯眼確認了一下才快步走過去,抱拳行禮:“見過將軍。”
“人在裏麵嗎?”壯漢心中焦急,根本沒心思寒暄。
“不確定。”捕頭搖頭。
“喬安沒見到人?”壯漢眉頭緊皺。
“一個芝麻大的縣尉,一個門子就給擋了。”捕頭麵露嘲諷。
隨後補充:“昨日持令牌的人打探到了,應該是長公主府外院孫管事的二子孫冒。
另外,當時五人騎的馬匹,也都打著長公主府的印記,想來不會有錯。”
壯漢微微點頭,眼睛看向長公主府的方向:“穎縣主患了腸癰,近幾日長公主幾乎遍請洛陽名醫。
尋那小子去,多半是為穎縣主診病。”
“這麽說的話,人一定就在府裏。”捕頭振作精神,抱拳道:“將軍放心,我必在外麵死守。”
事情到了現在,岔子已經太多。即使馬上把人搞死,也很難絕斷首尾。
壯漢緊皺眉頭,昨日動手時的場景曆曆在目。
他記得非常清楚,那小道士跌落馬車已然氣絕身亡,怎麽可能又活了過來。
煩躁之下遷怒捕頭:“既然發現活口,昨日為何不果斷行事!”
“我倒是想,可沒機會啊。”麵對質問捕頭火大的厲害,卻不敢發出來。
隻能努力的解釋:“同去的衙役,還有拉屍推車的民壯都瞅著呢。”
“哼!”壯漢冷哼一聲,顯然認為這是推脫之詞。
“我原本打算壓著返程的速度,待天色黑透了再司機下暗手。”捕頭苦著臉說:“誰成想……長公主府的人會忽然冒出來。”
“嘶~真特奶奶的活見鬼了。”壯漢麵上凶惡煩躁,以此來掩飾心中的寒意。
他真的怕了。
昨日激鬥間,鏢隊把頭瀕死時扯下了他的麵巾。他重新遮麵的當口,剛好和車裏的小道士打了個照麵。
也就是說,那個小道士很可能看清了他的臉。
也正是因為如此,撤離時他還特意檢查了一下小道士的“屍首”,確定已經斷氣了才離開。
誰成想人不但沒死,還混到了長公主府中,這可如何是好!
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沉聲交代:“你回去繼續盯著,但有情況馬上回報。”
“是!”捕頭抱拳後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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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確實是資本,隻有十四歲的穎縣主雖然還發著燒,但一小碗撒著雞絲和青菜的麵條吃進肚裏,精神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病懨懨的小臉多少有了一點血色,人也變得活泛。一個勁兒的跟守在床邊的母親抱怨,趴的實在太難受,想換個姿勢。
隻是撒嬌抱怨的時候,視線始終有意回避著武卓。
長公主知道輕重,眼看愛女病情見亮,心頭寬慰的同時更加不敢怠慢。
沉著臉訓斥,硬逼著小丫頭閉眼睡覺。
可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幾天,哪是逼著就能睡著的。一直拖到鄰近深夜,時間差不多到了術後二十四小時。
武卓讓丫鬟給小丫頭喂了消炎,而後掀開敷料檢查創口。
用鹽水小心的洗掉消炎粉,縫合處已經基本收口。隻有引流條處,被滲出的組織液浸染的稍微有些泛白,可以算作正常情況。
問診幾句,羞到全身發抖的小丫頭,用蚊子大的聲音表示,不碰的話不怎麽疼,隻是微微有點癢,也沒覺得發燙發脹。
這表明創口在愈合,一切正朝好的方向發展。
當然,也隻能說向好的方向發展。
因為表麵雖然恢複的不錯,但剝離病灶後留下的創口很深,誰也說不準裏麵的情況如何。
就算放在現代,術後外麵皮都長上了,裏麵發炎化膿的情況都不少見。
眼下武卓手裏隻有兩種不靠譜的消炎藥,能不能把炎症壓下去,很大程度還要靠病人自身的免疫力。
重新覆上消炎粉壓上敷料,見小丫頭還是沒有困倦的意思。
便找到孫長仙,希望他幫忙開一些安神助眠的藥。
畢竟人隻要清醒著,再小心也會不自覺的亂動。而且隻有睡眠中,傷口的愈合速度才能最快。
對於武卓的懇求,孫長仙有些意外。
安神助眠的成方有很多,隨便找個正經郎中都能開出一兩副來。
就憑武卓所表現出的醫術,怎麽說也犯不著找他來拿方子吧。
對此武卓非常坦然,直言說自己專注於解剖和手術技巧。雖然懂些藥石,但也是消炎鎮痛的方組。
這個解釋很合理,畢竟武卓的年紀在那,就算自幼跟隨名師,專注於一道已經是極為難得了,根本不能再要求廣度。
同時對於武卓的求助,孫長仙心裏也暢快許多。
畢竟誤診的雖然是別人,可他不也沒瞧出來嘛。
另外,他孫長仙雖然不能和張文仲、盧醫士等幾個頂尖的醫者相提並論,但也是妥妥的名醫。
束手無策的病患,屁大點年紀的武卓一上手便轉危為安。
對此長公主怎麽看,傳出去世人又會怎麽看。
即使已經自認不如,但要說心裏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武卓現在求到他,情況立馬就不一樣了。
大家都是醫者,但有術業專攻。
王祿恩的嫡傳弟子雖然厲害,也隻是精於外科一道。
你看,一副安神劑便難住了,還不是得他孫長仙出手。
如此一來,穎縣主解厄自有他的一份功勞。長公主那裏有了臉麵,傳出去也不至於被世人說成庸醫。
所以,對這劑安神湯孫長仙極為上心。
為防止藥性相衝,試探著問武卓內服消炎藥的幾味主藥。
在武卓大大方方說出完整配伍後,皺著眉頭一再斟酌,才謹慎的寫出方子。
待丫鬟伺候小丫頭喝下湯藥後,又施以針灸輔助,很快便讓人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