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支援貝州
西夏那邊的援軍算敗了,遼國那頭,也同時接到了王則的消息。又有張巒做說客,終於把耶律宗真本人說動,正在準備往邊上調兵。誰知道不調便罷,一調才看出問題來:糧草輜重的儲備,根本它就不夠用,不足以供給五萬大軍。
怎麽說遼國也是大國,無論如何緊緊手兒,其實這些輜重也挪得出來,怎奈真的那麽幹時,邊界上的遼軍使用就太吃緊,萬一再遇到什麽,就不足以自保了。
宗真知道了這件事,急忙問遼國南麵都轉運使王紹勳,是否真到了這步田地,回說實情確實如此。近些年來,府庫虧空的太多,實在供養不了太多的大軍,遼軍中許多隊伍都空置人馬,人數早就不滿員了。
細想起來,當初蕭惠打甘州時,撥五萬、十萬大軍的時候,全沒問題。就算是當初大延琳起事時,是連年災荒,先皇在那般困境中發兵打大延琳,調撥輜重也沒這麽艱難。誰料到如今太平時節,竟然到如此地步了呢。
宗真與樞密使張儉說起這事,官倉之鼠太過猖獗,竟敢公然搬空府庫,這種事情絕不能姑息。然而就算是查到最後,宗真知道背後是什麽,又無力將這些人盡數清除。當初蕭耨斤在朝中數年經營,提拔起來的那些人,如今已經是樹大根深,難能撼動了。
早在去年開春的時候,東邊鬧事,有人希望再鬧大些,否則不足以引起宗真重視,好大亂大治,哪裏知等到真的出了“大亂”,真能補漏的良機,早就已經錯過了,但願還是沒亂才好。
兩個商議到最後,按照張儉的意思,還是決計慢慢來吧。既然出了這種事情,雖然不能斬草除根,好歹殺雞也能嚇猴。看看近年來宋朝年年在邊上增兵,那頭夏軍打仗時,動輒就可以發兵十萬,比起他們兩家來,如今遼國這個狀況,實在是讓人有些膽寒。
如今宋、夏征戰,他們兩家互相消耗,對遼國來說暫時不慌。倘若一旦兩家和好,甚至合起夥來一塊打北,則遼國危矣!此時張儉點出來形勢,叫耶律宗真思量好了:隻要宋、夏仍還交戰,遼國可以從糧草器械上幫扶夏軍,將來一旦是宋夏和好,為大局計,要務便就是滅掉西夏。
這個時候,張巒雖然在遼國使了錢,亦已說服了宗真伐宋,然而因遼人沒有錢,宗真用其他的緣故糊弄過去,到底還是無法開戰。既然是夏、遼兩家都指望不上,為謀出路,還是靠王則自力更生。到了這時,王則雖已經攻下貝州近兩個月,打退了數撥前來討伐的宋軍,然而滄州等地仍沒消息。
倒也不怪:如今彌勒教造反的事,山東河北已盡人皆知,凡是屬於彌勒教教中人馬,名字都在各處官司榜文上掛著,凡是教中重要的人物,動輒賞錢是三千貫,已經有好幾個人領著錢了,尚未被捉住的那些人,隨便出來卻不是找死。
眼看著事態延續下去,彌勒教中李教、卜吉等要緊的人物,接連被拿,不多久滄州李教首因被人告發,繼而被捉,滄州起事算徹底完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滄州那頭完了以後,本來要與滄州配合的齊州、觀州突然之間就失了臂助,戰線就無法連成片,頓成孤城。
情勢一旦變得不利,再齊心就難了,許多人為了自己保命,都四散潰逃,還有互相間告發的。德州這邊,先前石侃哥為了起事,拆毀了浮橋,正好有四個宋軍過來問時,眾人把四個宋軍都殺了滅口。
不久這事就泄露了,消息根本就隱瞞不住。隻數月間,不知有幾撥巡檢來拿,眾人正四處逃竄的時候,書辦張恩又趕來報信:劉濤和張權被李都頭告發,全都被官府拿了去,這兩個因為捱不住打,已招出侃哥和其他的人馬,若不是張恩逃得快,連他也一塊兒被捉了。
聽了這事,氣得侃哥咬牙切齒的:當初眾人出事之前,侃哥與李都頭那幾個來往得不錯。侃哥為了起事方便,少說也送進去幾百兩!怎麽一見他落難了,那些人一點不幫著遮掩,反而先出來告發呢!一個個的忙不迭地要撇清關係,要麽就去告發請賞,要麽就率領人馬拿他!可知這年頭沒一個是可以信得過的!
