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慶王之邀
董延光終于明白了張筠的意思,讓他去求大唐目前最炙手可熱的楊家,董延光就仿佛被迎頭一棒,猛地打醒了,是啊!他的命運是掌握在大唐皇帝的手中,還有什么比枕邊風更有效果的求情呢?
想通這一點,董延光急急慌慌地往家里趕,他和楊家沒有什么關系,可現在有急事求人,那就需要他拿出大血本了,董延慶的家在保寧坊,是一座占地數十畝的豪宅,剛到府門口,他的門房跑了出來,“老爺,你回來得正好!”
“什么事情?”
“半個時辰前,慶王府來了一人,說慶王要見你,讓你回來后立即去王府。”
董延光看了看天色,這時候楊釗可能還沒有下朝,也好,求一求慶王,多個人就多一條生路,董延光盡管十分疲憊了,但他還是打起精神向慶王府而去。
自從去年揚州事件后,慶王李琮低調了很多,一直等到揚州事件的影響漸漸消除,李琮這才又活躍起來,去年除夕,父皇準許他納賢,于是李琮便花大錢建了一所博書館,顧名思義,就是一所藏書館了,這所博書館中不僅藏書豐富,而且食宿皆全,招攬有名望的文人雅士在里面研究學問、教授弟子,經過大半年的運轉,李琮竟漸漸有了求賢之名。
這次隴右戰役,李琮和所有大唐人一樣,都十分關注戰役的進程,在參加隴右戰役的各路諸侯中,李琮也有自己的勢力代表,那就是董延光。
早在十年前,董延光還是金吾衛中郎將時,他便成為李琮的心腹了,在李琮的悉心栽培下,董延光一步步高升,最終做到了左衛大將軍,去年更是外派為鄯州都督,手握實權,成為慶王黨的核心人物之一,這次隴右戰役,董延光因一念之差,惹下了滔天大禍,李琮也是又恨又急,如果董延光被貶,那他在軍方的勢力將受到嚴重的損害。
李琮已經得到消息,有人看見董延光回長安了,此刻,他正在書房里焦急地等待著。
“殿下,董將軍來了!”
李琮精神一振,“快!快讓他進來!”
董延光一進房間便趴在地上放聲痛哭,“殿下,臣有罪,辜負了殿下,殿下責罰我吧!”
張筠不肯過問,楊家關系不熟,現在董延光只能死死抱住慶王這條粗腿了。
“好了!好了!堂堂的大將軍,哭什么!”
李琮被他哭得有些心煩意亂,一擺手道:“你先坐下來,慢慢給我說一說原因,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延光抹去眼淚,便將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最后道:“屬下一時糊涂,中了阿布思的借刀殺人之計,現在悔之晚矣,求殿下救我一命。”
“你難道是三歲毛小子嗎?居然中了胡人的計策,真給我丟臉!”
李琮背著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心中著實惱怒,這個董延光竟愚蠢之極,不知道隴右戰役對父皇是比天還大的事情嗎?
董延光趴在地上,一聲不敢吭,他在盯著李琮的步伐頻率,從李琮急促地走動中,董延光便判斷出李琮是想保他,他心中一陣大喜,又哀哀道:“屬下也是一心想替殿下保存實力,求殿下念屬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救屬下一次。”
“我知道了,這件事本王自會想辦法替你求情,你先去吧!老老實實在家面壁思過,不要再給我惹事生非。”
“謝殿下!謝殿下!”
董延光梆梆磕了三個頭,痛哭流涕地退下去了,李琮慢慢坐下,這時,他的兒子李俅從里屋走出,笑道:“父王,莫非真要出手介入此事?”
李琮嘆了口氣,道:“吾兒不知,其實我一點也不想過問此事,可如果我不管,那么慶王黨的其他人就會有兔死狐悲之感,就會說我不體恤下屬,我也難辦啊!”
“可是父王有沒有權衡過此事的利弊,現在長安滿城都對董延光心懷憤慨,如果父王替他出頭,豈不是成為董延光的擋箭盾牌?成了安西軍的仇人,壞了父王這一年辛辛苦苦創出的賢名,再說了,父王救助董延光,其他慶王黨人未必領情。”
李琮愣住了,他把問題考慮得比較簡單,竟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眾矢之的,他看了看自己這個頗有心計的兒子,便笑道:“吾兒可有什么好的建議?”
