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山泉
而從樊文清出這間屋子大門,一直到出了驛站,都沒有見到那驛丞。
不過,這時候樊文清的心思都在那承恩寺上,既然這裏沒出什麽岔子,樊文清也懶得理會。
雖說這個時候已經到了關城門的時間了,不過,樊文清畢竟是穀城縣的知縣,想要叫開城門倒也不是難事。
在把樊文清送到縣衙之後,陳安晏派去的兩個人卻沒有回驛站,而是直接待在了衙門外麵不遠處的一個涼亭。
原本這縣衙門口並沒有涼亭,不過,這樊文清為了彰顯自己的清正廉明,特意在縣衙門口的不遠處建了一座涼亭,為的就是給人一種官民同樂的景象。
當時孔明城在建造這座涼亭的時候就曾說過,這座涼亭是用來給那些來衙門辦差的百姓歇腳所用。
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裏,的確有一些來報官的百姓來這裏歇腳。
這其中也不乏有一些狀告富賈鄉紳的百姓,
那些富賈鄉紳大多都是因為欺壓百姓才被告到了衙門。
而他們自然不樂意上公堂,於是一邊收買了衙門裏的官差,另一邊找來了一些地痞流氓,一旦見到有人去告自己,就讓那些地痞流氓直接把那些百姓趕走。
這個時候,那些縣衙的官差都會“恰好”進去辦事,“恰好”沒有看到那些地痞流氓驅趕百姓。
就算之後百姓將此事告訴縣衙,縣衙也會以不知情或是未親眼見到來推脫。
時間一長,百姓們也知道了其中的把戲了。
沒過多久,這間涼亭便沒有人去了,漸漸的就荒廢下來了。
不過,因為孔明城的出現,這樊文清昨日特意讓手下好好收拾了一番,現在看上去,比之前還要精致一些。
因此,雖說這時候馬上就要夜深了,但在這裏湊合一晚倒也沒有什麽大礙。
樊文清在回到衙門之後,立刻把縣衙裏所有的官差都召集了起來。
不過,等所有人到齊了他才發現,這裏的人數總共不到三成。
而其中一個官差還十分不解的問樊文清,說是驛站派人前來,說是樊文清可能會有危險,讓他們派人去驛站。
樊文清一聽大驚。
他原本的確有這樣的安排。
可是在他離開驛站的時候,卻並沒有發現附近有官差,否則自己也不用陳安晏專門派人送自己回來了。
一想到那兩個人還在外麵的涼亭,這樊文清的心裏便十分不安。
按照這兩個人的說法,是因為這時候已經過了開城門的時間,他們不願讓那些守城門的官兵為難,所以就在城裏留一晚,等明日開了城門再出城。
雖說樊文清也提出,請他們兩人直接住到城裏的客棧,直接費用,則由縣衙承擔,畢竟他們也是為了送樊文清才進了城。
不過他二人卻以將軍不在不敢做主為由拒絕了,而且還直接去了衙門外麵的那個涼亭。
無奈之下,樊文清隻能又派出幾個人從側門出去打探其他官差的去向。
另外,他又召集了所有的心腹,商議明日如何應對孔明城。
幾乎忙了一夜,快到卯時的時候,樊文清才算是小憩了片刻。
總共也就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這樊文清便已經急急忙忙的出了縣衙,帶著一眾手下,跟著昨晚送他回來的那兩個人,朝著驛站趕去。
昨日孔明城可是放下了話來,說是不希望久等。
現在差不多已經要辰時了,樊文清可不敢耽擱。
這時候,已經坐在轎子裏的樊文清,心裏還是十分不解。
自己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在二更天的時候已經回來了。
原本,按照樊文清的意思,自己留下了紙條給那驛丞,那個驛丞看過之後便立刻去衙門召集人手。
雖說因為於師爺的命案,自己派了不少官差出去打探消息,但縣衙裏還是有著幾十個官差給自己聽用。
按照他的想法,這幾十個官差在來到驛站外麵之後,隻要聽到自己一聲令下,便一窩蜂的全都衝進來,自己也好借此機會逃出去。
雖說今晚因為孔明城他們並沒有對自己發難,反而一直在恭維自己,所以自己一直沒有發出信號。
但照理來說,那些官差應該都躲在暗處等自己的信號才是。
可按照自己派去打探消息的官差的說法,包括那個驛丞在內,連著前去的幾十個官差竟然全都睡在了幾個十分隱蔽的角落。
而在好不容易把他們弄醒之後,這些人竟然都一問三不知,隻是說他們在來到這裏,隱藏好了身形之後,很快便倦意襲來,竟然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樊文清自然對此十分懷疑。
若是隻有一兩個人,因為貪杯的關係忍不住睡著了也就罷了。
這裏可是有幾十個官差,他才不會相信這麽巧,所有人都因為太困而睡著了!
