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提前動手
因後日趕上浪裏休沐,眾人已訂好了後日動手。為防意外,這兩天浪裏時刻得有人盯著,就怕事到臨頭生變。
誰知道事情不湊巧,偏偏在這幾天裏,街上來了夥相撲的,遠近的名手到了無數,已經布置完場地了。街坊鄰居們都湧出來看,直接圍了個水泄不通,那叫一個熱鬧!
這幾天輪到婁小眼負責盯梢,在衙門門口的茶坊裏,坐下來要了一個茶,店主人看見他便問道:“客官這兩天一直來,怎麽連相撲都不去看?是有什麽要事麽?!”小眼便道:“我等一個人,這幾天要談筆大買賣!”店主人便道:“什麽人見一麵這麽難?趕緊催催!見完了趕緊過去看!一年難得看一兩回,早不是我有買賣在這,我早就去了!”
浪裏半天都不見動靜,單這麽喝茶又沒意思,小眼表麵上雖然在盯著,卻把耳朵豎起來,去聽遠處的鑼鼓響,一顆心早已經飛出去了。方四可憐婁小眼孤單,看了會兒相撲就過來了,順便還買了幾樣雜嚼,坐下來賠著他一塊吃,一麵還繪聲繪色給他講,告訴他相撲那邊的進展。
不聽便罷,一聽婁小眼更坐不住了,悄悄跟方四商議道:“要不跟興哥商量商量,今晚上就動手你看行麽?趕緊打完浪裏那鳥廝,把錢一分,大家了事,對山上的哥哥們也有個交代!”聽見婁小眼這麽說,方四往嘴裏麵丟一顆米花,回話便道:“定好是後天,提前動手也沒個準備,再說連車兒都沒有呢!”
婁小眼立刻出主意道:“前街老朱家菜園裏停著的,不是輛車?他晚上不用,悄悄給他推了來,其他的那些都好操辦!”方四有些猶豫道:“他家是糞車,誰知道裏麵有沒有東西!再把那蕃官淹死了,咱們闖禍可就大了!”
婁小眼遂就安慰道:“你放心,那車一早還得裝糞,到晚他們就倒空了,借過來裝那個蕃廝正好!我才剛在坐在這裏時,聽見兩個閑人說,浪裏那鳥廝得了痢疾,還專門派人去抓的藥,後天未必能去城西,我看今天動手就不錯!你跑一趟腿兒,把這個消息告訴王興,咱們提前動手吧!”
聽了婁小眼的消息後,王興心道:“既然在近處就能動手,誰還跑遠路再繞去城西!更何況路繞遠了,發生意外了地形不熟,不利於逃脫。”既這樣想時,當下眾人就決定了,動手的時間就在今夜。
因浪裏今日身上不好,左右府衙裏又事情不多,遂就與上麵告個假,就提前走了。浪裏走在街上時,臨街許多店鋪的主人,老遠看見就道喏寒暄。王家樓的張員外,老遠看見浪裏過來,急忙邀他吃一杯再去,浪裏遂就推脫道:“犯了病症,身上不好,改日再吃。”
看著浪裏遠去的背影,有人小聲罵他道:“這種鳥官,也有報應,怎麽就不病死他呢。別人是拿了錢財好辦事,這班蕃人和人兩道,是明著要錢,然後屁事都不辦,動輒便要想法加稅,不然就強令讓人關門。”
還有人道:“自從這幾個蕃官來了,一發連買賣都不好做了,動輒便想要挾人。由他們亂作,關門的多。種相公那麽個精明人,這種監商稅的事情,用誰不好,怎麽就用了這麽個蕃廝!”
回他的道:“你不懂的。種相公這是為了給點好處拉攏蕃人,好顧全大局,不然兩家又得打仗。關幾個店鋪,總比打仗死人強些,怎奈這一弄卻苦了俺們!”
