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 援軍
張都頭、蔣都頭這兩支人馬,搶回來自家的防禦後,搬開先前戰死的同袍,又繼續憑險據守起來。潘陽此時在正麵,正觀察敵軍的形勢呢,突然有人來報道:“指揮不好了!左翼司都頭戰死了,左翼沒有人指揮了!”潘陽立刻回複道:“給孫都頭帶話,讓他好好給我守住正麵,我親自過去守左翼!”
潘陽才去了左翼不久,又有人過來上報道:“指揮不好,正麵孫都頭陣亡了!”潘陽想了想便道:“趕緊讓張都頭撤回來,讓他到正麵守著去!”隨著時間的推移,宋、蠻兩家,打打停停的好幾輪,眼看又快到晚上了。
這時候左翼潘陽的身邊,隻剩下十幾個軍士了。有人過來請示道:“指揮,整個山上,咱們已經不到一百人,現在是不是可以撤了?”
這一仗的輸贏事關重大,倘若永州城守不住,蠻軍會一窩蜂齊攻衡陽,衡陽一失,水線會立刻守不住,大軍的輜重就徹底斷了!到那個時候,不單是西線和中線,連整個大軍都岌岌可危!這個責任,可不是潘陽能擔得起的。
隻聽見潘陽發話道:“眾軍聽令,都不許撤!哪怕就剩下一個人,也給我繼續守下去!馬上咱們的援軍就到了,哪怕再堅持一刻時,咱們也有可能翻身!”幸而此時已到了晚上,太陽下山,已經看不見廝殺了,蠻軍也就停止了進攻,宋軍這邊,終於能喘上一口氣。
這時候宋軍清點人馬,整個山上,加上潘陽這個指揮,隻剩下三十三個人。都頭裏孫都頭、司都頭都戰死了,右翼劉都頭也受了重傷,右翼那一邊,隻剩下一個副隊正在指揮。今天才上陣的張都頭,也傷的不輕。因實在沒有人能換他,張都頭仍舊帶著人在正麵堅守。
之前在後山上把守的宋軍,都是橋碑界原有的人馬。看見周知寨陣亡了,那些人心裏麵就有些怕。後來賈隊正帶著人過去,總算把局麵給穩住了。後續賈隊正也陣亡了,這廝們一怕,立刻撒腿就逃走了,潘陽緊急命蔣都頭趕去後麵,這才把局麵給穩固住,沒有讓蠻軍攻上來。如今所有的都頭裏麵,隻有蔣都頭的情況還好。
看著剩下的這些人,潘陽差一點哭出來:自己手下的這些人,在神衛裏也是數得著的!才兩天就剩下了這麽點,將來回去了,怎麽跟父老鄉鄰們交代啊!然而這一仗沒打完,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
山上剩下的這些宋軍,累得走路都直不起腰,一個個走起來搖搖擺擺的,老遠看著像鴨子似的。因戰事激烈,軍服襤褸著掛在身上,一個個灰頭土臉的。這個時候,宋軍已經沒有力氣去加固防禦了,眾人胡亂扒了幾口飯,吃不幾口端著碗就睡了。
這兩天實在是太累了,潘陽害怕能睡著,都不敢坐,不知不覺站著就睡了。朦朧間有人來報道:“指揮,好消息!儂軍的人馬突然亂了!好像是咱們的兩支援軍到了!”
本來潘陽睡得就淺,一聽見這話立刻就醒了,睜開眼一看,天色都已經蒙蒙亮了。潘陽親自到山頭上看時,見來的果然是兩支緋衣的騎軍。他們把蠻軍的人馬殺散,已經朝著山上來了。潘陽頭一次,覺得宋軍紅色的軍服,有這麽好看!
潘陽立刻下令道:“趕緊說與諸位都頭,都準備準備,把昨天丟的那幾處防禦,重新再給我奪回來!”當下展昭和孫奇殺上山,和潘陽這邊人見麵後,分別接手了橋碑界左、右兩翼的防禦。按照展昭和孫奇的意思,既然山上隻剩下這麽點人了,就應該撤了,讓他們分人馬去守正麵。
怎奈潘陽不肯撤,這麽告訴兩人道:“別說神衛右廂第十三指揮,還有三十三個人。就算隻剩下我一個,十三指揮也不是沒有用處的殘兵敗將!”說不得潘陽帶著麾下的人,仍堅持繼續在正麵守著。
見這個情形,展昭便指揮麾下道:“正麵潘指揮人馬不多,李清、孫得虎,你兩個各率一百人,幫助潘指揮去守正麵!”那兩人立刻聽令去了。孫奇那一邊,也撥出來一百多個人,幫潘陽一塊兒守著正麵。
雖然橋碑界已經來了援軍,然而情況並沒有好多少:蠻軍中路的一些人馬,陸續又到了。因有了援兵,愈發讓蠻軍壯了聲勢,眼看山下無數的人馬,一齊往橋碑界猛攻上來。橋碑界這邊的三個指揮,各自率領麾下的人馬反擊。足足一天,蠻軍攻上來十幾回,十幾回又都被打下去。
好不容易又到了晚上,宋軍把火把打起來,借著火把的光亮,又在緊急加固防禦。說話的時候,展昭突然想起來什麽,從懷裏摸出個東西來,然後遞給潘陽道:“這個給你。好幾次都想給你了,一見麵就忘了。”潘陽接到手裏一看,原來是一隻金香囊。
潘陽把香囊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帶著奇怪的口氣道:“怎麽好好的想起來送我這個?裏麵有什麽說法麽?用不用我回給你什麽東西?”展昭便道:“這不是我的,是白玉堂的。當初他聽見咱們要走時,特意去你家找你了。那天你家鎖著門,他沒見著你,就隻好讓我轉送了。你別打開,裏麵是藥,說是預防瘴氣的。”
潘陽把香囊收起來,問一句道:“最近他給你寫信了麽?東京的情況怎麽樣?他現在好麽?”展昭回道:“誰知道呢,他可能還是老樣子,在東京聚友吃酒吧!要不就是忙買賣。他上一回寫信,有些想來這邊的意思,還問咱們歡不歡迎。”
潘陽便道:“你別說,小白那家夥,我還真有些想他了。我既想見他,可是又不希望他過來:來了幹啥?!就算他來了,能讓戰事提前結束麽?還不是跟著一塊兒送死!咱們死了,換他們以後過太平的日子,也算值了!”
