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秋日
“不,還有五瓶,這酒不能退的,喝完再走。”她的沒錯,確實是五瓶,看得出她是個節儉的人,尤其對酒,從不舍得浪費。
“你男人有好東西嗎?”她問我。她端著酒杯走到我身邊,喝了一口,細白的脖子在燈光下變得有些微微的紅,喝完輕輕放下酒杯。
我想有,可是她已經倒在我懷裏。我輕輕用手臂觸碰了她一下,她是那麽輕柔,應該很瘦,骨頭有點硌人。她把頭放在我肩上,抱著我,抱得很緊,紅色的絲綢襯衣觸碰起來讓人舒服,哆嗦了半的我很珍惜這點溫暖,我感到她在抽泣,不一會我胸前已經被她哭濕了一塊。
“你很像我的前男友。”被別人像一個人,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歡,今這個語境,我簡直有點反感,可是我倒是想聽她下去。
“你知道嗎,我前男友因為我受傷了,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我承認我很任性,可是我也是真的愛他,我沒了他真的不能活。”
“你可以去找他啊。”
“我不能去找他,我是被他媽媽趕出來的,他媽媽感覺我隻是看上他家的錢,我還有什麽臉去找他。”
“別人的看法不要太在意。”
“我才十八歲,為什麽要承受那麽多。”她抬起頭,已經淚流滿麵了,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她,後來很多次她問我此類的話,我都沒辦法回答。
“剛高考完,爸媽就離婚了,他們分完房子,錢。卻沒人要我,原來我爸老早就在外麵有女人,都已經懷孕要生了,就因為我媽生不出兒子,你知道嗎,他都快五十了,還非要去生個兒子。”
“那就跟你媽生活在一起啊。”
“我媽根本不想要我,也不能要,我就是個累贅,我上學還要花很多錢,她老早就下崗了,養活自己都是問題,還怎麽養活我。”
“後來我跟了我爸,可是我媽那點補給金,根本不夠她生活的,我還要經常把我的零花錢分給我媽一部分。在我爸家還要受後媽的白眼,她還故意挺起來肚子在我麵前走,給誰看呢,我真是受夠了。”
她的這些確實是我沒有考慮過的事情,她那麽美,心裏卻像熔爐一樣,後來,我才明白她的痛苦不是我能撫平的,我不能讓她快樂。
起來她爸本來是個沒多少能力的人,在工廠門口做個保安,後來不知道走了什麽運氣做上了廠裏的領導,卻跟廠裏的一個打工妹好上了,生命到底是公平的嗎?這個問題感覺無人能回答。
我們痛快的把剩下的酒喝完,喝多了酒,反而感覺不到冷了,我去付了錢,一手挽起陳夢。
“走吧,已經很晚了。”我。
“嗯。”她已經沒多少力氣。全部重量壓在我的手臂上。
出了酒吧,她幾乎走不動了,此時夜色已經寖染了外麵的世界,幾個夜遊少年還在醉醺醺的遊蕩。昏暗的路燈讓我覺得必須馬上離開這裏。我把她背起,她很輕,骨骼全部壓在身上,卻很暖。
“咱們現在去哪啊?”我問,我想打個車送她回南山。
正想著,聽到她。“把我放下來,我想吐。”
還沒完,我已經感覺到後背有熱熱的東西在流,心知她吐我身上了,卻沒有覺得惡心。
我把她放下來,脫了襯衫,她蹲下來對著下水道又吐了幾口,吐的眼睛都紅了。
我給她拍著後背,等她吐完了,用襯衫給她擦了嘴上的汙穢,她低頭沉默了一會,好像在等那股難受的勁過去,再抬起頭,看著有些清醒,走到我身邊拿過我的襯衫,看了看:“找個賓館吧,我給你把襯衫洗一洗。”
“好。”
我們走了一會,看到街轉角有一家酒店,叫做金海假日,我便去開好了房,又回來扶著陳夢上了樓,到了床上她就昏睡過去,我推了推她,看她沒有反應,此時才發現,我身上全是那種嘔吐物的味道,就去洗漱間先洗了澡。
洗了澡出來,看她睡的很熟。就又回到洗漱間洗我的襯衫,正洗著,感覺有人在背後抱著我,趴在我背上,摩挲著。我感到一陣麻酥酥的電流從我的頭發一直流到我的腳趾,是讓人陷落的感覺。
我轉過身,陳夢已經把自己的白色外套脫了,頭發散下來,隻剩上身紅色的類絲綢襯衣,還有下麵的白色短裙。雖然還是醉著,高跟鞋卻踩的很穩,深情的看著我。
“能否抱我一下?”
