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夜寂天穹
細水白子路，竹腔響石鍾。黛墨碎光影，伏屋敦厚中。
嘣！
一隻溢滿清水的竹筒撞了石頭便扭頭折回，接著一扇竹製平移開合，屋內沉沉的暮光迎麵而來。
“顏菏？回來了？”蒼老的聲音從夏顏菏的側身響起，身形一頓隨之扭過了頭，露出她略帶嚴肅的麵頰。
“嗯。”
“可是在外遇到了什麽意外？我為何感到……”
“沒有，隻不過是一隻瞎了眼的阿貓阿狗碰到了手環。”夏顏菏隨之抬手晃晃玉腕處的黑晶手環，在空氣中竟帶著些破風聲。
“沒有就好……最近注意些韓瀟，他恐怕會有些異動。”嘴角邊的那個人對他而言好似一隻螞蟻，要不是自己的孫女和那隻野獸在同一所學院，聲音的來源恐怕都懶得去搭理他。
畢竟，他還算不得上猛獸。
“事情！我回屋了。”夏顏菏的眼瞳明了明，擺手離開了。
待夏顏菏踢踏著木板的聲音離去，另一個方向的木門緩緩撐開，身著樸素的一個男孩站在院內，朝屋內微微傾身。
“家主。”
“去查查顏菏今接觸到的人。”剛剛平靜的聲音中夾雜了些許威嚴。
“這……”孩童白成麵露難色：“無端去查姐的行蹤，恐怕會招來她的反感吧？”
“我一直都教育她，不要去做無意義的動作，身法如此，交談亦如此。剛才的擺手都是偽裝，走路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許多。查到什麽莫要輕舉妄動，向我匯報。”言出法隨，聲音的權威不容置疑。
“是。”白成緩緩合上了門……
安靜質樸的院，竟然是封都南界的終嵐山脈。無論多少的商業大鱷企圖將這裏開發，都無功而返，有甚離奇失蹤也無人敢隨意立案搜查。
……
嘭！嘭！嘭！
高筒皮靴於黃沙滿中有節奏地踩踏，一粒粒飛塵在夕陽下更加燦爛，順著皮靴，軍裝，綠巾處剛準備飛揚便被一把黑色手套揮去。
“再有半刻就要就要黑了。”葉鋒眯眯眼，嘴角蘊含著微笑與威脅，側肩挺了挺早已裝滿子彈的狙擊槍。
黑夜，是他的戰場。
不管是狂森訓練營為訓練學員專門野生養育的雪豹與獵鷹，還是這次膽敢插手狂森訓練活動的那些幕後分子，隻要在黑夜，他的狙擊槍“貓頭鷹”與他將會化為“老鬼”，擊殺那些進入他的射程內的人。
西北地區雖然缺少叢林遮掩，但幹旱連綿的戈壁荒灘，同樣是於困境中鍛煉葉鋒這些國家尖兵的絕對“有利”環境。
星辰已經布滿了頭頂的整片夜空，葉鋒躺揚著舉著狙擊槍，找了片有山坳處的高地藏好，從後腰處抽出一塊壓縮餅幹塞進嘴中；舔了舔嘴唇，雖然他知道自己戒律的飲食規則可以為自己節省下行軍壺中較多的水源，可惜任誰在這片吃人不吐骨頭的“狂森後花園”裏都無法堅持一個星期不補充一滴水源。
他與外界交流的唯一通訊器，已經被敵方一個更加高明的狙擊手給射穿了，這也是這些犯罪團夥最讓他心驚的地方——擁有絕對的武裝實力與能力，卻要對付這個偏遠地區，毫無存在感的學員訓練營。
此時他正靜靜摩挲著手中的一顆彈頭，這是從通訊器中的殘骸中翻找出來的。彈頭圓滑尾部尖銳著三棱尖刃，順著光線看去它的後端還刻著一張六芒星，像是一個專門被獨立做出的工藝品。他常年摸搶，卻從來沒有感覺到一顆子彈上竟包涵著重重的情誼。
好像，就好像主人射出去的不是子彈，而是一往直前的銳氣和破釜沉舟的決心。
呼……北風打著旋吹進他的領口。
咻！
來了！
葉鋒精神一震，狙擊鏡頭中一抹影子一閃而過又快速消失，速度連他的夜視儀都趕不上。
一個人？葉鋒皺眉。
不可能！獵人與獵物雖不過一瞬，但葉鋒有強烈的感覺，對方從幹擾教學進程，引誘自己離隊，再到打破他的通訊器，封鎖他的回程路線，至少要不下五人！
而他們，究竟想要自己做什麽？
在哪裏？左右掃視著周圍的環境，是左邊的灌木叢？還是右邊更遠出的沙丘？預算著可能出現的所有場景，葉鋒此時就像獵豹般隨時做好捕殺獵物的準備。