李俅微微笑道:“父王,孩兒的建議是雷聲小,雨點大,這件事盡量不要出頭,但可以在背后使力,說不定還有一箭雙雕的效果。”
李琮大有興趣,連忙問道:“怎么個一箭雙雕法?”
“孩兒聽說那李慶安和太子走得很近,如果他這次高升,也就意味著太子勢力的增長,孩兒的意思是,父王不妨邀請李慶安來王府赴宴,明著是調解他和董延光之仇,讓皇祖父覺得父王虛懷若谷,能從大局考慮,而暗著卻是瓦解他和太子的關系。”
“高!”
李琮一擊掌,贊道:“以李亨多疑的姓格,他必生不滿,吾兒果然高明!”
李慶安回府后,便給高仙芝寫了一封信,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寫進了信中,這次功勞之爭,已經不僅僅是他李慶安的個人榮辱,更是事關安西軍的榮譽,他必須要向高仙芝匯報。
寫完信,他放下筆把墨吹干了,又封好了信封,遞給江小年道:“把信交給安西進奏院,讓他們立刻送到安西,另外,你再去一趟金吾衛駐地,請李嗣業將軍晚上務必來我這里一趟。”
“屬下這就去!”江小年接了信匆匆走了。
就在這時,羅管家在門外道:“李將軍在嗎?”
李慶安走出門笑道:“什么事?”
“李將軍去門口看看吧!有人找你。”
“什么人找我?”李慶安見他笑容古怪,不由有些疑惑。
“李將軍去了就知道了。”羅管家終于忍不住,捂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李慶安心中愈加疑惑,他快步走出大門口,卻一下子愣住了。
只見高力士的大門口站在四五十個年輕的小娘,大都是十五六歲,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且每個小娘都化妝得千奇百怪,有的臉色畫滿桃花,身著月白長裙,儼如狐貍精出山;有的眼睛涂成綠彩,嘴唇紫色,頭發披散,仿佛妖女現世,每一個小娘都打扮得極具個姓,遠遠地停著十輛馬車,顯然是一起乘車而來,四五十名小娘在大門口嘰嘰喳喳,都在爭先恐后說著什么。
其中有一個畫著血暈妝的俏麗小娘聲音最高,她揮手大聲道:“你們若不相信,等會兒我李大哥出來,我就牽他手給你們看一看,只是輸了的不準賴賬。”
“明珠,我們要看的是李慶安,你別胡亂找一個姓李的人來充數。”
“你們不相信嗎?我這就進去找他。”
小娘自然就是獨孤明珠了,這兩天,李慶安的事跡傳遍長安,成為無數少女為之迷醉的英雄,明珠自然也驕傲之極,對她的一大群時尚女友宣布了她和李慶安的關系,立刻引來了無數質疑,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明珠便帶著她們浩浩蕩蕩來找李慶安了。
她一轉身,卻見李慶安就站在臺階上笑瞇瞇地看著自己,她的臉‘騰!’地紅了,
李慶安見到她,儼如一陣清風吹散了他心中憂郁的霧靄,心中一下子鮮亮了起來。
“李大哥!”明珠羞得眼睛都抬不起來。
“明珠,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嗎?”李慶安笑問道。
“嗯!她們都想來看你。”
明珠回頭看了一眼眾小娘,所有的目光都亮閃閃地注視著李慶安,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種難以抑制的崇拜,明珠心中異常驕傲,她大聲喊道:“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李慶安,隴右之戰的英雄!”
她輕輕一咬嘴唇,迅速瞟了一眼李慶安,小聲道:“李大哥,我和她們打了賭,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李慶安笑著走上前,牽住了她的手,明珠激動得淚水盈眶,她一聲低喊,一下子撲進了李慶安的懷中。
高力士府門前頓時爆發出一片少女的尖叫聲,少女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提著長裙奔涌上前,將李慶安團團圍了起來。
李慶安嚇得高高舉手喊道:“我送你們一樣的東西。”
他這一嗓子保護住了他后背的傷口,小娘們一下子安靜下來,充滿期待地看著李慶安,李慶安連忙后退兩步,后背抵住大門,這才笑道:“我送你們一人一支箭,上面有我親手刻的名字。”
小娘們一片歡呼,就在這時,李慶安忽然看見臺階下站著一名身著錦袍年輕男子,含笑看著他,正是慶王之子李俅,他們在揚州打過交道。
李慶安對小娘們笑道:“你們稍等片刻,我先見一個朋友。”
他走下臺階,對李俅拱拱手笑道:“小王爺,別來無恙?”
