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會審(十)
所以他們在見到譚嘉誌能有如此表現倒是有些開始擔憂了。
因為按照李文棟之前跟他的約定,若是他能在這辯證之中占了上風,便能破格提拔為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
就目前譚嘉誌的表現來看,他確實有這樣的機會。
不過再看李文棟,這位大梁攝政王看上去似乎並不擔心。
依舊在自顧自的喝著茶,聽著兩人的辯論。
而那高心遠,雖說看上去有些緊張,不過倒也暫時能應付。
兩人在談論過四書五經之後,高心遠突然話鋒一轉,將話題轉到了時政上!
這高心遠雖說隻是一個未入品級的小吏,平日處理的最多的也大多是翰林院那些大人們的文書工作。
所以高心遠雖然從未參與過議政,但對於當今朝廷以及民間的政事倒也有所了解。
再加上翰林院的那些大人地位超然,所議的也都是一些針對於目前大梁現狀的建議以及解決策略,因此高心遠隻需要綜合那些大人們的意見,倒也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反觀譚嘉誌,起初倒也信心滿滿,可到了議時政的時候,確實沒有之前那麽流暢了!
相比一開始的對答如流,這個時候論辯時政,譚嘉誌每次思考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而且,圍觀的大臣們也發現,這位“才子”的觀點無非就是舉薦賢才,施以仁政,僅此而已。
而麵對高心遠追問的如何舉賢、如何仁政,譚嘉誌隻能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辭。
更不要說像如何平衡各個行業的稅收情況、官兵糧草籌備以及戰時糧草儲備和征收情況這樣的問題,譚嘉誌根本就難以說出隻言片語!
而這一切,自然都在李文棟的意料之中。
原來,在他考查譚嘉誌的時候,已經發現了這個所謂的“才子”純粹隻是紙上談兵,雖說四書五經都看的滾瓜爛熟,可稍加變化就反應不過來了!
所以李文棟才有把握讓高心遠這個小吏跟譚嘉誌來這一場博弈。
在被高心遠問懵了之後,譚嘉誌的臉已經漲的通紅。
就在高心遠問到如何解決目前大梁跟北周和西夏對峙的局麵以及像高麗這樣的屬國跟大梁的關係逐漸淡化的時候,譚嘉誌眼前一黑,竟然暈了過去。
論證至此,自然是譚嘉誌輸了。
其實對他來說,輸不可怕,可怕的是竟然輸給了一個未入品級的小吏,譚嘉誌自然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這時候,那些朝中大臣也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而且,也早有人將這譚嘉誌的底細查的清清楚楚。
兩年前譚嘉誌以狂生之名在京城也鬧出了些動靜,這時候,這些大臣才將眼前的譚嘉誌跟那兩年前的那個狂生聯係到了一起。
有了這樣的聯係之後,他們倒也能理解為何會有今日的這般局麵。
而在這些大臣之中,最難過的自然是譚嘉誌的父親!
其實以他的品級需要傳召才能入宮,不過在知道他是譚嘉誌的父親之後,李文棟也破例讓他進來了。
譚嘉誌再狂妄也畢竟是自己的孩子,隻是如今敗局已定,這位譚大人擔心李文棟會因為譚嘉誌的狂妄而降罪於他!
最後李文棟也隻是判了他杖刑三十以示懲戒。
在那位譚大人的疏通之下,行刑的侍衛倒也沒有下死手,隻是對譚嘉誌稍稍懲戒了一番便放他回去了!
可自那之後,譚嘉誌就好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般,回到府中就一病不起。
這倒不是因為受了那三十下刑棍。
因為對於李文棟來說,給他這樣的刑罰,也不過是想滅去其囂張的氣焰。
另外,在午門口來往的官員和百姓,都見到了這個狂生所寫的《請官書》,李文棟自然要給他們一個說法。
隻是沒想到的事,這位譚公子,屁股上的傷早就好了,卻依舊隻能臥床不起。
而且看上去神情呆滯,早就沒有了往日的風采。
在譚府上下的悉心照料之下,今年已滿十八歲的譚嘉誌倒是有所好轉,據說已經能下床走動,可口中卻一直念念有詞,旁人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除此之外,大部分時間依舊是在一處靜坐,根本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因為有那錢二公子和這個譚嘉誌在前,所以崔時敏對於京城中的這些公子哥並沒有太多好感。
特別是在知道了單修他們的所作所為之後,崔時敏更加慶幸,自己夫人所生的,乃是一個姑娘,年紀比單修他們要小一些,不過並沒有跟單修他們“同流合汙”!