殺氣！
嗡……咻！
還未等葉鋒的身子完全側離，一柄三岔寒月彎刀陰冷地飛旋插入他攀爬的岩石中，距離葉鋒的身體還不過一個巴掌遠。
冷兵器！
未等他轉過身體，葉鋒一個打挺，腰後一柄手槍朝遠處開去，砰砰砰！
可惜連個影子也沒有。
邊打邊轉移位置，葉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對方封成一個口袋了，但剛才彎刀的使用者能估測軌跡差點要了自己的命，一定不簡單。
扭頭打滾到了低勢地區，又是滿的飛刀從不同方向射來，刁鑽陰狠，均是他的要害部位。一邊躲一邊開槍掩護，葉鋒卻不知道自己已經亂了陣腳。莽莽的夜色好像讓他失去了平時的冷靜，敵人比他還會隱藏！
突然——
側麵的陰影中兀自破空而來一張足有他兩倍的巨手，直直拍向他的麵門！
這還是人的手嗎！？
瞳孔放大，葉鋒不知道自己的常識已經在今夜不斷被刷新。
啪！
倉促之間舉起狙擊槍就格擋，緊接著就是滿的沙塵拍向他的背，火辣辣地疼！
咳咳！
塵土湧如嘴中，葉鋒的右眼縫處已經被鮮血連住了，艱難地抬頭看向那個手掌的主人。除了脖頸處亮晃晃的金屬長片和高大的白色歐美皮膚，他不知道這些雇傭兵來到國家的邊境地區究竟想要幹什麽？
“你的身手還不配和我作戰。”亞當斯扭扭“遒勁”的脖子，他的身體和巨手一樣粗獷，麻繩般的頭發四下擺動。他的漢語非常流利：“華夏人，還沒有哪個人是我的三擊之力。”
嘭！
葉鋒剛剛掩護的岩石隨之爆破。
一條銀色絲線在空氣中晃動，剛剛插在那塊岩石中的三岔彎刀盤旋而來，被葉鋒頭頂處的一個人接在手中。
“但他是‘神眼’的獵物，亞當斯。”滿臉布滿著繃帶，好像一隻剛從洞穴中爬出的木乃伊，瘦高查克斯道：“我們此次隻負責抓捕，不管他是一隻老鼠還是耗子，能逗我玩樂的都是好玩具。”
“沒錯，”亞當斯抬腳朝意識已經模糊的葉鋒走來：“可別讓神眼久等了。”
“你們……究竟是什麽組織？為何要進入華夏？”葉鋒推測剛才支撐狙擊槍的右臂已經骨折了，硬撐著狙擊槍站起了身，估計心髒處的生命探測器也把信息傳回到狂森控製中心了。
“我們？”亞當斯疑惑地看著他，搖搖頭虔誠語：“是我，不是我們。我主慈悲，萬物與我一體，更何況是作為大統一的靈長。”
像是碾死螞蟻的姿勢，亞當斯的食指大拇指提溜著葉鋒的腰帶就往肩上扛去。“今晚還未向我主祈禱，不要再與我浪費時間了。”
“去死！”
電光火石，葉鋒抽出靴子中的軍用匕首就往亞當斯的脖頸處插去，出乎意料的脆弱，匕首捅破了皮膚，卻卡在了裏麵抽也抽不出來。
“怎麽？”亞當斯迷茫的眼神掃來，卻朽枯拉摧破開了葉鋒的心理防線，如同罪惡的地獄深淵：“你想來看看我主為我創造的無上身軀嗎？”
“那可不行。”高處的查克斯也直挺挺地跳了下來，蒼白的麵容在繃帶下更顯詭異：“我主不可褻瀆。即使是他隨意創造的玩具，也不能不經允許就被瞻仰觀看。”
“噗！”
“啊！”
查克斯竟然抬手就精確地挑斷了葉鋒的兩條腳筋，看向刀刃處的鮮血竟然還嫌棄地在葉鋒的衣服上抹了抹。
“亞當斯，神眼會不高興的。”查克斯毫無壓力地捏斷了葉鋒的匕首，脖頸裏竟然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他的玩具要是被玩壞的話我們還要負責清理。”
話雖如此，可兩人到目前為止對神眼一點忌憚的表情也沒有表現。
“那有如何？”查克斯理了理手上的繃帶：“我主在上，他就是神的眼睛也要閉嘴！”
……。
相隔萬裏的巨大古堡裏，陰冷的寒氣交雜匯聚在一把空曠大廳的暗金色巨大王座處。準確來，是坐在上麵的高大黑色背影。
藍紫色的瞳孔撐開，略帶慵懶，略帶嘲笑，略帶侵蝕中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