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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 梁楊會麵

  當日楊斌跟白玉堂辭別後,找著了要托的那個人,把話兒教給他怎麽說,然後讓他把銀子帶走了。本以為這件事情就可以了了,誰知道過了沒幾天,入位祗候梁懷吉特地派了人捎信過來,讓楊斌去一趟白礬樓,他要與楊斌見一麵。


  既然梁懷吉點名兒叫他,楊斌這邊也沒法推辭,隻好硬著頭皮就去了。一見了麵兒,懷吉便取出來個沉甸甸的包裹來,而且那包裹頗有些麵熟:像是楊斌當初送錢的時候,用來裹銀子的那個包裹。


  懷吉把銀子推過來,口裏便道:“這錢趕緊拿回去,楊指揮實在是太客氣了!你和展指揮兩人當日的行程,宮裏麵已經有了旁證,根本不用來特意說明。再說楊指揮是什麽人,我們心裏麵都數的,絕不是亂說的那種人!”


  本來楊斌還認為說,這些內侍要的是錢,隻要把錢拿到手裏,事情就了了!誰知道還能有退錢這一出,實在是讓人料想不到。在楊斌看來,宮裏的事情一向複雜,在宮裏待得久了的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什麽是好心!退錢恐怕不是個好事兒,這不要錢了,可能還有更壞的事兒!

  正打算小心翼翼打聽時,隻聽見懷吉說話道:“早聽說楊指揮出身名門,今日一見,果然也是儀表堂堂!聽他們說,殿前都虞侯楊文廣,就是指揮的親叔叔,仔細一看,你兩個確實模樣有些像!”


  懷吉這話兒一出來,聽得楊斌突然一驚,一下子明白了他們的意圖:在後宮之中,苗娘子和曹皇後一向不合。或許是借助這件事兒,苗娘子給梁懷吉、張承照等人下了指令,叫他們故意排擠、打壓向著曹後的那些禁衛,對中間的一派則進行拉攏,全拉到自己的陣營裏來,這種事不是不可能!


  楊斌一向誰都不站,就因為一個家境的原因,沾著個“楊家將”名號的邊兒,就成了他們想要拉攏的人了!隻是苗娘子想錯了:楊斌官卑職小的,他隻能代表他自己,根本不代表楊家將立場,在家族裏麵他算個屁!


  這一趟渾水,楊斌可不願意沾,立刻他就回複道:“哪裏,哪裏,梁祗候這話兒是聽錯了!楊虞侯的祖父是楊無敵,而我的曾祖,是楊無敵之弟楊寶臣。雖然俺們都姓楊,其實論親緣不太近!雖說都在禁中當值,楊虞侯那邊,我也不太去走動。祗候也知道:這官階差得太大了,坐在一塊兒也沒話兒說。”


  懷吉便道:“你們親戚裏道的,難得都在禁中當值,還是適當走一走好。有他在上麵,怎麽不提攜自家的人呢?楊指揮你說是不是?”楊斌便就笑了道:“說出來不怕祗候笑話,我這人沒什麽大誌向,守著老小過日子,就足夠了!楊家的子孫能人多,像我這樣不出色的,也不願去他們的跟前晃,免得一比遜色太多,自己還委屈!”


  懷吉聽見這話兒便道:“楊指揮太過謙虛了!你還年輕,職位低一些不怕什麽。誰敢說等你到了楊虞侯那樣的年紀,官職不比他更高?”楊斌立刻擺手道:“祗候快莫笑話我了,比不過就是比不過。倒是梁祗候年紀輕輕,就得了苗娘子和兗國公主的重用,這才是前途無量呢!”


  因這個話兒,懷吉立即看了眼楊斌,說一句道:“說一句實話:隻要留神跟對了人,就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隻看你願意不願意。”對懷吉的提點,楊斌似乎沒聽懂,隻管笑嗬嗬回道:“祗候說笑了:我倒是想去戰場上廝殺,平西夏、敗遼國,建功立業。可是現在天下太平,官家也根本用不上我!”


  兩個人說了幾句後,懷吉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道:“按照指揮的說法,你的曾祖是楊無敵的兄弟楊寶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湖南鈐轄楊畋這廝,就該是指揮的親兄了!”楊斌立刻又回複道:“沒有,沒有,楊鈐轄隻是我的從兄。自從他去了南邊後,我們有七八年沒見麵了!”


  當下與梁懷吉說了幾句,楊斌心裏麵忍不住憋悶:越想遠離這些是非,偏偏被苗娘子注意到,已經派梁懷吉過來拉他了。真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懷吉又問了幾句話,楊斌不是充楞作啞,就是裝作不知道,隻管胡亂用言語應付,心裏麵道:“不願意摻和宮鬥吧,這幫玩意兒竟盯上我了,真他娘晦氣!我看這東京城也沒法待了。再過幾年瞅個空兒,我就跟上麵要求外調!”


  眼見得那麽多禁衛去證清白,事態已鬧得越來越大。曹皇後已經知道了此事,立刻把王務滋叫過去,詢問他道:“我聽說有人為了一句閑言,正查問禁衛,把宮內外弄得亂糟糟的,有這回事麽?”