展昭也跟著同意道:“確實是這話,咱們打仗,不就是想讓後方的親友能好好活著,不用遭戰亂之苦麽。當初我剛剛從軍時,我們的指揮問我說,為什麽想起來從軍了。我說我怕我三哥戰死了,要過來替他擋箭頭。”潘陽立刻笑了道:“當初我們指揮問我為啥過來時,我說我看人家穿鎧甲威風,所以就跟著過來了!”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繼而提到眼下的戰事,一個說道:“已經有確切的消息了,儂繼宗那邊,今晚連後路的人馬也到了,他們中路和後路的人馬,在山下聚集了整整有兩萬,明天一早就準備進攻,明天肯定又是場惡仗。”
另一個道:“來吧,自從我到了橋碑界,就沒打算能活著出去!說真的明熠,對於你和孫指揮,我心裏也不是太想讓你們過來。這鬼地方,過來就是個送死啊,何必再賠上那麽多人!”
展昭慢慢回複道:“別這麽說。守橋碑界,不是潘陽你一個人的責任,也不是你們神衛右廂第十三指揮該擔,是咱們大家共同的事情。不管明天情況怎樣,咱一塊擔!”因這個話兒,潘陽便握住展昭的手,回一句道:“是死是活,咱們一塊兒!”
一個又道:“還是應該好好守。給後麵再多拖延一刻的時間,大軍就還有翻身的可能。別坐著了,起來去看看防禦吧。”另一個道:“你先去吧,右翼還有些事情要說,我得去找一找孫指揮!”
很快天色又曉了,這一日朦朧是個陰天。蠻軍那頭,儂繼宗突然改換了戰法,命前幾日攻打橋碑界的那些蠻軍,先去整頓休息了,讓昨天剛到的中路和後路,繼續攻打橋碑界。
眼看著數萬的蠻軍全壓上來,宋軍設好的第二道防禦,用不了多久就徹底被摧毀,所有第二道防禦的宋軍,隻好撤回到第三道防禦。這個時候,宋軍隻剩下最後一道防禦,援軍仍遲遲沒有動靜,山上這些人能做的,隻能是堅守。
過了不久,左翼展昭這一頭,指揮使展昭已經負傷,趙震、朱凱這兩個都頭,都已經重傷,其他好幾個全都是輕傷,軍士隻剩下一半了。右翼孫奇也不好多少:都頭重傷的也有兩個,連同指揮使孫奇自己,也中了兩箭,如今孫奇帶著傷,仍在那繼續堅持禦敵。
中路潘陽這一邊,看起來情況比兩翼更糟:神衛右廂第十三指揮最後的一個蔣都頭,也已經陣亡,連李清了和孫得虎都受了重傷,潘陽自己也中一箭,軍士已不到一半了。
好不容易堅持到中午,左翼突然有人來報道:“正麵潘指揮被射倒了,正麵出來了好幾個缺口!”展昭急忙詢問道:“潘指揮情況怎麽樣?”回複的道:“潘指揮中了好幾箭,是死是活不清楚!反正正麵馬上要守不住了!”展昭立刻下令道:“石元彪,趕緊帶著五十個人,趕去正麵,盡快把缺口給我堵上!”
誰知道潘陽沒大事兒,仍在那領著人守正麵呢。一看見石元彪帶著人去了,潘陽立刻嗬斥道:“誰讓你們過來的?!我這裏沒事兒,左翼不好守,趕緊回去幫你們指揮!”石元彪道:“潘指揮別難為我們了,回去挨罵,我可拗不過我們指揮!”
戰事已打到這個程度,好幾次軍士勸告說,趁蠻軍沒有包圍上來,要趕緊撤。不然的話,
馬上宋軍會全軍覆沒。然而三個指揮都下了嚴令,有敢撤的,軍法從事。再說根本也撤不了:就這麽區區幾百人的宋軍,一旦撤退,失了橋碑界這樣的屏障,幾萬的蠻軍立刻能趕上,馬上就能被包圍殲滅。
除了死守這條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倘若眾人運氣好,能夠守住橋碑界,還有一絲兒希望能活;若守不住,隻能是兄弟們今天一塊兒見閻王。
這個時候的橋碑界,重重疊疊積累的屍首,似乎已經能堆積成山,鮮血把山頭都染紅了。宋軍的檑木已經用完,又繼續用山石砸向蠻軍。宋軍手指的指甲被山石磨掉,十個手指都鮮血淋漓,仍堅持把石頭砸向蠻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