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走為上計
正在說間,隻聽外頭又有人來。三娘看時,此卻不是別人,正是劉鵬的伴當,因劉鵬那邊有高怡報信,道事情敗露,叫兩人速去蒙山投靠,因此特意來告知三娘一聲。告訴已畢,那人便道:“我家主人告訴說,事已至此,娘子若不走,大可將一應事情全都推他的頭上,娘子仗著東京的幾個相公,可保無事。”
三娘聽見了笑道:“你們忒小看我了。不是我說句誇口的話:論山東河北,婦人裏膽量大似如我的人,怕沒有一個!”當下在衣服裏穿了了軟甲,裝作陪酒,一徑就往莊後去了。
這個時候,金、薛這兩個班頭,還有另外二三十土兵,已經在莊後坐下了。莊客們忙忙碌碌的,正在招呼他們吃酒。隻聽見金班頭口裏道:“都著急回去,坐坐就走,你們不用太準備,主人家這會兒去哪了?”一個莊客便回道:“班頭稍歇,娘子去酒窖裏取酒去了,馬上就到!”
這個時候,莊客跟土兵都混在一塊兒,不太好動手。三娘便安排了一個人,偷偷把莊客們叫出來,埋伏好人馬,然後把出莊的兩條路立刻給封了。隨著三娘一聲令下,十幾個莊客同時搭箭,進莊的土兵猝不及防,被射到了一片。剩下的立刻跳將起來,紛紛從周圍找到了屏蔽,躲藏起來。
金班頭胳膊上著了一箭,血流不止。此時躲在石桌的後麵,口裏麵忍不住大聲叫:“娘子恕罪!不是主謀,小人情願投降則個!”那邊薛班頭也跟著道:“相公差遣,不敢不來,不是有意要為難娘子!”三娘叫他們先將兵器繳了,一個個出來蹲下抱頭,莊客直接將眾人就捉了。
三娘問兩個班頭道:“你兩個廝!今日如何敢來賺我?”兩個班頭口內叫道:“娘子饒恕!是你解庫裏梁主管出首,知縣相公的吩咐,其實不幹小人的事。”三娘大怒,口問他道:“那廝出首我甚麽!”
二人便道:“劉鵬與那蒙山交往,將馬匹賣與他家,證據確鑿。如今你家梁主管,到縣衙出首,道這事你也有參與。梁主管才剛跟俺們來了,就等在撞外,娘子不妨去問問他。”因這個話兒,三娘命人打開莊門,從人叢裏揪出梁主管來,一刀砍了。
三娘看著兩個班頭道:“反正老娘也殺了人,一個也是死,兩個也是亡,不如一塊都宰了,也落得幹淨!”兩個齊了聲叫道:“娘子且慢動手!上官差遣,實在不幹俺們的事!”
三娘罵道:“你們莫拜,我可不是觀世音,今日也叫你認得難近母娘娘!”當下把刀將出來,手起刀落,去他兩個心窩裏戳著,登時結果了兩個性命。
莊裏剩下的幾十個土兵,見這個情形都嚇得哭了。莊客把他們全捆上,推到河裏麵自生自滅。外頭沒進來的那些人,得知兩個班頭都死了,誰敢上前?皆掉轉頭奔回走了。
此時正遇魏亮趕了來,見這情形,便曉得三娘已知道信了。魏亮拉住她便問:“如今你要去哪裏?”三娘便道:“幹娘寫好信一封,如今蒙山上兩個頭領正在這裏,叫我們投奔病於毒鄧坤處入夥,劉大官人已等在路口。”
魏亮便道:“你若去時,我也不獨自在留這,我便隨你一道去。”三娘言道:“事情緊急,休要說耍。那邊廂是個甚麽去處,你要跟著!你若去時,需是帶累你哥哥。如今正有和離書一封在家裏,就說我二人已分道揚鑣,問時須不累你。”說時劉鵬親自又來催。
緊急的時候,魏亮亦不敢久留,上馬便回。一麵口內道二人道:“你們需靠西走白雲觀旁邊那一條路,我與盧六在此攔截。切不可走南麵采石磯那條路,姓蔡的必然帶著人從那截你。”三娘、劉鵬兩個當下應了。當下叫莊客將家私搬了上車,一把火將莊燒個幹淨,趁著夜色往西便走。
三娘騎一匹棗紅馬,身上綴鱗甲,手中一把眉尖刀,在前引路。看時,果然是氣壓婦好,勢欺冼珍。劉鵬一匹青花馬,身上穿件明光鎧,手中一把鳳嘴刀,引了老小,在後麵壓陣。眾人不敢久留,催馬便走。
行了數裏,隻聽得一聲響動,斜刺裏衝出一撥軍卒,眾人見時,卻是盧六引著伏牛砦一班軍士,吵吵鬧鬧迎上前來。盧六上來,迎不數合,那馬一滑,打了一跌,盧六翻筋鬥滾下鞍去,卻爬不起。軍士一見,撒腿都溜了。這邊三娘並不追趕,自顧引著人往前麵去了。
