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浪烈出使
時間飛逝,自寧令哥一行離開興慶,來到天都山這邊,已經足足有數月了。這個時候的寧令哥,果然改了不少脾性,不再想什麽婦人、玩樂,一心就想著建功立業,跟磨雲山的時候不一樣了。因為天都山條件不好,嵬名浪布建議說,讓寧令哥搬去住元昊當初留下的宮殿,他也立刻推辭了。
元昊幾次問嵬名浪布,寧令哥在天都山情況如何,有沒有闖禍。浪布幾次都是誇獎,回複便道:“陛下放心,太子如今關心國事,虛心學習,經常拿邊事向末將請教,對宋朝、吐蕃等許多問題,他已經可以分析一二,長進不小!”
天都山嵬名浪布這邊,經常把太子的情況匯報,聽他的敘述,太子確實變好了不少。再加上寧令哥往慶幸來信的時候,也能看出來有變化,的確比以前變好了一點兒。時間一長,元昊對太子漸漸放心。
太子這一變,人人都誇,寧令哥也覺得自己了不得,可以做一番事業了。當初過來天都山之前,沒藏訛龐曾告訴說,者龍粉堆意欲投誠,這事兒被寧令哥記住後,到現在仍舊念念不忘。如今在天都山站住了腳,寧令哥找了個合適的機會,立刻向浪布打聽起來。
說起來這事兒,第一個知道的不是別人,就是嵬名浪布本人。按照浪布的說法,這些年以來,唃廝囉在河湟的實力大增,如今除了鄯州、蘭州、熙州以外,相繼又得河州、洮州、岷州、疊州、宕州、廓州,積石山等處,方圓三千餘裏的土地,盡歸唃廝囉之手。
吐蕃許多的部落,相繼聚攏在唃廝囉麾下,當初投夏的吐蕃部族,紛紛背反,一時間唃廝囉的疆域足足擴增了數千裏。
眼看周邊許多的勢力,相繼被唃廝囉大軍剿滅。邈川城這邊,西北有鄯州,東北有貓牛城,東麵有蘭州、熙州,唃廝囉新得的得河州、洮州、岷州、疊州、宕州、廓州這幾處,又在邈川城的西南。
尤其是唃廝囉得了積石山之後,邈川周邊的勢力,先後入了唃廝囉之手。邈川雖然暫時平安,卻像是被唃廝囉裝進布袋裏一般,隨時都有覆滅的可能,實在不容易把守住。
在這般危急的情況下,急需要外援。者龍粉堆這一撥人,立刻就想到了西夏這邊,想要說服一聲金龍,陰投西夏,因此預先派人來打聽。隻是這件事兒才起了個頭兒,還沒有把握,嵬名浪布沒報與元昊,隻是跟沒藏國相略提了一句。
聽到嵬名浪布這麽個說法,此時寧令哥方才知道,原來沒藏訛龐說的這事兒,不但是“功勞”,還是個十幾年不遇的“大功勞”。
隻是浪布告訴說,雖然者龍粉堆有這個意願,已派人來探口風了,但是兩邊許多投誠的條件,還沒談妥,尚沒有說動一聲金龍。而且鄯州因為覺察到風聲,已切斷了邈川與夏地之間的連接,要想再透過貓牛城、鄯州等地與邈川聯係,就更難了。鄯州那邊,也正在拉攏邈川另一派的人馬,意欲叫他們率先起事,舉地投靠唃廝囉。
這個時候的邈川城,從內部已經分成了兩派:以者龍粉堆為首的投夏一派,以及以昂達袞為首的投唃廝囉一派,還有一小撥向宋的人,他們的主張,是叫一聲金龍投靠宋軍。
雖然說有者龍粉堆投夏的苗頭,如今的情勢卻不太樂觀。根據新近可靠的消息,馬上唃廝囉又要動兵。事不宜遲,急需要派遣人馬前去鄯州,盡快與者龍粉堆聯絡上,然後說服一聲金龍,叫盡快投夏。
事情緊急,來不及由興慶再撥人馬,隻好從天都山派出使者,盡速去邈川與者龍見麵。嵬名浪布在天都山已有些時日,他的人馬,鄯州許多人都能認得,實在是不太容易蒙混過去。太子寧令哥初來乍到,他手下的這一批人,與吐蕃人不熟。因此這一趟邈川之行,還需要野利浪烈走這一遭。
當下浪布將邈川那邊的形勢,還有一聲金龍心裏的顧忌,都說與寧令哥知道了。寧令哥以夏國太子的名義,按照嵬名浪布的建議,親自寫了一封密信,由野利浪烈與一聲金龍那廝送去。另外還有一封信,是交與者龍粉堆的。
元昊那邊對吐蕃的策略,底線是什麽,最大能給到什麽條件,浪布心裏麵也知道,與野利浪烈也說明白了。到時候兩邊如何接應,眾人已全都商議妥當。
事情緊急,野利浪烈不敢耽誤,選出來百十個機靈的近衛,趕著幾十頭駝隊,扮成個販賣私鹽的商賈。按照計劃,野利浪烈一行人先由天都山去到蘭州,然後再由蘭州轉向西南,直接往邈川方向而去。
因為這一次扮做商賈,浪烈在先言明道:“咱這次過去,跟以往不同。這件事不單關係到天都山,更是關係到太子的前程,不管咱們用什麽辦法,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底下有人回應道:“知道,知道,野利將軍隻管放心,俺們跟太子這些年,得了太子偌大的恩惠,也想有機會報答一番,以後好順利登基呢!”旁邊好幾個應和的道:“就是這話!太子好了,按們也跟著能做個功臣!”
