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興慶急報
之前因為野利後能作,已經鬧出過許多次事故,寧令哥都已經習慣了,因此一路上回來的時候,寧令哥並沒有太擔心。等到進了興慶城,寧令哥問起這事的時候,才知道這次的事情與以往不同:根據可靠的消息說,就在數日之前的時候,野利皇後已經過世,隻是李元昊秘不發喪,不許這件事往外麵傳,甚至他還發話說,不許人私下通知太子,這就怪了。
如今野利後的宮門外麵,日夜都有重兵在把守,包括太子寧令哥在內,所有人全都不準入內。因為這個,外麵人猜測什麽的都有。雖然底下眾口紛紜,怎麽說的人都有,有一件事卻能夠肯定:那就是野利後確實已經死了。
一連數日,寧令哥想了許多的辦法,托了不少的內臣,自始至終,都沒能進去野利後的宮中。這個時候,寧令哥想起來國相沒藏訛龐,立刻到相府上求他幫忙,不管野利後是死是活,隻求盡快能見她一麵。
訛龐雖然接待了太子,對這事卻也無能為力,直接他就推辭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老臣也不再隱瞞了:上個月的時候,夏王罷了沒藏都也翊衛司的官職,命野乜浪羅掌翊衛司。除此之外,又提拔了諾移賞都一幹人馬,把朝廷中親我的一概貶黜,殿下不明白意思麽?這就說明:這國相的位置要坐不穩了!如今老臣已自身難保,對殿下實在是愛莫能助!”
對此事寧令哥想不明白,納悶了問道:“先生對夏國忠心耿耿,立的功勞也不少,為什麽他要這麽做!”訛龐想了想便道:“老臣任相已經數年,或許在夏王的心目中,我的能力仍不足,不夠輔佐夏王吧!”
這話兒說出來鬼才相信!元昊是誰?殺旺榮、誅遇乞,殺妻滅子的事情,從沒有少幹,連親母都被這廝給殺了!隻要他心裏麵懷疑誰,不管那人有多大的功勞,也輕貶重殺!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如今又輪到了沒藏訛龐罷了。
一聽見連沒藏訛龐也沒有辦法,而且他馬上要被罷相,連最後一個能幫忙的人,也沒有了。去見野利後最後一麵,弄清母親的死因,似乎已經做不到了。想到這時,寧令哥忍不住放聲大哭。因太子一哭,訛龐能體會到他的難處,在旁邊也一塊兒跟著哭。
這個時候,國相沒藏訛龐的夫人,聽見了書房的聲音,嚇了一跳,立刻扶著兩個丫鬟,急匆匆從後麵趕來了。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後,沒藏夫人罵訛龐道:“太子一急沒了主意,怎麽你也糊塗了?要想進宮,怎麽不去找妹子問問?或許她真能幫上忙!”
一聽見夫人提沒藏氏,訛龐的臉上便不自在起來:熟悉沒藏國相的人,都知道沒藏國相與妹妹的關係,並不算好。沒別的原因,就因為他嫌沒藏氏太妖豔,勾搭了這個又勾搭那個。外麵的人傳起來這話兒,連他沒藏國相都臉上無光。
怎奈為了太子的事上,除了妹子的那條路,訛龐又沒有別的辦法。既然沒藏夫人提了,訛龐隻好拉下來臉兒,回一聲道:“我跟她關係素來說不上話,這個忙她肯出麵幫麽?恐怕也難!”
夫人急道:“不用你說,這件事我去出麵吧!我已跟妹子說好了,今晚要去戒壇寺禮佛。隻要你們都答應了,馬上我就去跟她提!”寧令哥那邊,雖然也討厭沒藏氏。但是為了見野利後,這時候已經管不了太多。甭管求誰,也別管使用什麽辦法,隻要能讓他進了宮就行!