“你真的好看極了!”我。
陳夢輕輕的解開自己襯衣的第二個紐扣,我剛想抱她,她又開始吐起來了,到給她清理完,已經是淩晨兩點,把她扶到床上,很快昏睡過去,我也困的不行,很快睡著了。
一晚上的時光,好像很快過去了。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亮了,陰沉沉的。陳夢還在睡著,直到我們認識很久,我都很少見她笑,睡著了也是那種寧靜略帶愁苦的感覺,今配上她的紅色襯衣,冷豔非常,讓人憐惜,我不自覺的撫摸她精致的耳垂,軟軟的,皮膚白的剔透,臉頰卻是冰冰的,我忙把被子幫她蓋一蓋。
她的紅唇已經掉了色,卻還是很美,殘缺的美,睫毛彎彎的很長,微卷的長發鋪在枕頭上,露出她細白的脖子,我認真的看著她,有一種歸屬感,可又很生疏,這種距離感,更能讓我欣賞到她純淨的美。
我不確定我們是什麽關係,一直都不確定,她也從沒跟我過我們是什麽關係。
我想了想,襯衫洗了一半還沒洗完,這次我怕吵醒她,就把洗漱間的門輕輕關上,在裏麵洗,洗完了衣服,晾好,回來看她還在睡著。
這時過了中午十二點,已經很餓了,我下樓續了一房,出去找家吃的,外麵的開始霧蒙蒙的,感覺隨時要下雨了。
我趕緊找了家吃店,隨便吃了點,又買了一籠籠包和一杯豆漿給她帶回來,回到房間,發現陳夢已經在洗澡了,洗漱間的門反鎖著,我站在窗前看外麵的風景。
這是酒店的第六層,外麵已經綿綿的下起了秋雨,遠遠望去,烏雲黑沉沉的覆蓋了整個世界,高大的法桐在蕭瑟的秋風中浮動著,落葉旋轉著飄向大地,時而又被風卷起飛向空中。
我喜歡下雨,名字裏的宇字,我媽是因為我出生的時候下著雨,就取了雨字。後來上戶口的時候,雨換成了宇,因為這樣看著像個成年男人的名字。有時候想世界真的複雜,每個人都有個戶口,成年了還要有個身份證,一件件的事要一件件的去做,有些時候還需要各種各樣的證明,比如證明自己是誰,那麽我們到底是誰呢。唯有思想可以漫無邊際,享受片刻自由,這是我喜歡遠望思考的理由吧。看著外麵的落葉,我仿佛也感受到陣陣涼意。
外麵的涼秋,更讓人珍惜這屋內的溫暖,雖然隻是旅店,卻讓人不舍,我回身又把空調調高了一度,自從我一個人離開家鄉到外地求學工作,開始特別怕冷,常年如此。
我又回身看向外麵的時候,洗漱間的門響了,陳夢走了出來:“你的襯衫我已經用吹風機吹幹了,這種氣不要隻穿個短袖亂逛,容易感冒。”陳夢的聲音總是那種高亢的,讓你時刻能感覺到她的倔強。
我:“好,我給你買了吃的,你先吃點。”
她吃著東西,我坐在墨綠色的沙發上,繼續看外麵的雨,這會雨有點急了,地間白茫茫一片,法桐好像一位被淋濕的中年婦人,不再那麽活潑,靜靜的承受著這一切。
“你在看什麽?”
“看雨。”
“你看雨的時候想到什麽了?”
“什麽也沒有?”
“笨,你這樣不會有女朋友的,你應該回答想到我了,以後你談戀愛的話,你追的女生問你看到什麽想到什麽,你都要回答看到的是她想到的也是她。”
女人的世界真複雜,我想。
“很久以後你會記得今嗎?”
我思考了下沒有回答。
這時陳夢的手機響了,她拿著手機躊躇了一會,沒有接。
“我爸我前男友找我一了,我今不準備回家,也不回學校,你要有事的話可以先回去。”
完她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
“我也沒必要回去,房間已經續了一。”
“我不適合你。”她,她優雅的靠在放著咖啡機的白色茶幾旁,看著牆上掛著的裝飾油畫。
我沒有話,我非常想讓她停下來,一句都不要再。
“這麽好的時光,我們沒必要聊這些,我們最終都會消失的。”我望著窗外。
“你們這些飛行員都是這麽馬行空嗎?”
“至少我是。”我。
“那你想聊什麽?”
“沒什麽。”
“你知道嗎,我本來想著,我們會躺在大大房間裏,想象著遙遠的未來,一些不著邊際的愛情故事。”著我站起來躺在了床上。
“你絕對是網絡看多了,現在的我們想未來是空洞的。”
“隻是要那種感覺,也並不是要講什麽。”我。
“那你給我講講你的初戀。”她。
“怎麽才算初戀?”
“至少確定過男女朋友關係。”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
“你會記得我嗎?”
“嗯。”我點點頭。
我記得我看過一本心理學的書,男女之間發生關係大於三次,這個女人就會愛上這個男人,我不知道是三次就可以了,還是必須大於三次。這是我昨晚上思考最多的一個問題,我常常糾結於這些書上的愛情原理,真正實踐的時候卻沒了勇氣。
躺在那裏,由於我起來的比較早,不一會困意襲來,又睡了過去。
一切事情都是發生的剛剛好,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我醒了,外麵的雨還在下著,陳夢在撥弄她的手機,我打開電視,中央五套正在播放花滑世錦賽,雙人花滑那種默契的配合,會心的眼神,優美的舞姿,以及夢幻的氛圍,深情的音樂。讓我不禁有些感動,人類創造出來的藝術,真是像極了愛情,音樂讓人沈醉,舞姿讓人不能自拔,但一切都是短暫的,節目不久就會在掌聲中結束。
也許短暫的東西才會讓人銘記,覺得美好,短暫有時也是永恒。這是我後來的感悟。
“宇,我要走了。”陳夢。
“去哪?”我。
“回家,我爸我前男友一直在我家等著,一了也不走,我爸讓我回去跟他清楚。”。
“好吧。”我不知道該些什麽,好像犯錯了一樣。
陳夢走了,我有些失落似的責備自己,這麽多的思念,不如是一個人的空想,當所有都成了現實,卻隻會接受,一點主動的勇氣都沒有,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麽,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