崔時敏雖然跟單文柏交好,但對於單修他們的行為卻有些不齒!
其實這些年來,崔時敏看在單文柏的麵子上,也替單修他們平了不少事。
可在他看來,這幾個紈絝子弟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因此,對比下來,他倒是覺得陳安晏十分難得,心中也有欣賞之意。
隻是如今各為其主,崔時敏也隻能將陳安晏視為敵人!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發現陳安晏似乎為了一點私欲,想讓單文柏難堪,竟然願意放過單修的殺人之罪,崔時敏確實對陳安晏產生了一絲失望!
在他看來,他若是陳安晏,此刻必定對單修死咬不放。
雖說崔時敏在過去也為單修平過幾起殺人之罪,但這次不一樣。
盡管如今的陳安晏並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這起殺人案確實是單修所為,但這些證據也都將矛頭指向了單修,而且單修的供詞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再加上單修這次的案子在京城已經鬧的沸沸揚揚,必然不會像從前那樣輕易的帶過。
而且,李文棟對單修的案子也十分關注,否則也不會讓陳安晏以聽審的身份前來。
所以若是陳安晏堅持的話,在崔時敏跟單文柏他們聯手之下,雖然單修在此案上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必定還是會受到較重的責罰!
因此,陳安晏竟然願意在這件案子上放過單修,確實出乎了崔時敏的意料,也讓他對陳安晏感到失望!
在他心中也不禁歎道:“這陳安晏畢竟隻是一個少年,縱然才思敏捷,可還是欠缺些城府!”
不過,這當然也不能怪陳安晏!
據他所得到的消息,眼前的這個病懨懨的少年,連家門都很少出,自然不知道人心的可怕。
隻不過陳安晏提出的條件,確實也讓他有些為難!
想要讓單修承認宿娼,必定會拉單文柏下水!
不光是單文柏,就連齊國公也會受到牽連。
以他們王公大臣的身份,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受杖刑,確實有些顏麵無存。
隻是如今,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單文柏他們已經出京公幹,所以崔時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此刻的他自然也不便進宮去請示太後!
崔時敏看了看兩邊的蕭子墨和史蘇平,這兩人此刻也正看著自己,似乎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會做怎樣的選擇。
崔時敏再次看了看陳安晏,似乎想從他的神情找出些破綻。
可讓他失望的是,陳安晏似乎一直都饒有興致的看著單修,仿佛單修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般。
而崔時敏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
陳安晏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交易”,想必是覺得單修還有在公堂持械行凶一案無法脫罪,他可以在那個案子中將單修定下死罪!
如此一來,不光單修的小命不保,單文柏也能一起被懲處,那件可有可無的命案,倒是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想通此處之後,崔時敏看著陳安晏沉聲說道:“陳大人此言差矣,在本官看來,不論是瀟湘館的那件命案還是單修的宿娼之罪,可都沒有真憑實據,若是你們再拿不出指證他的證據的話,本官可就要判他無罪了!”
陳安晏似乎沒想到崔時敏竟然沒有答應自己的“交易”,冷笑著說道:“我看是大人太健忘了。且不說下官隻要將那件命案中的證據以及幾個人證的證詞呈送上去,恐怕單修再怎麽狡辯也無法那麽容易脫罪。就單說那宿娼之罪,那日在這大堂之上,楊指揮使在述說他在瀟湘館所見之時曾經說道,單修在見到楊指揮使他們之後,就下意識的喊了一聲更衣!若真如單修所說,他們分房而寢,他怎麽知道床上還有一人?”
“這個……”
崔時敏有些詞窮!
他們在商議對策的時候,確實沒有在意楊雄所說的這個細節。
如今看來,這確實是一個極大的破綻。
“草民……草民……”
跪在一旁的單修還在盡力想要找個像樣的借口!
突然,他靈機一動,連忙說道:“草民當日見到房間裏進了陌生人,這才想讓瀟湘館的人來伺候草民更衣!”
在說完這番話之後,單修差點都要被自己的機智折服!
不過楊雄卻很快就潑了他一盆冷水:“那日單公子在說更衣的時候,是朝著床上那位姑娘說的,而且單公子說話的聲音不大,如何是吩咐外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