李俅看了一眼小娘們,還禮笑道:“李將軍名滿長安,又未婚娶,不知多少名門美媛欲嫁李將軍不得,若不是同姓不得婚娶,我也想把妹子許給李將軍。”
“小王爺開玩笑了。”
李慶安見李俅拿著一份極為精美請柬,便笑道:“小王爺找我有何事?”
“是這樣,我父王一直仰慕李將軍,早想和李將軍見一見,但一直沒有機會,今天特地讓我來請李將軍過去喝杯水酒。”
說著,他將手中的請柬遞給李慶安,誠懇地說道:“這是我父王親手所書的請柬,這可是我父王五年來第一次親手寫請柬請大臣赴宴,上一次還是天寶三年請高力士,我父王的一片心意,請李將軍無論如何要給他個面子。”
李慶安接過請柬看了看,果然是李琮的親筆,下面有他的簽名,李慶安歉然道:“王爺的面子我怎敢不給,只是小王爺能不能改一下時間,我后背傷勢嚴重,今晚要接受療傷,實在是不能出門。”
李俅用了絕戶之計,堵住了李慶安的一切可能,除非是圣上或者太子召見,但他已經打聽過了,無論是興慶宮還是東宮,今晚都沒有召見任何大臣的計劃,如果他李慶安膽敢以此為借口,那他就是私傳圣旨的大罪,除此之外,還有什么事情比慶王五年來的首次親筆寫請柬請客更重要?
李俅心中為自己的絕戶計得意非常,不料李慶安居然自稱傷勢嚴重,這倒讓他萬萬沒有料到,他一下子躊躇起來,不等他開口,李慶安又有些傷感地說道:“其實今天是我祖父去世十年的祭曰,我要替他守靈,以盡孝道,小王爺,真的對不起了,改曰吧!改曰我一定上門。”
李俅眨巴眨巴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計策也并不高明,半晌,他才暗嘆一聲,苦著臉道:“那明天,明天李將軍一定要上門。”
“好!我明天一定會赴約,除了一件事外,我絕不會失約。”
李俅愣了一下,李慶安居然還附有條件,他遲疑一下問道:“不知是什么事?”
李慶安注視著他的眼睛,冷冷道:“我李慶安恩怨分明,如果慶王也請了董延光赴宴,那對不起,我就會讓那狗賊血濺當堂!”
李俅的臉色變得極不自然起來,他臉上抽搐了一下,干笑一聲道:“李將軍這是說什么話,我父王怎么會請董延光,不會的,最多只有幾名博書館的儒士相陪,李將軍不用擔心。”
“那好,既然小王爺已經給了我承諾,那明天傍晚,我一定準時赴宴。”
李俅無奈,只得告辭而去,李慶安望著他的背影走遠,不由冷冷地哼了一聲。
“李大哥,你好了嗎?”身后的明珠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李慶安回頭望著一群化妝得花里胡哨的小娘,個個伸長脖子眼巴巴地望著他,他呵呵一笑道:“好了!好了!我這就讓人拿給你們。”
他給一名親兵說了幾句,親兵立刻跑回去拿了兩壺箭出來,李慶安指著箭對小娘們道:“這都是我的箭,我會給大家刻名字,大家不要急,排好隊一個一個拿,保證每人都有。”
小娘們激動得爭先恐后地奔來,很快便排成了長隊,擠得又喊又叫,李慶安坐在臺階上,拔出匕首,開始在箭上刻起來名字,他笑著問排在第一個,打扮得像狐貍精一樣的小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娘羞澀地行一禮道:“奴家叫宋憐兒。”
“我知道了。”
李慶安在箭身上刻下了‘李慶安’三個字,遞給她笑道:“我很喜歡你的化妝,這支箭送給你。”
一直刻了半個時辰,終于刻完了,連高力士府上的幾個看門人也各自混了一支,小娘們歡天喜地地走了,李慶安有些疲憊地站起身,見明珠還站在旁邊沒走,眼巴巴地看著他,便笑道:“明珠,今晚有空嗎?”
明珠又驚又喜,連忙道:“有!當然有啊!”
“那好,等會兒,你先陪我去一個地方,然后我請你吃晚飯。”
“李大哥,我們要先去哪里?”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我要先去一趟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