因這個話兒,野利大聲嗬斥道:“就說你們不可靠!咱們這次去邈川,是當細作,在唃廝囉眼皮子底下偷摸行事。一口一個‘將軍’的叫,唯恐吐蕃人抓不著你!
傳我的話,一旦出了夏境後,眾人相互間稱呼起來,把‘將軍’、‘屬下’、‘卑職’這些叫法,都給我去掉!改成‘東人’、‘火家’、‘主管’、‘經紀’,哪個不小心說漏了嘴,挨十下鞭子!別說我事先沒提醒你!”
眾人立刻回複道:“野利將軍隻管放心,俺們都已經記住了,出不了錯兒!保證出了天都山,稱呼馬上就改過來!”還有的幫著補充道:“光改了稱呼恐怕不夠,咱們也學學行商模樣,好裝得像些。”
還有個膽大的試探著道:“要像不難:沒事就吃上幾口酒,見人就稱兄道弟的,口裏麵亂吹,把軍卒的味道都給去去!野利將軍最好也改改,別一天到晚板著臉,見人就嗬斥,扮成個笑眯眯東人的模樣,那樣就像了!”
話需休繁,自從眾人開拔後,不多久駝隊就離開了天都山,快要進吐蕃的地界了。距離邊界不遠的地方,便有道關卡。此處設卡的吐蕃軍士,見了野利浪烈一行,便問他們要通關的文書。浪烈從懷裏麵掏出來文書,與領頭的那個軍士看了。那廝斜著眼看了一番,將文書扔還與野利浪烈,問一句道:“你們是慣常從這裏走路的商賈?怎麽我看著麵生得很,不像是一夥兒好人呢!”
遇見個故意找茬的人,野利浪烈不願意糾纏,也就回複他說道:“確實是商賈!之前這條路我阿舅常走,不合今年他癆病死了。先人不容易留傳下來的馱隊,又不願散,隻能將就著走幾趟看看。”
那廝聽見浪烈的話,一雙眼往車上來回掃視,口內又問道:“車上的這些都是什麽?打開來看看。”關卡上這些人有點小權,故意找理由為難人,這種事浪烈以前也聽過。若是不打發好了他們,這一班東西推說要檢查,扣住你十天半個月的,全都可能,誰有工夫和他們纏磨?!
因此聽見他這麽說,浪烈急忙湊過身來,偷著將手裏的東西往那守關軍士的袖子裏一塞,然後告訴這廝道:“不過是些常用的貨物,倒騰來養家糊口的。”
塞進來的是個硬物,個頭不小,拿在手裏麵沉甸甸的,軍士心下立刻滿意。遂就嗬斥浪烈道:“檢查完了,你還不走,囉嗦個什麽?別誤了後麵別人的進程!”聽見這話,浪烈急忙招呼馱隊,一道煙將人馬帶離了關卡。
出關後馱隊加快了腳步,當天晚上,眾人找到一座小寨,趁機在寨內借宿了一宿,次日起來,繼續開拔。這個時候,距離蘭州城已不遠了。愈近蘭州的地方,關卡、崗哨便愈多起來,關卡上的那些廝,老遠看見了馱隊,立刻就難為,他們管人要錢起來,直接開價,眼都不眨。
倘若不小心給得少了,馬上就推說貨品違禁,不合時便要扣押馱馬。沒有了馱馬,眾人空手兒去邈川城,說遊山玩水誰肯信呢!免不了還是與他們塞錢。野利浪烈有重任在身,當時不願意與他們計較,怎奈心裏麵憋不住火兒,出來後立刻就破口大罵。
時間一長,浪烈便發現情況不對:關卡上盤查的那些人,也是分人,也不是所有經過的商賈都要盤查。昨天經過關卡的時候,排在前麵的老頭子,他們那一隊人馬,關卡上根本就沒人管問。
似乎因浪烈是黨項人,西夏與河湟關係不好,吐蕃人看他就不順眼。趁這個機會,故意想從他身上多撈些油水。野利浪烈又不欠他們的,憑什麽讓這廝們白占了便宜!
因心中有氣,浪烈為此便就下定了主意:這次去了邈川城,一定將一聲金龍拉攏過來,南北夾擊敗了唃廝囉之後,浪烈必定要將這幫設卡要錢的吐蕃人捉來,用鞋底一個一個抽他們臉,讓這些人叫著“爺爺”,跪著把錢給送回來!
一路走來,好不容易到了蘭州,終於看到些繁華相。長久以來,因為宋、夏兩邊交戰,關閉關卡,西去的商路時常不通。偶爾通了,那幫夏軍又來搶掠,賺不賺錢暫且不說,做這個買賣風險太大,夏地就不太值得走了。這個時候,慢慢地宋人商賈重新從吐蕃這邊開辟出來新的商路,西去已經不經由夏地,改路從河湟這邊走了。因為這事,蘭州城漸漸地也跟著興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