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 奪權
楊畋這邊,先是得到了賀州知州顧堃的急報,說儂智高的大軍突然出現在賀州。他們已經把太平場打下來,賀州城情況十分緊急,急請求救援。
沒等到楊畋回複呢,賀州緊接著又是一份急文,說蔣偕及其麾下兩千的人馬,中了蠻人的埋伏,全都在太平場殉國了。如今儂智高多路的人馬,正在往賀州的方向集結,賀州城恐怕要守不住了!
賀州地處連州的西南,是荊湖南路南麵的門戶。倘若儂智高繞過連州,直取賀州,雖然冒了一點風險,可是一旦把賀州打下來,連州便立刻孤立無援,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因此楊畋不敢耽擱,立刻命本部的人馬疾馳賀州,一麵將急文發往各處,叫周圍的宋軍加速趕到賀州去增援。
正在這時,突然外麵有人來報道:“楊安撫,朝廷新任的廣東都監,馬上就要到連州了,他派人過來帶話說,這幾天著急和您見一麵!”因這個話兒,楊畋身邊的那些人,立刻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人群裏麵,有人不知道新任的“廣東都監”是誰,打聽問時,知道的便道:“就是張忠,原來的京東西路兵馬鈐轄,一個很得趙官家信任的人。”
一個便道:“咱們打的好好的,朝廷突然把張忠派過來,莫不是對咱們不信任?當初平瑤的時候,朝廷連續撥了好幾路大軍,各路主帥意見不一,各打各的,徹底讓仗沒法打了,可別又走了當年的老路!”
另一個道:“廣州一戰,咱們沒有將儂智高全殲,讓他們趁機北上奪了韶州,還要接著打連州、賀州。咱們遲遲不建功,朝廷那邊,反對咱們的聲音就越多。處在這種壓力下,趙官家也得做點什麽讓他們閉口!”
又一個道:“來了個張忠,著急要見麵!我看他過來沒安好心,肯定是過來問罪的!”還有人道:“問罪是輕的,這廝恐怕是想來奪權!”
議論聲裏麵,楊畋詢問來人道:“張都監現在到哪裏了?何時到連州?”那人回道:“回安撫話,張都監已經到了虔州,正星夜兼程往這裏趕,可能明天就到了!他說叫楊安撫暫時不要行動,聚集起眾將在連州等他,他要說話!”
眾將本來已經到了連州,正準備出發向賀州增援。誰知道上麵突然下令,說廣東都監張忠來了,要緊急跟大家見個麵兒,好製定下一步戰事的部署。
賀州那邊情況緊急,正等著眾人過去支援。對這個消息,好幾個一聽就罵道:“怎麽個打法,他們上麵人商議好,直接下令不就完了?!大老遠的叫老爺回去,鳥事太多,白耽誤工夫,不去!不去!”
有人便勸道:“別的事情不回去可以,這一次咱們可非回去不可!你想想看:咱們平蠻了這麽久,到現在仍舊沒什麽進展。別說退敵,連個像樣的勝仗的都沒有!楊畋進士出身的人,在處理軍務上很有些迂闊,大仗也沒打過幾場,上麵早對他不滿了。把這個張忠調過來,是不是上麵有換人的打算?”
話裏的意思,所有宋軍的幾路人馬,全都咂摸出味道來,也就紛紛過來了。連那個一向厭煩上麵人鳥事多,不願意聽令的蔡保恭,這一次也沒說別的,也老老實實的過來了。到了第二日下午的時候,張忠果然就到了連州,和楊畋一幹人見麵了。
張忠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眾人召集到一塊兒,商議起當前的戰事來。這一開口,張忠便向楊畋發難道:“楊安撫,我在東京的時候,就聽見不少消息說,南方的戰事實在是太亂!岑宗閔所部有人上報,說被蔡保恭的蒺藜炮傷損了軍士,有這事兒麽?蔡都監為何要打傷友軍?!”
本以為張忠這廝是過來增援,他和楊畋碰了麵兒,不管是哪個說了算,都是要商量出以後戰事的部署來。他們兩打架,為了給自己拉人氣,也不會得罪了旁邊看眼的。
誰知道張忠那鳥廝一來了,不去跟那個楊畋叫板,突然把蔡保恭點了名兒!張忠就算得官家信任,也是個和蔡保恭同級的都監,又不是上官,他剛剛過來的一個人,屁都不知道,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再說亓贇那廝也小氣,屁大的事兒,居然在背後打小報告,把事情都告到東京去了!
蔡保恭立刻開罵道:“大晚上的打成了一團,混亂裏麵,看不清是友軍很正常!再說他們那一幅蠻子的長相,還偏偏往別人的漁網裏麵鑽,挨炸活該,怨不著別人!”
