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 撥錢
因為孫參軍不通融,展昭沒法,隻好又跑了一趟腿,去找了度支主事丁文峰。丁度支聽說了這事兒後,這麽回複展昭道:“這件事情,其實也不怪孫參軍:白豹那邊,剛剛打了一場仗,費了不少的錢糧,眼下的資銀就緊張了。而且還有一件事兒:延州城馬上要換知州,等新的知州到任的話,怎麽也得到下個月。
而且我還聽見個消息:前些時候,趙官家在東京發話說,平蠻花費了太多了銀子,國庫的資銀,已經十分緊張了。百姓們日子又過得不好,賦稅也不能加太多,就需要底下人共克時艱。”
對此展昭忍不住道:“話兒雖然是這麽說,可釒明寨那邊石匠、役工什麽的,急需要工錢去養家糊口,也沒法賒欠,總不能讓他們停了炊!再說都幹到一半了,東西買不來就隻好等著。停工事小,若下雪之前還不能完工,我們損失就太大了!”
丁度支歎了口氣道:“如今這情形,我也知道你釒明寨難,幹起來也確實不好停!隻是上麵人突然改了規矩,連我也沒辦法說什麽。不如這樣:你先在這裏等一等,我去跟王度支、趙通判那幾個,商量一下,倘若他們都同意了,我們三個都簽個名兒,把銀子先給你們支了。等新任的知州到任後,再去給你們補手續!”
因這個話兒,展昭立刻謝了丁度支,等他去找人。誰知道白白等了半天,沒多久丁度支就回來說,趙通判認為,錢需要花在刀刃上,還有幾件更大的事兒,也需要用錢,因此上他不肯簽了名上報。而且他還要轉告說,釒明寨的這點困難,根本算不上什麽,完全可以自己克服。
這話兒展昭不同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再怎麽想辦法,缺的東西,憑空它也變不出來!耽誤了進度,明年春天一係列的進程,就都得停下!抱怨歸抱怨,趙通判他們不同意簽字兒,單丁度支自己同意的話,這錢也沒法兒撥下來。
展昭遂又請示道:“來了一趟,總不能讓我空著手回去。度支幹脆再幫個忙,下個月的軍糧,我們要預先支出來。”被展昭軟磨硬泡纏了一通,丁度支總算鬆了口,答應把下個月的軍糧給預支了。
等到把糧食搬回去,展昭把軍士們先給叫過去,等到人數齊了後,展昭便就發話道:“我剛剛去了一趟延州,上麵暫時沒有錢,等下個月延州新任的知州到了,才能把銀子撥過來。今天把大家叫過來,就是要說一件事兒:這個月的俸祿,先等一等,下個月發吧,實在對不住各位了。有哪個著急用錢的,可以到我那先借一借。”
一聽見這話兒,底下人立刻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李湛害怕有反對的,立刻站起來說話道:“這一段時間,寨裏麵上上下下都在忙活,一個人得頂兩個用,這是為啥?咱們都知道,築城這是件大事兒,不能停下!這萬一聽了,寨裏的損失就大了!這裏麵不單是官家的錢,都監自己的幾千貫,也在裏麵!
而且今年若幹不完,明年一開春蕃人來了,咱們還沒有正經的防禦,那怎麽辦?憑寨裏你們這幾個猴兒,用身體死扛騎軍麽?那樣大夥兒得一塊兒完!而且我李湛向大夥保證,下個月這錢若給不了,你們就過來打我的臉,或者上我屋搬東西,看上了什麽搬什麽,我絕對不攔!”
李湛話還沒說完呢,立刻就有人笑了道:“李參軍,你屋裏麵除了有兩把傘,就是些破鞋臭襪子,一進去就讓你熏出來了,什麽值錢的都沒有,你是騙俺們去打掃吧!”還有人道:“你知道什麽,李哥枕頭下好幾串錢!前幾天我進去時看見了!”對此李湛便罵道:“好哇,我說我辛辛苦苦攢的酒,怎麽少了幾瓶呢,原來是你們去了亂翻!”
除了那些說笑的外,不少人便就告訴道:“都監,寨裏麵情況俺們都知道,俸祿下個月發的話,沒有問題!”對此展昭便回複道:“這事兒多謝兄弟們諒解!有哪個急需要用錢的,到我這支,有事的話,千萬別悶著不開口。”
因這個話兒,還真有幾個想暫借的,嚷嚷著道:“都監,本來我不願開這個口,可家裏麵有娘要養啊!”旁邊的一個便說道:“寨裏如今已沒錢了,就有幾兩,那也是用來應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支什麽支?!養娘能費幾個錢?先用我的!”
還有人道:“有誰缺東少西的,大夥兒先互相借一借,別一遇到個小事兒就開口!寨裏麵築城最要緊,其他的都往後靠一靠!”