  王務滋立刻低了頭回複道:“宮裏確實有這件事兒:幾天之前,有宮女聽見個禁衛說,‘公主再看見了李駙馬的模樣,肯定不滿意這婚事’。不知怎地,這話兒就傳到了傅公主的耳朵裏,鬧了一個天翻地覆,已經不肯出閣了。”


  曹皇後道:“當初在官家議婚的時候,不願意苗娘子就應該提!這個時候再爆出來,豈不是故意讓官家難堪?”王務滋道:“如今苗娘子一看情況不好,就讓底下人查問出來是誰說的,要拿他抵罪平了這官司。”


  曹後遂又詢問道:“是哪個宮女聽見的這話兒?當時怎麽不上報,好直接拿人?偏偏在事後說出來,又傳到了傅公主的耳朵裏?明明知道這事兒不合規製,你身為左班的都知,怎麽任由此事蔓延?”


  王務滋道:“下官為了這件事兒,已經把當日輪值的禁衛召來,讓傅公主那邊的宮女認。


  隻是她們推脫說,忘了那個人的長相了。再逼問時,她們便推說害怕被那人報複了,哭哭啼啼得要自盡。趕上公主出降的好日子,下官也不敢鬧出來人命。苗娘子為了息事寧人,就弄成現在這樣了。”


  曹皇後道:“一件小事能弄成這樣,可知平時你們都玩忽職守,太不把禁令當回事!傳我的令,把傳話的宮女杖責二十,趕出宮外。把那些想趁機興風作浪、故意擴大事態的內侍,一律罰銅,這件事情就此打住,不許再繼續查問下去。從今往後,一句都不許再提。”


  對此王務滋詢問道:“若不許追查,傅公主那邊該如何交代?如今大事都已經定了,倘若生變,豈不成了天下的笑話?!”曹後便道:“婚事是趙官家親自定的,也是苗娘子同意的。難道沒有了這句閑言,公主見了駙馬的長相,就不反悔了?身為人母,就應該引導兒女擇偶的標準,李瑋人品、才能的方麵,可沒有挑處!”


  因為曹皇後親自發了話兒,讓苗娘子停了繼續盤查禁衛這事兒。而且許多被牽連的人,也吃了不大不小的虧兒,都罰了銅。


  為這事兒上,被罰錢宦官下麵的幾個內侍,心裏麵替上官鳴不平,把火兒便發到了李瑋的身上,不滿罵道:“曹後那邊人嘴裏的話,可笑死我了!說什麽‘李駙馬家世好、有人緣、才華高、對人親和’,所以長相差一點沒關係。還一個勁踩人家貌好的,說什麽人家不頂用,全都是一些‘繡花枕頭’。原來他們也有眼睛,也知道李瑋相貌醜,看不下去,隻好踩別人抬高醜駙馬了!”


  有人立刻勸他道:“官家親自定的婚姻,曹後、苗娘子也同意了,誰還能改麽?再說放在人群裏麵,李駙馬隻能說普通,就是一個中人的模樣!怎麽到了你們的嘴裏,就一口一個‘醜’,‘醜,‘醜’了?你自己模樣就出眾了?!”


  反駁的道:“你這個話兒就不對:我知道自己模樣不行,也沒有膽大敢攀公主!就算是官家看重他,難道他李瑋不照鏡子,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麽?!


  說什麽‘在人群裏麵隻是普通’,公主要人,哪一個不是千挑萬選的?別說模樣第一要緊,粗壯蠢笨的到不了跟前。就連聲音差一點,嗓門不好聽的她都不要!怎麽公主擇婿的標準,突然就變得這麽低了?


  你看看李瑋那個模樣,別說趕不上清俊的內侍。他穿上駙馬的衣服,往儀衛堆裏麵那麽一站,活脫脫就是一隻土雞!咱們聰慧靈巧的公主,再怎麽著,也該配一個風流倜儻、知冷知熱世家的公子,卻攤上這麽個喊一聲不回頭,戳三棍不應答,隻知道擺弄書畫的木頭!要不說公主委屈呢!”


  說到這時,有人害怕再生事,立刻擺一擺手兒,叫趕緊停了這個話兒,抱怨的仍道:“你們怕曹後也就算了,就一句實話,在自己人這邊還不敢說了?就不為別人,為了公主我也要說:他李瑋不就是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就有人瞎替他叫好麽!他真不難看?信這話的是指鹿為馬!有句話說:人不辱醜自取辱,等著看吧!”


  說完了李瑋,還有個埋怨曹後的道:“別怪他們要抱怨,咱們的公主被欺負了,曹後不給做主便罷,倒是把報信的宮女給攆了,把替公主出頭的罰了。她為了一個‘賢後’的名聲,公主就得受委屈!別說苗娘子不平,這口氣我也咽不下去!”


  附和的便道:“公主委屈了,站在曹後那邊的人,一個個不知道怎麽樂呢,他們能管你?!不就是仗著皇後的威嚴,故意欺負咱這邊人麽?苗娘子雖沒有皇後的名分,其他的哪點兒比她差了?憑什麽就比她矮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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