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熟人(四)
耶律平聽了,立刻大笑著說道:“穆將軍生性豪邁,不喜約束,上次的宮宴已經讓他如坐針氈,所以這次他說什麽也不願意前來了。”
陳安晏聽了有些錯愕。
這三個人用了三種不同的理由,偏偏聽起來還都算合理。
上次他的確見到了耶律平他們在保和殿的時候似乎的確沒什麽興致,反倒是在聽說宮裏出現刺客的時候,這幾個人倒是看起來很感興趣。
這時候,那耶律平又稍稍湊近了一些,對著陳安晏說道:“主要是大梁的酒軟綿綿的,穆將軍喝不慣!”
隻見他說著,再次大笑了起來。
陳安晏有些無語,他再次看向了耶律平,想從這位北周南院大王的神情之中找出一絲破綻。
隻是讓他失望的是,這耶律平神情自然,陳安晏根本看不出半點破綻。
雖說三個人都有缺席的理由,但陳安晏還是覺得太過湊巧。
不過,陳安晏也不動聲色,他看著耶律平說道:“耶律大王這可是冤枉我們大梁了,那日我們準備的可是上等的禦酒,本官那日都忍不住多飲了幾杯。”
見到耶律平的神情,似乎並不相信自己的話,陳安晏又接著說道:“若那位穆將軍真的喝不慣宮裏的禦酒,本官這就是去請旨,讓內務府送一些烈酒過來。穆將軍難得來一次大梁,這傳出去倒是我們大梁照顧不周了!”
陳安晏頓了頓之後,又接著說道:“至於耶律大王所說,那位穆將軍不喜約束,那就更加不必擔心了,皇上和王爺都是豁達之人,不會計較你們不懂禮數!”
陳安晏故意這麽說,就是想要看那耶律平的反應。
若是這耶律平聽了,又派人去將那位穆將軍請來,那倒是能說明這三人並沒有在密謀什麽。
可若是耶律平依舊推脫,那這中間必定有什麽問題。
而耶律平的反應還是沒有出乎陳安晏的意料,隻見他連連擺手說道:“陳大人還是饒了他吧,本王今日也告訴他,大丈夫不拘小節,可他還是說什麽都不肯前來。”
陳安晏聽了,一臉歉意的說道:“如此,倒是我們大梁失禮了!”
這時候,那耶律平似乎還想客套幾句,陳安晏卻說了一聲“失陪”之後,便直接離開了。
耶律平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看著陳安晏,隨後又跟那李純對視了一眼。
不過,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十分淡定的神情,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
而陳安晏在離開太和殿之後,並沒有去找李彧或是楊雄,而是直接朝著宮門走去。
隨行的太監也有些奇怪,隻是見到陳安晏的麵色不善,也不敢多問。
而他們才剛走出一會,李琳便跟了上來。
原來,從陳安晏去跟李純以及耶律平說話那時候開始,她便一直在偷偷看著陳安晏。
她在見到陳安晏朝著宮門口走去,麵色又有些奇怪,心中有些不太放心,便立刻跟了上來。
陳安晏見到是李琳,便稍稍放緩了腳步。
李琳來到近前之後,微喘著問道:“陳安……陳大人,你這是去做什麽?”
她原本想直呼陳安晏的名字,卻見到旁邊那兩個小太監都是一臉看戲的神情看著二人,李琳也隻好改口稱呼陳大人。
其實李琳也料到了,當日李文棟和宇文大學士在保和殿上說的那番話,必定會傳揚出去。
如今在京城之中已經有不少人已經知道了此事,所以這宮裏的太監會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而陳安晏這時候還在想著那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缺席今日的宮宴,一時之間倒是沒有意識到李琳在問自己話。
可李琳卻以為陳安晏還在因為自己在禦書房的舉動而生氣,也隻能撅著小嘴說道:“宮宴就要入座了……”
這時候,陳安晏才反應了過來,隻見他點了點頭之後,便立刻說道:“臣有些不舒服,想去讓馬侍衛去請薛神醫前來。”
“你不舒服?”