至於石匠、役工這邊的工錢,展昭也都跟他們說好了,就按照市麵的價格,折算成糧食來支付,不夠的下個月一塊補。對這個主意,眾人也紛紛同意了。
就這麽緊趕慢趕的,終於在第一場大雪下來之前,要緊幾處的修築,總算完工了。展昭和李湛心裏的石頭,總算是可以落了地。
眼看著天氣已愈來愈冷了,釒明寨這邊的柴炭不夠,取暖不舍得太早用。白天還好說,到了晚上,冷得人根本拿不出手來。展昭和李湛這兩個,有時候幹脆就拿著公文,到廚房的火旁邊商議事兒。軍士們也跟著湊過來,在旁邊說話、下棋的。有的時候,也商議一些寨裏的事情。
這一日眾人正說著話,見李湛那廝站起來,從水缸舀了一瓢水,往鍋裏麵倒。旁邊人看見了忍不住道:“李哥,你舀錯了!那一缸水不幹淨,那水是喂牛的!”李湛有些奇怪道:“啥?這事兒你怎麽不早說?!這些天燒茶,我用的全是這缸水!”
還有人道:“讓李參軍燒茶,就別管幹淨不幹淨了,隻要喝不死人就行!那天我親眼看見了,他掏鍋底,弄了一手的黑灰。一看水瓢掉鍋裏了,他直接用手從鍋裏撈,浮起來半鍋的黑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醬油倒多了呢!”
好幾個立刻驚叫道:“怪不得我前幾天吃了茶,肚子疼呢。有一次茶裏麵還有股酸味兒。現在想一想,肯定是他袖子掉進鍋裏了!”
李湛便道:“前些時候寨裏忙,我抽空出來伏侍你們,你們一個個還不樂意。現在有空了,燒茶這事兒自己幹,我還不管了呢!”
正吵吵時,展昭推開門從外麵進來,吩咐了大家幾句道:“明天咱們分撥去巡戍,一共分成四隊人,我已經把名單寫好了,朱北給大夥兒念念吧。”因這個話兒,有人湊到李湛的身邊,小聲說道:“看見了麽?俺們有活!燒茶這事兒啊,還得麻煩參軍你!”
這一日風雪交加的時候,展昭帶著一撥人,從外麵巡查回來了,李湛急忙招呼道:“我在屋裏麵凍了半天,就等著你回來一塊烤火!”說著李湛拖過來火盆,把火點上,兩個人湊在一塊兒取暖。
李湛詢問外麵的情況,展昭把手放在火盆上,便說話道:“我去那幾處崗哨看了,有不少哨位都需要重修。今年太冷,蕃人的日子不好過,明年一開春,他們肯定要出來搶掠。咱們人少,防禦得提前準備才行。”李湛便道:“好,好,好,都聽你的!都監你槍頭往哪裏指,俺們就跟著你往哪裏殺!”
這話兒展昭不同意,說他便道:“這樣不對:釒明寨以後要擴大,我一個人的才智畢竟有限,必須要集思廣益才行。你就不能提一點建議,讓我也跟著聽聽麽?”
李湛遂道:“大的方向還需要你來,小零小碎的東西,我在旁邊幫你解決,咱們倆這麽配合著,不就挺好麽?!我李湛沒有太大的誌向。跟不對人,就馬馬虎虎湊合著過了。跟對了人,也不能讓人看扁了不是?隻要把手上的事情做好了,我就已經知足了。”
近一段時間,玉堂遇到了不少的事情:回東京之後沒幾天,東京這邊的輿論,從誇獎狄青、誇讚平蠻的大軍,變成了狄青是陰謀篡位的奸賊,那些跟隨他平蠻的人,也是幫擁護反賊的亂黨,也應該一塊兒被打死了。
有一些人,為了不可告人的私利,故意對政敵造謠、誹謗;無良的文人一起哄,一群聽了風就是雨的立刻就跟上,把謠言傳得到處都是。大多數人,沒有智慧去分辯真假,一聽見名人的幾句話,或者見了篇名人寫的文章,他們便摘錄出其中的幾句話,對謠言就信了。
隨著事態的進展,一群宣泄情緒、對世事不滿亂罵的搗子,還有頭腦空空、人雲亦雲的閑人,再加有幫對好人吹毛求疵、對壞人菩薩心腸的道德狗,立刻也跟風壯大起來,把輿論擴大到十倍、一百倍。
對這個情形,玉堂心裏麵忍不住道:“這麽個幹法,把朝中的良將都打倒了,將來讓蕃人殺進來,再來一次五胡亂華,沒有一個人值得可憐!”在東京城流言最盛的時候,嘉禾老祖母突然過世,玉堂去南方幫忙料理後事,在那邊待了幾個月。
這幾個月裏,玉堂在南方的那些朋友,過來吊唁的還不少,從他們口裏,玉堂聽說了一件事兒:江陵那一邊,裘家的老二裘正倫,在合族同意的情況下,被逐出家門,不知道跑到哪裏了。蘇興的表姐梅娘子,因為經不住眾人的口舌,一年前就已經投井死了。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明明沒有做錯什麽,明明是個受害的人,突然世間就容不下了。口舌,口舌,真的可以逼死人!然而那些亂傳口舌的人,並不認為自己有錯,反覺得他們這是伸張正義,在替別人打抱不平。至於當事人死不死,與他們何幹?!
如今的裘家,繼倫已經另娶了娘子,他家的買賣也越做越大,比先前更加紅火了。至於先前的梅娘子,漸漸地也沒人提起了。
玉堂在南方待了不久,東京這邊又傳來消息,說慶堂生病,玉堂立刻又回了東京,伏侍白慶堂到病逝。家裏、買賣上那些事兒,少不得玉堂要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