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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範仲淹上書言十項

  眼見時間又到了冬至,按例今年仍舊要祭天。早在數月之前的時候,象車、儀衛就已經安排演練了,到此時演練大致已妥。


  趙官家也已預先齋戒了,百官還有外藩的使者,皆已到齊,等排冬仗。誰想安排得這般嚴密,宰相率眾執祀的時候,卻出了問題:呂夷簡押班叩拜時,忘了一拜,直接就這麽起身了。


  這件事情一出來,眾說紛紜,有人便道:““呂坦夫為相時日已久,率眾執祀這樣的事情,早已經熟了。而且他又是個仔細人,如今在大朝會上麵竟公然失儀,是天奪其魄,恐怕已沒有多少壽數,不久要告別人世了!”


  跟著的道:“今春的時候,就有熒惑守心之象,多人在議論。朝會之上宰相失儀,確實是一件不祥之兆!”


  呂夷簡聽說了眾人的議論,氣了一場,一時間氣血逆亂,右臂麻木不能抬舉。這事一出,似乎更加證實了先前眾人的猜測:呂夷簡確實已至垂暮,快不行了。


  官家趙禎因夷簡告假,命人去府上送藥問診,下詔拜呂夷簡為司空,平章軍國重事,讓他安心養病,不必過多操勞國事。隨著呂夷簡身體每況愈下,彈劾他的不計其數。


  陝西轉運使孫沔上疏道:“自從呂夷簡當國之後,黜忠言,廢直道,但為私計,忘公多時!自執政以來,朝中但敢進言之人,如孔道輔、範仲淹、歐陽修、楊偕、孫沔、餘靖、尹洙等人,呂夷簡或謫千裏,或抑之數年。


  凡有犯事該論罪者,隻要投至夷簡門下,亦萬事無虞,可東山再起。呂夷簡為相二十年來,奸邪不敗,浸寢成風,天下人皆不知恥,習以成俗。朝堂上阿諛之輩,奉迎之徒,皆被宰相提拔重用,朝中重臣皆出自門下,恍如李林甫複生來宋。觀今之政,是可慟哭,無一人為陛下言者,臣夜不能寐,為陛下痛之!”


  知諫蔡襄緊隨其後,也上疏道:“西北戰事屢屢遭挫,治邊不力,空耗府庫,宰相豈能無過麽?”歐陽修亦跟著上書道:“呂夷簡為陛下宰相,而致四郊多壘,百姓內困,賢愚倒置,紀綱大墮,二十餘年間,壞亂天下。人臣大富貴,夷簡享之,天下大憂患,留與陛下。”


  處在重重壓力之下,呂夷簡隻好自請罷相。趙禎重新命杜衍為同平章事,賈昌朝為參知政事,富弼為樞密副使。


  呂夷簡罷相這件事,一經傳出,流言猶如狂風撼樹,不可止息。這個時候,趙禎剪下自己的胡須,命中使贈與呂夷簡,告訴他道:“我聽人說過,古法胡須可以治病。如今將此須賜與呂公,望早日病愈。”


  如今杜衍新拜宰相,提起來前番的王則起事、還有大鬧安肅軍,河北震動這件事,以及最近的定川寨戰敗,進言告道:“現如今邊境吃緊,大軍耗費錢糧甚巨。如今國庫空虛,四方盜賊又接連起來。前番人提推行新政,陛下可試行之。”


  趙禎問道:“變法乃是用人之事,朝中如今誰可以主持?”杜衍便道:“陛下可重新命可用之人繼任邊上,將韓琦、範仲淹召回,商議此事。明日早朝,可叫眾官上策進言。”趙禎遂答應考慮此事。


  次日早朝,趙官家提起新政之事,開口言道:“內患外禍,接踵而至。如今府庫虧空,民力凋敝。天下非朕一人之天下,亦祖宗之天下,群臣之天下,三軍之天下,萬民之天下,數萬萬人悉賴仰之,不可不治。”叫眾官上書言事。詔令一出,人皆踴躍。


  一時間經綸之才出山,飽學之士進言,眾人好似枯木逢春,久旱降霖一般,開言暢談,直述胸中熱血,盡展平生抱負,紛紛而諫。


  這個時候,範仲淹已經被召回東京,官家親自麵見了仲淹,問他話道:“古之變法,成者無幾。偶或有成,亦三五代後方見成效,本人當年,都不得善終。希文已有準備麽?”仲淹聞聽下拜道:“隻要此番變法能成功,微臣願意肝腦塗地,萬死不悔。”


  臘月十三,官家趙禎在朝中眾臣的勸諫下,已決意變法,命範仲淹、富弼主管此事。趙官家為了變法之事,特意打開了天章閣,召眾人賜座,將紙墨筆硯陳列於前,各盡其言。


  寫畢之後,趙官家將眾人所奏歸集攏來,一一覽閱。裏麵模棱兩可的東西,趙官家不時與群臣商議討論。這還不完,那些有關新法的劄子,仍不斷傳來。短短一個月之內,進言的人數,豈止八百、一千人;建議的事項,加起來豈止二、三萬條!