李琳一聽倒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畢竟陳安晏的病如今已經是街知巷聞了。
還沒等陳安晏說話,她便立刻埋怨道:“你不舒服就派人去將薛神醫傳進宮來,他如今可是太醫,有皇上或是王爺的傳召便能進宮。”
陳安晏一聽,這李琳所說確實有理。
其實他原本想著去宮門口,讓馬飛將薛啟堂帶來,再請他想辦法通知徐鏢頭。
事實上,他也有些擔心。
因為一旦薛啟堂前來,自己裝病的這個辦法,也隻能讓他們在馬車上簡單聊上幾句。
薛啟堂畢竟不在朝局之中,所以未必能全然領會自己的意思。
而且,到時候不光是老楊,馬飛他們必定也會留在附近,自己也無法放心的讓薛啟堂去找徐鏢頭。
而經過李琳的提醒,陳安晏倒是立刻有了主意。
在過去的曆朝曆代,除了當朝皇帝、皇子、後宮嬪妃以及登記在冊的侍衛、宮女、太監之外,其他所有人,包括王爺、朝中一品、二品的大員在除了上朝的時候想要進宮的話,都需要請旨,皇上同意之後才能進宮。
大梁自然也不例外。
隻不過,如今的大梁除了皇上、皇子他們之外,又多了五個人無需請旨便能進宮,他們便是攝政王李文棟以及宇文德榮大學士他們四個顧命大臣。
至於其他藩王和大臣在進宮的時候,都需要請旨。
不過,像朝中大臣跟尋常百姓進宮請旨同樣有所不同。
朝中大臣在請旨得到同意之後便能進宮,由太監引至其想要去的地方。
而尋常百姓在進宮之前,需要先調查其家世,查明其身世清白之後才能入宮。
而在入宮之後還要學各種禮法,比起今日這些外邦使臣,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尋常百姓想要進宮十分繁瑣。
像陳安晏這般,初入京城便能直接進宮的,都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而薛啟堂乃是李彧親封的太醫,如今隻是專派其診治陳安晏的寒疾。
因為有太醫的身份,隻要請旨便也能跟其他大臣那樣進宮為陳安晏“治病”。
若是薛啟堂能進宮,那對於陳安晏來說,那便容易多了。
而且,就如李琳所說,馬飛他們也能進宮。
他們原本就是大內侍衛,當初也是先皇將他們送給了李文棟。
陳安晏這時候立刻停下了腳步,粗喘了幾聲之後,便讓一旁的那個太監安排一個安靜的地方。
那太監在宮裏本就是專門為進宮的大臣們引路的,自然有一些察言觀色的本事。
他知道陳安晏這麽說,便是同意了李琳的那個安排。
於是那個太監便立刻讓另一個太監帶陳安晏找個安靜的地方,而他則是朝著宮門口跑去。
顯然,這個時候他是去找馬飛。
而看陳安晏的這個架勢,顯然是在按照自己剛才說的那個辦法去辦了,心中也十分高興。
就在陳安晏跟著那小太監準備去附近一個無人的地方時,他卻瞥見了行色匆匆的單文柏。
這位單尚書如今正朝著午門走去。
而在他身後隔了一段距離,有兩個侍衛正在遠遠的跟著。
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有意跟單文柏隔了一段距離。
不過,此刻那單文柏卻並沒有偽裝,走幾步便回頭看一眼,似乎擔心那兩個侍衛沒有跟上來。
陳安晏見了,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顯然,這二人應該就是單文柏從齊太後那裏搬來的“救兵”。
隻是他們也都知道,這麽做並不合禮製,所以才刻意的隔了那麽一段距離。
可單文柏憂子心切,此刻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沒過多久,這三人便一前一後消失在了陳安晏他們的視線之中。
而陳安晏和李琳隨著那個小太監很快便來到了一處暖閣,那個小太監將陳安晏帶來此處之後,便在一旁伺候。
看樣子這個暖閣平時很少有人來,倒是已經有了一層浮灰。
那個小太監立刻找來了水和毛巾擦洗了起來。
這時候,陳安晏見到李琳還守在一旁,他也有些無奈。
若是這李琳一直守在這裏,那自己有些事情便沒法做了。
不過,很快陳安晏便想到了一個法子,他咳了兩聲之後,對著李琳說道:“還要勞煩郡主一件事。”
李琳聽了立刻說道:“什麽事?”
陳安晏看了看一旁在忙碌的小太監,說道:“勞煩郡主在宮門口等上片刻,等薛神醫來了之後將他帶到此處!”
李琳一聽,不過是一件小事,便立刻說道:“那我就這就去!”
而一旁的小太監卻是嚇壞了。
這李琳可是韓王府的郡主,陳安晏卻差她做這樣的事。
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必定會惹人非議。
不過,陳安晏如今深受皇上和王爺的器重,到時候未必會怪罪陳安晏。
而他不過是一個小太監,說不定皇上和王爺會遷怒自己,憑空落下一頓責罰!
因此,這個小太監連忙說道:“郡主還是留在這裏,奴才去宮門口守著!”
說完之後,他便要離開。
可陳安晏卻突然滿臉怒容的說道:“這裏如此髒亂,你不留在這裏清掃,難道要郡主清掃?”
這小太監滿是無奈。
這裏很少有人來,而他也不是負責清掃的太監,陳安晏這般怪罪,自然讓他覺得委屈。
好在一旁的李琳連忙說道:“無妨,我去等薛神醫。”
說完之後,她便離開了。
李琳一走,這暖閣裏便隻剩下了陳安晏和那個小太監。
那個小太監因為陳安晏的發怒,雖說手裏在忙,但心裏卻十分忐忑。
而一旁的陳安晏卻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對著他淡淡說道:“這裏可有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