複望前行了有數裏,山坳處一陣鼓聲響動,又衝出一撥軍士來。眾人看時,卻是魏亮引了一撥軍士,在前麵攔住。隻聽見魏亮口內大聲道:“婦人好生大膽!如何勾結蒙山賊人?老爺麵前,要去哪裏?!速速與我下馬受降!”三娘冷笑一聲,更不答話,上前便殺。
眼見得三娘那刀殺得淩厲,魏亮那裏堪堪招架,哪裏敵得過?驚得魏亮一身臭汗,不數合敗下陣來。三娘不敢再繼續久留,催馬直行。正在走間,隻見前麵一隊火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馬,迎在前麵。三娘見了,自心內道:“眼見得前麵又有攔截,少不得一場廝殺。”遂叫眾人預備迎敵。
正在急間,隻見前麵眾人跳下馬來,一個叫道:“前麵的莫不是劉大官人?”三娘便道:“劉大官人正在這裏,你們卻是甚麽人?”那人言道:“我們是蒙山頭領高陽、吳英,特來這裏恭候二位。”眾人聽了大喜,下馬來見。三娘叫人報知劉鵬。
說不幾句,隻聽後麵有人報道:“蔡營使已經得到了消息,親自帶著人追來了!”聽見這消息,眾人登高去看時,眼見不遠處有一隊人馬,打著火把,正往這裏趕來了,眼見這火光就要近前。
劉鵬便道:“三娘素與營使有舊,事情緊急,如何不說他入夥?”三娘言道:“我素知蔡琛的為人,那人縱死亦不會降,斷不會為我壞了大事。”劉鵬便道:“話兒雖然是這麽說,事情緊急,三娘如何不試一試?”三娘言道:“如今他逼我等太急,說之無用,豈不壞事!”
高陽言道:“前麵二裏有一座山坳,地勢險峻,我與吳英先過去埋伏。好便好,若不好時,大官人可將他們引入山坳,就在這裏殺之。”聽見這話兒,眾人點頭皆準了。
劉鵬、三娘將人馬停住,後隊重新變為前隊,擺開陣勢。蔡琛追到近前,見了劉鵬,口內言道:“你等世代在伏牛砦居住,怎敢勾結上蒙山的賊人,深夜逃竄?若是就此罷手,隨我回時,尚有救日。若隻是冥頑不靈,負隅頑抗,便是自取死路!”
劉鵬聽時,口內笑道:“我有一言,說與營使:若你隨我等同歸蒙山,從此罷手,眾人一道兒上山去快活;若隻管引人來追趕時,明年的今天,是你周年!”蔡營使大怒,挺槍便殺。劉鵬亦將鳳嘴刀來迎。打不數合,劉鵬這邊買個破綻,撥馬便走。營使背後便攆。
這個時候,蔡營使正走到一處山穀坳地,前麵劉鵬已不見人影。蔡琛見這個地勢不好,急忙叫撤。眾人哪裏容他撤?眨眼之間,山兩邊弓箭一齊射來。
此卻是個山穀凹地,沒什麽避處。眾人著急來攆人,都是輕裝,不想這廝們有接應,轉眼間隨蔡營使進穀的這些軍士,盡皆被射死於山坳。追兵裏麵,隻剩的蔡營使單騎一個,身上亦中了兩箭。
隻聽見山上高陽叫道:“營使此時不降,更待何時!”蔡琛叫道:“我寧可死,怎可降賊!”說罷遂拔刀自刎而死。
劉鵬見蔡營使已經死了,口中歎息。眾人都道:“這等人為朝廷送了性命,義不失節,倒也不辱了此生。”眾人害怕仍有追兵,急忙便撤。三娘便對劉鵬道:“我等距山東相隔甚遠,後麵又有老小家私,怕不好走。況且蔡琛一死,那廝們必定將我等畫影圖形,沿路捉拿。不若暫投別處去安身。”
劉鵬也就低頭道:“也說的是,還是分兵兩路穩妥。我與那賽白繞阮雄手下幾個頭領也是舊識,不若叫兩位哥哥先回,我二人直接往西去,投他太行山入夥。”兩個商議已定,遂把話與高陽、吳英兩個說了。
高陽便道:“大官人所言有理。如今我等分兵兩路,我與吳英兄弟且回蒙山,大官人與三娘便去太行山。”吳英言道:“大官人與三娘先行,我二人索性趁伏牛寨無人,一發去將馬匹奪了,卻回蒙山。”眾人聽了都道好。
當下高陽、吳英將死了的軍士衣飾穿了,徑直回了伏牛寨,隻說是跟隨蔡營使的伴當,要領馬匹。現如今上頭正催繳,不敢耽誤。眾人哪裏去疑他?忙不迭得把馬牽出來,趕緊伏侍眾人上路。
比及天明,山坳裏發現眾人屍首,慌忙上報。各處州府聽得消息,隻道他有老小跟隨,走得不快。急忙將劉鵬、三娘諸人畫影圖形,從河北到山東,各處州府皆嚴加盤查,沿途捉拿。哪知他不從這走,朝西走投太行山去了,拿不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