樊文清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短短的兩天時間,實在發生了太多讓自己不解的事情。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卻是去修繕承恩寺。
忙了一個晚上,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手下到底辦好了沒有。
很快,他們這一行人便到了驛站。
見過孔明城之後,他們便準備出發去承恩寺。
其實,在前天的時候,陳安晏就已經提出想要去承恩寺看一看。
在京城的時候,陳安晏恰巧聽說了要重新修繕承恩寺一事。
因此想著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也算是看一看這一段曆史的痕跡。
不過,按照樊文清的說法,從縣城往返承恩寺,半日的時間實在有些勉強,這才不得不放棄。
過了大概將近兩個時辰,他們這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承恩寺。
這還是孔明城他們換了快馬先行一步的結果。
後來還有幾十個人恐怕還得至少一炷香的時間才能到。
這一路上,樊文清也十分緊張。
而在他們到了這裏之後,樊文清倒是稍稍鬆了口氣。
因為他見到這裏已經堆了不少木材磚瓦,而且也有一些工人在丈量比劃。
看樣子,自己昨夜的安排應該是能勉強過關了。
將大部分手下留在外麵之後,孔明城隻是帶著陳安晏、樊文清以及五六個手下進了承恩寺。
四下看了看之後,陳安晏多少還是有些失望。
這座見證了上千年曆史的寺廟,如今已經是青苔滿地。
雖說從那些宅院的布局和樣式,還是能看出當年的氣派宏偉之處,可如今的衰敗,卻是讓這份宏偉變的單薄了許多。
這承恩寺裏雖說供奉了毗盧大佛、彌勒石佛等佛像,但卻不受百姓的香火。
再加上這裏畢竟地處偏遠,不受朝廷重視,這才會導致如今的局麵。
其實,在一開始,雖說這承恩寺不受香火,但還是有不少百姓前來祈福。
這承恩寺的後山有一處山泉,雖說不能祛除百病,可若是長期飲用,倒也能強健筋骨,而這也正是那位公主在這裏休養的原因。
那位公主身染疾痛,自然對那些祈福之人心生同情。
因此,在遇到一些因為家人生病前來祈福的百姓時,她便讓人送一些山泉水給他們。
而這山泉水的確曾讓幾個患病的少年逐漸的好轉起來。
其實,這幾個少年的病,主要還是因為家裏吃不飽引起的。
有了這山泉水的滋養,再加上因為患病之後,得到的吃的倒是要多一些。
所以,沒過多長時間便漸漸康複了。
隻不過,這山泉水畢竟不是靈丹妙藥,更多的人拿回去之後,對家裏的病人還是沒有好轉。
在他們看來,因為他們的誠心,那位公主所賜下的必定是靈丹妙藥。
可是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十分失望。
特別是在得知有的人家裏的病人因為喝下了公主賜下的山泉水之後便好了之後,心中更加生起了不滿之意。
不過,這位公主千金之軀,承恩寺一帶戒備森嚴,他們就算是想要報複也沒有辦法。
又過了數年之後,這位公主也去世了。
守在這裏的侍衛們也都被召回了京城,對於那些百姓,也終於等來了報複的機會。
他們進了這承恩寺之後大肆的破壞,特別是那口山泉,也因為這些百姓的破壞而變質了。
自那之後,這承恩寺也隻是徒有虛名,不複榮光。
到了今朝之後,這承恩寺也徹底衰敗了。
其實,這樊文清當初請旨修繕承恩寺,也隻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
畢竟,在這偏遠州縣,除了搜刮百姓之外,也實在沒有多少能從朝廷摳銀子的地方了。
卻沒想到朝廷竟然直接同意了。
幾人在裏麵走著,樊文清還一邊給幾人介紹。
特別是那些連夜運來的木材磚瓦等等,按照樊文清的說法,這隻是先買了一部分材料,等完全丈量好之後,便會開始修繕。
其實,一般來說,這原本是該在樊文清呈上奏本的時候就已經丈量好的。
不過,在工人具體實施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有一些出入。
所以,在正式開始施工之前,還是會讓這些工人重新丈量一遍。
而樊文清這麽做,自然是想告訴孔明城,對於修繕承恩寺,他早就有了安排,絕對沒有拖延之意。
孔明城一邊聽著,一邊緩緩的點頭,似乎對樊文清所說並沒有什麽懷疑。
幾人一邊說著,來到了那處山泉下麵。
按照這樊文清所說,這山泉是從後山流下來的。
不過,如今早就沒有山泉流下來了,前朝也曾派人上山,想看看為何沒有山泉水了。
隻是他們兩次派人上去,據說都遇到了頗為詭異之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在下方,原本應該是一個積攢山泉水的池子,不過如今裏麵已經滿是青苔。
而這池子裏的,也早就不是當初的山泉水,而是前幾日下的雨水。
陳安晏上前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看出什麽異樣。
不過,就在他上前的時候,卻聽到了一絲十分細微的聲音。
這個聲音讓陳安晏覺得十分奇怪,因為這是一個腳步聲。
在此刻的承恩寺裏,腳步聲並不奇怪。
可發出這個聲音的人,應該穿的是一雙尋常的棉鞋。
但是在他們這一行人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包括樊文清在內,其他人穿的都是官靴,棉鞋和官靴走路的聲音大不相同。
陳安晏四周看了看,卻見到在幾丈開外的牆邊,有個工匠在擦拭著一塊碑。
那些工匠腳上穿的,大多都是草鞋,草鞋的聲音跟棉鞋的聲音也不一樣。
莫非隻是擦拭石碑的聲音?
陳安晏張望著,想要看看到底有什麽不對勁。
這時候一陣風吹過,卷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枯葉,發出了“沙沙沙”的聲音。
陳安晏楞了一下,隻見他苦笑了一聲,暗道:“莫非是自己太過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