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聽曲(四)
這一次,那孔明城倒是也十分賞臉,同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下這樊文清更加得意了。
立刻看向了那角落裏的裘茂。
這時候的裘茂似乎正喝著悶酒,根本就沒有理會樊文清。
而樊文清在暗笑了一番之後,又看向了樓上。
樓上的那些鄉紳們看起來也十分羨慕。
等他再次入座之後,陳安晏卻突然問道:“樊大人,您覺得這出《九件衣》唱的如何?”
樊文清先是一怔,隨後立刻笑著說道:“公子也見到了,剛才孔將軍聽完之後因為嫉惡如仇,這一拍桌子頓顯將的威風,把我等都嚇了一跳,這也足以說明,這兩個角雖說有些脾氣,但唱的還真是不錯!”
聽到這樊文清拐彎抹角的還要拍孔明城的馬匹,陳安晏也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他卻是不懂聲色,而是接著說道:“大人既然覺得他們兩人唱的好,那是不是該給些賞錢呢?”
樊文清聽了,再次楞了一下。
他沒想到陳安晏會提這個要求。
自從自己上任這穀城縣的知縣以來,這每年的應酬不少,也聽了不少戲,可沒一次是要自己出賞錢的。
不過,既然陳安晏提了,孔明城又在場,這樊文清倒也不便拒絕,立刻摸索了一番。
可是他作為這穀城縣的知縣,出來從來不帶銀子。
衙門裏的師爺支了幾十兩銀子,所以從來都是師爺幫著付銀子。
而且,實際上不論是吃飯還是買東西,大部分的掌櫃也不敢問他們要銀子。
之前有一次,樊文清府上的管家去買菜。
在經過肉攤的時候切了三斤瘦肉兩斤肥肉,這管家拿出了一錠銀子付錢,那屠戶卻說找不開,讓管家下次來的時候一起付。
隨後,這管家又來到了賣水果的攤販這裏,挑了五六樣東西之後,又拿出了那錠銀子付錢,那些賣水果的也都說找不開,讓他下次來的時候再付。
緊接著,這管家又來到了賣蔬菜的農戶這裏,拿了十來斤蔬菜之後,那管家還是拿出了那錠銀子付錢。
其實這十來斤菜總共也就十幾二十文錢,那管家本以為這農戶會跟那屠戶和那些賣水果的攤販一樣,讓他下次付錢,卻沒想到,這個農戶結過銀子,直接去了不遠處了一家錢莊把銀子兌了出來。
那管家接過找他的銀子之後便離開了。
不過,自那之後,再也沒人見過那個賣蔬菜的農戶。
這樊文清家裏的管家尚且如此,就更不必說他本人了。
而他在摸索了一番之後,卻是沒能拿出半點銀子出來。
這時候,他才再次想起了縣衙的師爺。
他在來到這裏之後,因為沒見到師爺,已經派人去找了,可到了這個時候,不光是師爺,就連他派去找師爺的那個官差也都沒回來。
這樊文清不免有些擔心了起來。
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陳安晏他們還在等著自己付銀子。
這樊文清有些尷尬的對著陳安晏他們笑了笑之後,立刻喚來了兩個官差,想讓他們出銀子。
可是樊文清的那些親信都在二樓,在這一樓伺候的那些官差身上也都沒有銀子。
畢竟他們都是來幹活的,就算有,也隻是一些銅錢而已,在陳安晏他們的麵前根本就拿不出手。
這樊文清無奈之下,隻能看向了二樓。
這時候,陳安晏卻是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麽,樊大人是沒帶銀子在身上?”
樊文清立刻說道:“公子見諒,本官為了不汙將軍大人的清廉,身上沒帶半分銀子,所以實在有些慚愧。”
這樊文清稍稍頓了頓之後,又接著說道:“不如這樣,兩位今日先回去,明日到衙門來領賞錢!”
蔡達通他們叔侄二人倒是沒有什麽意見。
他們賣藝至今,這樣的情況他們也經常會遇到。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其實隻不過是那樊文清的推托之詞。
按照樊文清的想法,這兩人若是識趣也就算了,若是真的膽敢來衙門討要銀子,自己必定會要他們二人好看。
就在蔡達通叔侄二人準備退下的時候,陳安晏卻直接喊住了他們。
隨後,隻見他又來到了孔明城的身邊。
雖說這時候他站著,孔明城坐著,但因為兩人身高的差距,陳安晏稍稍彎腰便已經探到了孔明城的耳邊。
隻見他不知道對孔明城說了兩句什麽,孔明城倒也沒有說話,隻是稍稍點了點頭。
隨後,陳安晏又將那蔡達通叔侄喚到近前。
這二人不明所以,隻能上前。
這時候,隻見陳安晏從懷中摸出了一張銀票,眾人一看,正是紋銀五十兩。
隻見他故意在樊文清的麵前揚了揚,隨後才把銀票拿給了蔡達通,說道:“既然樊大人沒帶銀子,那還是讓我們將軍來吧!”
