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暗示
這王家這麽大的家業,竟然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就家破人亡了。
過去王家那些趨之若鶩的親友,如今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
而王家的那些丫鬟家丁,也都連夜逃走,生怕惹禍上身。
至於王勇,平日裏白天的時候他就帶著一個用雜草編成的扳指在街上遊蕩,到了晚上,要麽是睡在城外的破廟,要是出城的晚,就隻能露宿街頭。
不過,也有一些穀城縣的百姓多少聽到一些風聲,知道這一切都是樊文清的手筆。
因此,有時候也會對王勇接濟一二。
而像這樣的事,在樊文清上任之後,於師爺少說已經替他做了十多趟了。
所以,樊文清擔心,這於師爺是被過去那些被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抓住之後虐打致死。
若是放在平時,樊文清倒也不會這麽擔心。
可如今孔明城在穀城縣,若是那些百姓把事情鬧大了,那對自己來說,就有些不好收場了。
因此,盡管孔明城的安慰之詞讓自己十分受用,可樊文清還是不敢大意,一邊派人去於師爺嶽丈家中打探其夫人孩子的下落,一邊派人追查於師爺昨日跟自己分開之後的行蹤。
見到樊文清有條不紊的發號施令,孔明城也笑著說道:“大人深謀遠慮,實乃穀城縣之福!”
聽到孔明城如此誇讚,樊文清也有些受寵若驚。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樊文清臉色一沉,自然十分不悅。
若是在平時也就算了,今日孔明城也在縣衙!
而且孔明城剛剛才誇了自己,這時候就有人來拆台,自然讓他覺得麵上無光。
於是,這樊文清便立刻派人去縣衙外麵查看。
連半盞茶的功夫都不到,樊文清派去的官差便回來了。
不過,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尷尬。
隻見這個官差先是向兩位大人行禮之後,又徑直來到了樊文清的身旁,附身在樊文清耳邊說了幾句話。
樊文清聽了臉色也是一變,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
這時候他也留意到孔明城正看著自己,這樊文清立刻笑著說道:“倒是讓將軍見笑了!”
隻見樊文清稍稍頓了頓之後,便立刻接著說道:“這穀城縣有個姓王的賭徒,原本倒是家境殷實,可是在染上了賭癮之後沒過多久就敗光了家中的田產,最後落了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如今整日在外麵遊蕩,雖然說不上罪大惡極,可多少還是讓人厭煩!”
原來,這時候在外麵嚷嚷的正是王勇。
原本那樊文清在得到了王家的那枚祖傳扳指,又霸占了王家的家產之後,也曾想過要對王家斬草除根。
王老爺的夫人早逝,而在那個時候,王老爺和他的兒媳也都已經先後離世,這王家也隻剩下了王勇一人。
樊文清擔心王勇會知道其中的真相,所以想要對王勇下手以絕後患。
不過,他的這個想法,卻是被於師爺給阻止了。
按照於師爺的說法,如實這時候再對王勇下手,那麽這穀城縣的百姓便會把矛頭都指向樊文清。
畢竟,在這件事之中,樊文清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且,像樊文清這樣每年給縣衙送禮的富商不在少數,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會人人自危。
所以在於師爺看來,倒不如暫時放王勇一條生路。
畢竟王勇如今已經家破人亡,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其實,在聽了於師爺的建議之後,樊文清還是有些不安。
不過,在這個時候卻傳來了王勇發瘋的消息。
在經過幾次試探之後,他們發現這王勇的確是已經瘋了,樊文清這才放下心來,不再對付王勇。
不過,為了避免出現意外,樊文清也吩咐手下,不許這王勇出現在自己以及縣衙的附近。
在平日裏,隻要這王勇來到縣衙附近,那些官差便會驅趕。
也許是因為今日樊文清把大部分的官差都派出去了,所以王勇來到了縣衙門口才被兩個官差發覺。
於是孔明城他們才會在裏麵聽到了外麵嚷嚷的聲音。
這樊文清說完之後,立刻看向了那個官差。
那個官差在樊文清身邊多年,因此立刻明白了樊文清的意思,也附和說道:“不錯,大人想著此人畢竟是穀城縣的百姓,隻要此人每次來到縣衙附近,都會讓我們給他一些吃食。隻不過今日因為出現了這樣的命案,沒有第一時間給他拿吃食,此人倒是發起瘋來了!”
聽到這個官差這麽說,樊文清倒是十分滿意。
不過,他卻是有些“埋怨”的說道:“此人雖說是自作自受,可畢竟也是我們穀城縣的百姓,你還是盡快想個辦法將其安頓好,不可再讓孔將軍看我等的笑話了!”
聽到樊文清的吩咐,這個官差便立刻退下去“安頓”王勇了。
這樊文清見到孔明城看向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和善,心中也十分高興。
因此,他也想趁熱打鐵,把蔡雲交給孔明城。
於是,這樊文清先告罪說是有公務處理,請孔明城稍坐。
出來之後,樊文清便立刻來找蔡雲,說是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至於孔明城究竟願不願意出麵救她的三叔,就看蔡雲自己的表現了。
其實,在出縣衙之前,這蔡雲對樊文清還是十分感激,之後雖說證實了那具屍首並非蔡達通,可蔡雲的心裏卻是對樊文清之前的所作所為十分不解。
不過,縱是如此,如今這也是她唯一能救自己三叔的機會了。
就在蔡雲隨著樊文清來到了孔明城所在的花廳時,那孔明城看上去似乎也有些意外。
而他這個細小的神情,自然也被樊文清看在眼裏。
可這位知縣大人不知道的是,孔明城的意外,並不是因為蔡雲的突然出現,而是因為昨晚的時候,雖說春華樓的燭火通明,可畢竟比不上白天時候敞亮,再加上昨晚蔡雲為了配合唱戲,多了一番裝扮,可今日卻是未施粉黛,看上去倒是多了幾分清秀。
因此,這孔明城看了倒是也有些失神。
而樊文清見了,心中卻是冷笑了幾聲,隨後才說道:“將軍,下官昨日見到將軍似乎對這裏的楚劇很感興趣,所以特意把蔡姑娘請來,再給將軍唱上一曲!”