那件事情,明明是蔡保恭不占理兒,偏偏他還理直氣壯說出那一串兒歪話來,氣得岑宗閔站起來道:“蔡都監,在上官和眾位同僚的跟前,你得講理!話兒不能那麽說!”
見吵起來了,眾人全都上前道:“老蔡,這麽多人都看著呢,好好管管你那張嘴!”、“蔡都監,那件事確實你做的不對,不是故意的事情,道個歉完了,什麽‘活該’不‘活該’?!在一塊兒打仗,咱得講理!”
還有人趁機建議道:“咱們人多,各路人馬混雜在一塊兒,有仗著人多勢大欺負人的,蔡保恭就是個現成的例子!這樣的情況不懲處,以後還得有人跟著學!”因眾人七嘴八舌的,紛紛指責蔡保恭不對。蔡都監也就低了頭兒,卻沒有認錯,說是要找個適當的時間,請岑宗閔過去吃一頓酒。
蔡保恭的事情剛剛說完,張忠又點出一件事道:“我聽說咱們跟儂軍交戰時候,還發生了王鍇和王世寧自己人火並的事情,有這回事兒麽?”因為張忠這個話兒,底下又開始喧嘩起來,好幾個腦袋湊在一塊兒,到處議論紛紛的。
有不知道王鍇和王世寧是誰的,有人便就告訴道:“一個王鍇是廣東鈐轄,一個王世寧是海上巡檢。”
因眾人裏頭,有不知道他兩個事情的,張忠便就告訴道:“儂智高的人馬,經過他們轄地的時候,這兩個人一個主戰,一個主守。商量不成,主守的王鍇怕王世寧與儂智高交鋒不贏,將來城破了,連他也一塊兒受連累,因此王鍇發難起來,居然直接將王世寧砍了!”
說完張忠還評價道:“看看,看看!這就是咱們南麵的將領!連鈐轄和巡檢商量不成都火並起來,更莫說底下的軍士了!”
說到這時,眾將一疊聲罵起王鍇來,有人便道:“膽小怕死的殺人倒行!驢養的王鍇,現在躲在哪兒呢?別落在老爺的手裏麵,叫他好看!”另一個道:“王世寧我認得,以前還跟他吃過酒,是條主戰的好漢!王鍇以前看他還行,遇上了大事兒,原來卻是個沒出豁的!”還有人道:“這件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必須把王鍇抓起來,押送到京,再千刀萬剮!”
正在眾人氣憤不平的時候,張忠那邊又說話道:“除去這兩件兒,咱們內部,還發生了多起其他的事情,歸根到底,責任還是在楊安撫身上。楊安撫雖然身為安撫,卻不能馭下,以至於大軍人心聚不齊,屢屢讓儂智高鑽了空子!現在我建議,把軍權全都交給我,眼下賀州這場仗,由我指揮!”
這個話兒一出來,立刻有站出來反對的道:“張都監,朝廷雖然派了你來,做廣東的都監。可是楊安撫如今仍是安撫,朝廷並沒有收回他的軍權,這件事兒你還做不了主!”
張忠便道:“聽楊畋的指揮,讓儂智高從廣州的重圍中逃脫出來。太平場軍糧沒燒成,倒損失了蔣齊賢一員大將!事實證明,楊安撫根本不擅長指揮大仗,理應讓賢!”
當日爭吵了一通後,到底沒商量出個結果來。張忠一看直接要不行,幹脆這麽發話說,就算楊畋是安撫使,而他是從東京剛剛調撥來的,新上任的廣東都監,就應該與楊畋各打各的,按功勞大小分頭上報,用不著去聽楊畋的調遣。
因為這個,張忠仗著“廣東都監”的名頭,直接將虔州巡檢董玉、康州巡檢王懿、連州巡檢張宿、賀州巡檢趙允明、監押張全、司理參軍鄧晃等人全拉過來,都由他率領,廣東本處的軍官,全部被張忠收攏至帳下,已經明晃晃奪權了。
到這個時候,安撫使楊畋手下的,隻有副使曹修、閣門衹候王從政、岑宗閔、亓贇等少數的人馬聽從號令。因儂繼宗、儂繼封已退出英州,英州重回到宋人的手裏,因此蘇緘沒有跟大隊人馬北上,已經回英州處理州事,不在楊畋的手下了,楊畋又少了一路人馬。
處在這種情況下,跟隨張忠的占大多數,楊畋根本就指揮不動。洪州都監蔡保恭那邊,還有其他幾路的援兵,一看見張忠已經拉起來自己人馬,這廝們也立刻心癢起來,也想方設法出來單幹,自己給自己撈功勞,一塊兒都不聽號令了,誰能止住!處在這種情況下,楊畋原先的計劃、部署,一下子全亂了,跟誰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