侃哥的老家李都頭去過,當初關係好的時候,侃哥的族親他認得的不少。既然這廝敢告發,村裏麵必然埋伏了人,也回不得了。別說侃哥不敢回家,就連底下那些教眾,親朋好友的也被交代遍了,一旦將人隱匿在家,與之同罪。
眾人都害怕被拿了,隻好東躲西藏的。一連半個月風餐露宿的,有家也是不敢歸,口裏便有些抱怨起來。更加在眾人撤至翠屏山山頂小廟安歇時,擔驚受怕又缺衣少穿的,人心都已經有些散了。
到現在非但是張恩脾氣暴躁起來,有些指揮不動了。連孫慶如今也拿大起來,對侃哥也不是太尊敬了。偶爾嗬斥他們幾句,這些人就開始作妖起來,口裏嚷嚷著要分行李散夥。照這樣下去,侃哥甚至懷疑說,底下人已經在商議把教首給賣了,然後投降換一條活路。
這一日山下傳來消息,線人悄悄告訴說,眾人的行蹤被發現了。如今山下有一個巡檢,使一隊人馬在山下包圍,另外安排了幾十個人,正在往小廟方向而來,總數大約有百十個。事態緊急,叫侃哥趕緊想辦法出來。
如今人心渙散的時候,這話一旦傳出去,教眾必然一潰被擒,想到這時,教首暫時就沒聲張。眾人不知道如今的形勢,仍舊在佛堂跟前抱怨。張恩還有其他的幾個,也不管教首就在跟前,口裏麵罵罵咧咧的,沒有一句好聽的話。
一個便道:“起鳥屁事!當初有人說的好,事成之後,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大碗吃酒、大塊吃肉,如今怎樣?住的是佛堂,喝的是北風,外麵還緊跟著一幫野狗,再這樣下去,過兩天真就成佛了!”有人便勸:“你小聲罷!教首在這,咱們已到了這個地步,千萬不能再起內訌!”
聽見了不滿意了道:“你怕什麽!老爺說的難道是假的?信他的話,如今有家也不敢回,恐怕得死在外麵了!怪不得當初李通要跟他鬧呢!我說一句公道話,姓石的確實人不行,慣會詐害下麵的!”
正說話間,突然旁邊有幾個人,口裏一疊聲叫喚“教首”。急去看時,隻見石侃哥行為有異,那廝突然間從草堆裏直挺挺站起身來,沒等人問呢,突然他就顫抖起來,渾身篩糠也似地亂抖,幾個人根本摁不住。這個時候,別說周圍的全都急了,連侃哥自己也著急了叫道:“不好,我把控不住身體了。”這時候侃哥還是清醒的。
過不多久,石教首突然一跤跌倒,口吐白沫,雙眼上翻。眾人頓時怕將起來,立刻退遠了三五步,都不敢上前。老成的見了這個狀況,猜測他是中惡了,香頭孫慶見了心急,急忙叫眾人想辦法。
為救急上,有的揪住侃哥的耳朵,試圖往他口裏灌符水的,有在他耳邊大聲吼叫嚇唬的,有在一旁大罵驅趕的,皆不管用。見這些法子還是不行,還有人悄悄去耳邊商議孫慶,建議去他麵上吐痰扇巴掌,也有商議說用狗血的。
因侃哥那邊遲不見好,孫慶此時也顧不得太多,便同意眾人去他麵上吐痰扇巴掌。然而眾人試過後,這些都不管用,正驚慌間,隻見侃哥蘇醒過來,口裏說話已變了腔調,問眾人道:“你等教眾,見我到了,如何不跪?”
眾人因他說起話來,急問是誰。侃哥遂道:“我乃彌勒佛真身到此。”王則自稱是彌勒分身,眾人兀自爭著去拜他,如今彌勒真身到了,如何不拜?眾人聽見了這個話,孫慶帶頭,後麵張恩跟著一塊兒,眾人立刻全都跪下,口內一疊聲叫“彌勒爺爺”。
才剛罵人、吐痰、扇巴掌的,急忙大聲求告說,才剛這麽做是眾人不對,請彌勒爺爺饒恕這回。此時眾人都跪下來,磕頭恰似搗蒜一般,急叫饒恕。
饒恕不饒恕這件事,彌勒佛根本來不及說,隻聽他口內告訴道:“如今北山下麵有官軍殺來,此時幹係我教存亡,你等隻可奮力搏殺,自然有機會逃出重圍。因你教首拜我誠心,特來指引。”
不說眾人仍跪在地上,磕頭猶如搗蒜的一般。這邊廂侃哥從地上爬將起來,朦朧著兩眼,此時已經醒了。臉上老大一個紅指印,問眾人甚事。眾人見侃哥清醒起來,急忙跳起來報告說,才剛彌勒佛來過了,借的正是教首的身體。許多人才剛見了奇事,興致勃勃急過來講。因侃哥喊疼,眾人趕緊想辦法。幸而孫慶找出片膏藥來,幫著侃哥貼在臉上。
等到侃哥又問大夥兒,才剛佛祖說了什麽,至此時眾人才想起來佛祖吩咐,告訴說山下有宋軍攻上山來。侃哥急忙命人打探,果然正如彌勒佛所說,山下有宋軍上來了。一聽見這個,眾人一疊聲稱奇,也不分行李散夥了,立刻聽從侃哥安排,都抄起兵器,預備廝殺。當下侃哥率領教眾,從五十宋軍中衝殺出來,攻破山下宋軍的包圍,率領人馬投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