  仲淹帶著一批人,將這些東西查漏補缺,增修補遺,果然歸攏出來十項。


  頭一件,便是明黜陟。升降官吏不以資曆,按所治功績黜陟升降。


  第二件:抑僥幸。祖上有有功之臣的,蔭庇的子弟皆有定數,不能太多。減免眾人屍位素餐、結黨營私。


  第三件:精貢舉。將先前進士科裏重詩賦改為重策論,將明經科重治典改為重明義,選擢真才。


  第四件:擇長官。定期檢驗地方政績,獎勵能員,罷免不才。


  第五件:均公田。按品秩發放官吏公田,督責眾人廉節為政。再若有貪賄違法時,嚴懲不貸。


  第六件:厚農桑。興水利,興農利,勸課農桑。


  第七件:修武備。近京畿處召募兵丁,佐以禁廂。一則充作守衛之用,二則不費四時農耕。效驗好時,推及地方,可減軍費的供養。


  第八件:推恩信。朝廷有了惠民新政,向下施行,地方不得與民爭利,拖延阻擾。


  第九件:重命令。新法切要示信於民,不可輕易再更改。


  第十件:減徭役。如今百姓戶口減少,徭役卻重,當酌減之。


  範仲淹上此十事與趙禎,官家準之,即發十項詔令,擢範仲淹為參知政事,主持變法,命舉國上下頒行新政。


  變法的十項已經定妥,非但朝堂上人人皆知,就算久未謀麵的人,隻要坐下來一說話,一開口便是議論這件事。除了那些官吏外,連市井百姓也聽說了,都知道範仲淹主持了變法。


  在街頭巷尾的茶坊、酒肆裏麵,常有人拿著抄來的十項,一項一項點評道:“範相公‘明黜陟’這一項好!那班旱澇保收的東西,不管做得好不好,到了日頭,該發的銀子一文不少。正事一點不辦不說,他熬夠了年限就能升,找誰說去!”


  還有人道:“讓我說還是‘擇長官’好。真的他們幹孬了,禦史到下麵查問的時候,咱們立刻就可以上報。憑這一件,他們也不敢太過火!”


  其他的道:“你們說的那幾件,是他們上頭官、貴應該操心的事兒,離咱們都遠。‘勸農桑’、‘推恩信’、‘減徭役’這幾件,才是真真正正的實惠。”


  高興之餘,還有人忍不住擔心道:“這麽一弄,範相公得罪了那麽多人!不會那些人一生氣,花錢雇幾個江湖上的好漢,直接把相公暗殺了吧!”其他的立刻笑他道:“你聽書聽得魔怔了!又不是亂世,清平世界,哪個能有那麽大膽子,就敢雇凶殺參政!”


  雖然話兒是這麽說,那人仍憂心忡忡地道:“我怕明早上出來個小報,範相公走在上朝路上的時候,突然衝出個失心瘋來,甩出把刀來把他給害了!要麽是衝出來一輛失控的馬車,直接朝範相公車轎就去了,也未可知。”


  如今新法已開始實施,許多人立刻開動腦筋,想出來許多立功的法子,紛紛向新黨討好兒,好拿來表功。


  右侍禁李舜舉這個廝,見別人邀功都升遷了,自己想請功沒門路,在家琢磨了好幾天。恰這個時候,舜舉被調任為陳留催綱官,管著水運,立刻這廝就找著個機會:遷橋!


  李舜舉當即就上書說,陳留縣五丈河上的那一座土橋,是先皇真宗在世的時候,從別處遷來,怎奈遷得不合理:橋墩太密,航道窄小,過往行船經過的時候,極容易被撞。因此上這廝提議說,需要將土橋再遷回去。


  開封府知府吳育這廝,接到了催綱李舜舉的提議,遂就派開封主薄楊文仲出發去陳留,跟陳留知縣杜衍一塊兒去查看,然後將結果報上來。


  這頭楊文仲到了陳留,與知縣杜衍見麵畢,交代了開封府知府的差遣,知縣命心腹王押司接待,將楊主簿安排在陳留先住下歇息,那些公務等明日再說。


  為了讓上官住得舒服,王押司這腿兒沒少跑,話也跟著沒少說。好不容易把楊主簿安頓好了,王押司回來與知縣回報,口內便道: “聽說朝廷要變法,上頭給咱們派下來個神仙,有什麽深意?相公沒探聽來路麽?”


  杜知縣道:“新任催綱李舜舉上報,說先帝時候遷的那土橋,不太合理,讓楊主簿過來看一看,是不是需要再遷回去。”


  一聽見這個,王押司立刻開罵道:“先帝親自下令的移橋,他李舜舉膽大包天了,這都敢改!莫不是吃飯撐著了麽?嘴裏麵放出這個屁來!咱們可跟他一向無仇,怎麽這廝一上來,立刻看咱們不順眼,非要搞一件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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