寧令哥和沒藏訛龐這兩個,眼睜睜看著沒藏夫人上了車,帶著身邊的一幹仆役,出了相府,直接往戒壇寺的方向去了。等待回信需要時間,訛龐讓寧令哥用些飯,先睡一覺。等到睡好了有了精神,夫人的消息就應該到了。
這幾天寧令哥幾乎都沒有睡覺,困乏得很。怎奈心裏麵又有事,這一到了陌生的床上,寧令哥翻來覆去了很多遍,哪睡的著!就在半睡半醒的時候,野利浪烈突然來叫道:“殿下快起,沒藏夫人有消息來了!”一聽見這話兒,寧令哥立刻爬起來,與沒藏訛龐商議去了。
等到寧令哥過來的時候,沒想到除了沒藏夫人以外,連沒藏氏也跟著一塊兒來了。見到了太子寧令哥,沒藏氏還對他笑一笑。沒藏氏看他的眼神裏麵,不但沒有幸災樂禍,反而帶了些慈悲和同情。
之前的時候,沒藏氏還是遇乞的妻室,名義上是寧令哥的舅母,交往又不多,寧令哥對她的印象不深。後來沒藏氏與元昊好了,寧令哥也跟母親一樣,心裏、臉上,一點不掩飾對沒藏氏的厭惡。如今要求到人家了,人家居然不記仇,還對他笑,立刻讓寧令哥的那顆心,生出了一點愧疚來。
沒藏氏把寧令哥叫過來,給了他一枚銅質的腰牌。腰牌的上麵,用西夏的文字鐫刻道:“後門宮寢待命”。寧令哥認得這種腰牌,所有持這種腰牌的人,都是夏王的親衛。
給完了腰牌,沒藏氏還又囑咐他道:“一會你跟著我的車,進了宮後,你不要說話,跟著九班的侍長細母嵬名,一切全都聽他的安排。”沒藏氏囑咐的那些話兒,寧令哥一一全都應了,把那些囑咐都記在心內。
除了那一枚腰牌以外,寧令哥一並得到的,還有一身李元昊貼身近衛的裝束。等到沒藏要走的時候,寧令哥立刻跟著她的車兒,跟眾人一塊兒,直接就混進了西夏的皇宮。等到從李元昊寢宮裏出來,細母嵬名派兩個軍士,偷偷瞞過了眾人的耳目,帶著太子,直接往野利後居住的方向去了。
這一路上,到處都有軍士在巡查。遠遠地一道道光照過來,在樹影裏亂晃。幸而寧令哥熟悉路徑,藏在花叢的荊棘裏麵,躲過他們幾番的巡視。三個人躲過了巡視的視線,左拐右拐的,說不清走了多少的時間,終於到了處隱蔽的院落。這一處房舍,是之前園丁用來放置雜物的,如今已經重新打掃了,還上了鎖。
就是這了。兩個伴當開了這鎖,在外麵望風,隻有寧令哥一個人進去。寧令哥借著月光摸將入去,連續推開兩間房屋,全都不是。後來摸到間儲冰的藏房,寧令哥突然心裏就緊張起來,在撲通亂跳。
透過窗楞的月光,一幅不小的棺木,正靠著牆放著。寧令哥立刻知道了什麽,此時雙手便顫抖起來,去啟棺蓋。寧令哥一連試了好幾次,不容易才將棺蓋打開,此時屋內靜的嚇人,寧令哥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野利皇後的麵容,與生前並沒有太多的差異,隻是明顯看著老了。月光下麵,也看不到太過明顯的傷痕。隻是她身上瘦骨嶙峋的,摸起來硌手。眼前的事情,寧令哥似乎不能相信,伸手去摸她的呼吸,似乎想證實人還活著。然而觸手冰涼僵硬,野利後確實已死去多時,到此寧令哥方才相信,以後真的沒娘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外麵望風的便進來了,口裏麵小聲催促道:“這裏咱們不能久留,殿下快走吧!等出去了再哭也不遲!”這個時候,已聽見外麵喧鬧的聲音,到巡戍的換班的時間了。這時候不走,等到天亮就走不了了。
他們兩個說的什麽,太子幾乎都沒聽見,隻覺得心裏麵空落落的,什麽都已經不能尋思。既然被催,寧令哥也就站起來,要跟著他們一塊走。臨走之前,寧令哥重新把腦袋又轉過來,
最後看了母親一眼。那兩個怕太子傷心過度,不肯走了,再惹出事來,急忙替他把棺蓋合上。
趁著夜色,三個人出來了這座院落,仍舊把門又重新鎖上,按原路返回。野利浪烈帶了人馬,在宮門外守著,正等得焦急。此時看見他們出來,急上前來接著寧令哥,眾人一道煙就回去了。
當夜怎麽避開宮中的看守,怎麽出來的皇宮,又是怎麽回去的,寧令哥全都記不起來了,一切都好似做夢的一般,十分令人不敢相信。
當夜寧令哥回來的時候,底下人害怕這廝要鬧,提心吊膽了一番。然而寧令哥回來之後,好似失魂了一般,神情呆滯,兩眼空洞,並有鬧,因此眾人放心下來,總算平安過了一夜。
寧令哥回去後時間不久,慢慢便就回過神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既後悔當初他對母親的厭煩,又氣憤李元昊對此事隱匿不報,不肯發喪。甚至連野利後身上穿的衣服,也都不是皇後的服飾,隻是一身尋常的裝扮。
一想到野利後死得不明不白,寧令哥心中這怒氣幾乎衝天,此時他已經決定了:隻等明日天一亮,立刻就進宮見李元昊。他就要問問,旺榮和遇乞都已經死了,野利一族,已經徹底沒有了靠山,翻不起什麽浪花來。到底野利後還能礙著他什麽,讓他這麽趕盡殺絕!
不容易熬到天色漸明。這頭寧令哥跳下床來,讓人準備進宮的東西,立刻他就要進宮。這個時候讓太子進宮,天知道能出什麽事情。若是與夏王爭執起來,把事情鬧大,那就壞了!
因此眾人急忙阻攔,口裏麵一疊聲勸阻道:“夏王遲遲不肯發喪,肯定也有他的道理!殿下不如先忍耐幾日,等一等再看!或許夏王正在忙碌國家的大事,這幾天忙完,就會出來說明了。”
寧令哥怒道:“有什麽大事,比皇後過世了更重要!”寧令哥顧不上眾人的阻攔,叫上野利浪烈一塊兒,強行要去。這個時候,野利浪烈也勸他道:“昨天你跟國相在談事的時候,有幾個仆役說起件事來,似乎有關野利皇後。我覺得心疑,派人去問,果然打聽到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