陳安晏故意在“沒帶”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給旁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樊文清故意如此,這倒是引的那些侍衛和孔明城手下的那些官兵們大笑了起來。
陳安晏此舉也讓那樊文清無比尷尬,可是在孔明城的麵前,他也不敢發作。
這時候的他,隻能向上麵的那些名門鄉紳求助。
畢竟,今日能將他們喊來,已經是他們極大的榮耀了。
而這時候,那蔡達通卻是一聲驚呼。
原來,他也發現了陳安晏竟然給了他五十兩銀子。
要知道,一般像他們這樣的角,唱一場堂會,最後到手也就三五兩銀子。
平日在別的戲院唱戲,拋開那些費用之後,到手也就一兩左右。
就算是那些多金的老爺們捧的角,每次也就多給個十兩二十兩,像陳安晏今日出手這麽闊綽極為難得。
不過,相比於蔡雲的興奮,這蔡達通卻是一臉的憂心忡忡。
那蔡雲剛想說些什麽,蔡達通卻是將那銀票送還到了陳安晏麵前,說道:“這位公子,這銀子實在太多了,我們受用不起,還請公子拿回去!”
這蔡達通在說完之後又偷偷看了那孔明城兩眼。
原來,他是擔心孔明城之所以會出手如此闊綽,是看上了蔡雲。
蔡雲正直雙十年華,因為有唱戲的功底,身姿也頗為曼妙。
其實,在最近這些年裏,兩人東奔西走,也曾有人前來說親。
而對於蔡達通來說,他也希望蔡雲能早日成家,不必再跟著自己走南闖北。
可是就算如此,以蔡達通對自己這個侄女的疼愛,他也不會隨便就這麽把蔡雲嫁了。
而對於那些前來求親之人,要麽蔡雲不滿意,要麽蔡達通不放心,就這麽一直拖著。
而在這之中,自然也有不少登徒浪子,想要接著求親的名義來接近蔡雲。
甚至有一次,有個好色之徒險些得手。
自那之後,這蔡達通便十分謹慎,隻要自己倒哪,就一定會帶著蔡雲。
今晚盡管是陳安晏給的這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可在這之前,陳安晏曾跟孔明城兩人耳語了一番,所以這蔡達通便自然而然的認為陳安晏出的這五十兩,是在孔明城的授意之下。
而從剛才孔明城他們這一桌上的對話來看,這孔明城也隻不過是路過此地。
再加上蔡達通對官府並沒有太多的好感,所以他認為這必然是孔明城通過陳安晏來討好蔡雲的手段,說不定是對蔡雲起了心思。
因此,就算是五十兩的銀票,蔡達通還是還了回去。
一旁的蔡雲一臉焦急,畢竟這可是五十兩銀子。
盡管此時的蔡雲依舊不明所以,可在見到蔡達通的神情之後,也隻好暫時的妥協。
這時候倒是輪到陳安晏不解了。
可是他在蔡達通的臉上,卻沒有發現什麽異樣,甚至他還以為會不會是受到了樊文清的威脅。
於是,陳安晏又將那張銀票推到了蔡達通的手中,笑著說道:“這是我們將軍的心意,跟旁人無關,你還是收下吧!”
而陳安晏越是這麽說,這蔡達通越是覺得是那位將軍大人對蔡雲其了覬覦之心。
別說是將軍了,就算是縣衙裏的官差,他們都不敢得罪。
情急之下,這蔡達通都想要給陳安晏跪下了。
而這時候,那樊文清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公子,本官實在是走的匆忙,所以身上沒帶銀子,並非本官吝嗇……”
就在他還想解釋一番的時候,陳安晏在將那銀票推還回去之後,突然朝著樊文清走來。
這時候樊文清不知道陳安晏想要做什麽,一時之間就這麽眼看著陳安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
就在他準備堆起笑臉繼續解釋的時候,陳安晏卻突然出手,直接拿下了樊文清腰間的一塊玉佩。
陳安晏拿在手中隨意的看了兩眼,隨後卻是擺出了一副好奇的神情問道:“樊大人,您說自己是個清官,那想來這塊玉佩應該不值錢吧?”
這塊玉佩到底值不值錢陳安晏當然看得出來。
而這時候的樊文清臉色也有些尷尬。
這塊玉佩正是自己去年壽誕的時候,樓上的幾位鄉紳所贈。
因此非但不是陳安晏口中的不值錢,甚至可以說是價值千金!
這時候的樊文清很快又堆上了笑臉,對著陳安晏說道:“公子說笑了,本官不過是一個七品知縣,每年的俸銀就那麽多,哪裏買得起那些貴重之物。”
他在說到此處,又指了指那塊玉佩接著說道:“這塊玉佩也不過值個幾兩銀子而已。”
樊文清在說完之後,立刻想要上前,從陳安晏的手裏拿回這塊玉佩。
陳安晏自然不會那麽容易讓他如願。
隻見他退開之後笑著說道:“既然這塊玉佩隻值個幾兩銀子,那在下就冒昧替大人做主,賞賜他二人便是,也用不著他們再跑一趟衙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