不說眾人在背後議論。浪裏一天腹瀉*了幾回,沒吃東西,走到半路,便覺得身上沒氣力,腿已經軟了。這個時候,恰遇著城中賣糕粥的的陳老漢。陳老漢不合客套一句,浪裏這廝便就當了真的,立刻便要了碗赤豆粥,坐下便吃。浪裏熱騰騰地吃上幾口之後,便覺得香甜,比平日裏吃酒吃肉更覺得舒服。配著醃瓜,一碗粥不一會便就全吃了下肚。
陳老漢因為與青石街石炭鋪的王員外交情不錯,因浪裏這廝吃他碗粥,然後欠他一個人情,陳老漢本想著借了這碗粥的緣故,幫著王員外打探幾句,是什麽事上得罪了人,這麽就給封了鋪子。如今這鋪子不解封,街坊鄰居們也都不便。倘若浪裏能告訴個原因,也讓別人知道了好改。
怎奈浪裏這個蕃人,和人兩道,盡管吃了兩碗粥,好似別人欠他的一般,也沒個好臉。叫他吃粥便立刻坐下,吃完了還知道嚷著叫添。跟他問事,立刻便裝作聽不懂漢話,說什麽就一概不懂得了。
或許在這些廝們的眼裏,不來殺你已經是恩德,吃兩碗粥能算個屁,他們去酒樓裏吃飯都不給錢呢。因這事上,陳老漢便欽佩種世衡:成日跟這麽些形形色色的東西打交道,有些明知道他不是人,還不能得罪,真不容易。
那頭浪裏也不高興,漢人實在是精明得很:吃他碗粥,也得想方設法賺回去點什麽,不肯白白被占了便宜,恁地小氣。
因賞乞傳話與浪裏說,延州那邊有動靜,晚上讓浪裏過去一趟,有事要商量。眼看著天色已不早了,浪裏遂就不耽擱,立刻起身就走了。跟賞乞會麵商議事兒,為防種世衡知道了生疑,浪裏故意不帶伴當,選一條僻靜的小路走了。
誰知道浪裏出來的時候,早就被盯梢的看見了,立即報與王興道:“浪裏那蕃廝出來了,在陳老漢攤上吃了碗粥,可能一會兒就回家!他回家經過三孔橋,橋上的都去看相撲了,沒幾個閑人,咱們要不要埋伏好了,在橋上動手?”
王興便道:“再等等看,那個鳥廝既吃了粥,已不餓了。是你的話,你肯這麽早回家去,對著老婆的嘮叨臉兒麽?肯定還得去到處躥!”果然又等了一刻時,前麵又傳回來消息道:“浪裏果然沒回家,一個人朝南麵小路上走了。”
對這個消息,王興分析了一通道:“這鳥廝在南麵沒熟人,往東卻住著幾個做買賣的蕃廝。等會兒他肯定拐一個彎兒,往東找他們賭錢吃酒!”確認了對方的意圖後,王興立刻部署起來,安排好了一隊的人馬,專門等著在半路上劫他。
眼看著天已經擦黑了,仍舊不見浪裏的蹤跡。對此王興還納悶,以為之前猜錯了,正打算重新命人去打探,突然又傳來消息說,浪裏那廝已過來了,頭上戴著一頂氈帽,胳膊下夾著個白布包,穿著一身灰色的便是!這話兒說了沒多久,果然浪裏就過來了,怕人似的,腳下還走得急急慌慌的。
眾人一看獵物到了,立刻就準備。一個去暗處扯出條繩來,做個絆索。眼看著浪裏走過來,兩邊急忙去拉起來繩子。浪裏那廝著急去會人,心裏麵有事,又走得急些,黑暗裏想不到能有繩索,正在行時,隻聽“撲通”的一聲響,急去看時,卻見浪裏摔在地上,跌了一個嘴啃泥。
本來憑著浪裏的本事,一個絆索不算什麽,怎奈他今天病的虛了,身上不免有些乏力,他還來不及爬將起來,早有一棍悶在頭上,打得浪裏重新又倒了。一看得手,眾人急忙上前來圍住,七手八腳將浪裏給捆了,先堵上了嘴,把手腳都捆了,然後在外麵套上個麻包。
忙完了這些,隻聽見有人急道:“快催催人,小眼那車到了麽?快推了來!”又一個跟著回複道:“快了快了,婁哥那邊有消息說,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然後又一陣腳步響,好像什麽人推過個車來,立刻被其他人嫌棄道:“味太大了,這怎麽裝?”旁邊還有催促的道:“有就行了,別嚷嚷就這麽湊合用,快動手吧!”然後又一陣手忙腳亂,浪裏那個蕃廝,被扛進個車上的木桶裏裝了,幾個人立刻推上車就走。
等到浪裏醒來的時候,眼睛已經被蒙上了,耳朵還能聽見聲音,空氣裏有些穢氣熏人,自己似乎是在個糞車上,有些什麽人在推著走。浪裏在心裏急速思索,想要弄清發生了什麽事。本來按照浪裏的猜測,是懷疑野利旺榮那邊事泄,種世衡知道了夏人的底細,要暗中殺他。
然而沒過了沒過久,這個猜測就被打消:劫他的推車趕路的時候,似乎被軍士發現了盤查,這些廝們回複道:“怎麽這條路不讓過麽?俺們頭一回進城推糞,這些事情不知道!還請哥哥們通融通融!”得這個機會,浪裏這廝急於求生,想喊“救命”。怎奈嘴巴被堵上了,還被塞在麻包裏,根本發不出聲音來,情急間隻好用頭撞桶。木桶被他這麽一撞,隻聽見裏麵“砰砰”亂響。
因聽見桶裏麵有聲音,軍士立刻警惕起來,開口又問。一個潑皮回複道:“上下不知道,有些進去食糞的耗子,這麽肥大,連貓兒見了它都不敢捉!”說著話時,那人還比了個家貓大小的尺寸,一麵用棍子敲幾下桶,裝作嚇唬老鼠的模樣。被他一敲,穢氣愈發散開來,熏得軍士急忙叫罷了,急急忙忙放他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