孔明城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連連說好。
不過,很快他便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卻是問道:“昨日有兩位,今日為何隻有蔡姑娘一人?”
樊文清擔心蔡雲會說漏嘴,連忙搶先上前說道:“將軍見諒,另外那人身子有恙不能前來,倒是委屈將軍了!”
隻不過,他話雖這麽說,但其神情卻並沒有半分歉意。
因為在樊文清看來,這孔明城的目的是蔡雲,而不是聽戲!
而樊文清在說完之後,也有意無意的看了蔡雲一眼,顯然,他是想警告蔡雲不要亂說話。
而對於蔡雲來說,她當然也知道眼下不是攤牌的時候,隻能上前行禮之後問道:“不知兩位大人想聽什麽戲?”
還沒等孔明城說話,那樊文清卻是先笑著說道:“這自然是將軍大人做主,下官對戲曲可是一竅不通!”
孔明城想了想之後,卻是有些無奈的說道:“本將軍對這楚劇知之不深,不如蔡姑娘為我們選一曲?”
聽到孔明城這麽說,那樊文清也立刻說道:“既然將軍大人這麽說,你就選一首輕鬆一些的吧!”
樊文清是擔心著蔡雲會再唱《九件衣》這種血淋淋的戲曲,所以也算是有言在先!
這時候,蔡雲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草民就為兩位大人唱一曲《銀屏公主》!”
據說,這銀屏公主乃是前朝太宗李世民之女,其夫秦懷玉為開國元勳秦瓊之子。
他們的兒子姓秦名英,雖臂力過人,可性情暴躁。
有一次,駙馬秦懷玉奉旨出征,他擔心秦英會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惹麻煩,所以就把秦英鎖在了花園。
有一天,這秦英偷偷溜出去,在金水橋上釣魚。
可那天前朝國丈詹太師路過金水橋,其儀仗鳴鑼敲鼓,把魚都嚇跑了。
秦英頓時大為惱怒,他可不管詹太師的身份,直接上去把詹太師活活打死。
詹太師的女兒詹妃去找太宗哭訴,太宗命銀屏公主綁子上殿,欲以國法將秦英問斬。
銀屏公主多番哀求,太宗依舊不允。
無奈之下,銀屏公主隻能搬來了皇後說情,請太宗饒過開國功臣秦家的根苗,更何況,這時候秦英之父秦懷玉兵困鎖陽,若是就這麽殺了秦英,未免會讓駙馬寒心。
最後,太宗賜下禦酒,命銀屏公主向詹妃賠禮。
銀屏公主跪求詹妃,說之以理,動之以情,詹妃這才同意。
最後太宗才赦免了秦英的死罪。
這時候,恰逢邊關急報,太宗便命秦英戴罪立功!
相比《九件衣》,這《銀屏公主》的結局倒是還算圓滿。
因此,就連樊文清也沒有異議。
這一曲唱完之後,孔明城依舊是讚不絕口。
而蔡雲卻是有些著急了。
她之所以選《銀屏公主》,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蔡雲是想將自己比作銀屏公主,把蔡達通比作秦英,將孔明城比作了太宗。
她是想要孔明城救下蔡達通的性命,他們叔侄二人到時候也能“戴罪立功”!
可是就眼下來看,這孔明城似乎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
反倒是一旁的樊文清卻好像有些明白自己的意思了,這時候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有些淩冽。
而蔡雲也不禁有些苦惱,甚至暗罵自己。
論官職品級,這孔明城遠勝樊文清,可他乃是武將,想要領會這些彎彎繞繞恐怕根本不及樊文清這個正七品的知縣!
這時候,蔡雲倒是有些擔心了。
若是這樊文清聽出了自己的意思,恐怕會不給自己像孔明城求救的機會。
如此一來,自己的三叔就沒救了!
因此,這時候蔡雲立刻上前說道:“將軍大人,小女子……”
“來人,帶蔡姑娘下去休息!”
可惜的是,蔡雲的話還沒有說完,樊文清便直接打斷,甚至喚來了手下,想要把蔡雲“請”出花廳。
而且,從樊文清的眼神也能看出,這時候他真的動怒了!
其實,這時候蔡雲若是再次大喊,必定也能引起孔明城的注意,可是她才二十歲,根本就沒有經曆過這些。
像樊文清這樣的一個知縣大人,過去在他們這些尋常百姓的心裏,可都是高高在上的!
再加上他們從小都聽說過一個詞,那就是官官相護。
所以,這時候的蔡雲有些猶豫了。
就這麽一轉眼的功夫,蔡雲就被兩個官差帶了出去。
其實,蔡雲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對樊文清起了戒備之心。
她同樣不知道這樊文清在今日離開縣衙之前和見到那具屍首之後,為何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