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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石教首聚眾議事

  這一頭侃哥有事才走了不久,客店裏就有酒保上來,手裏有一封信與李教。拆開看時,署名的姓李,喚做李通,是一個德州本地的香頭。名字若李教沒有記錯,此正是那七個沒來的香頭,裏麵的一個。李香頭在信上告訴說,有話請李教出門去說。


  李教按照信上的吩咐,去了西街一處酒肆。李香頭還有其他六個的香頭,七個人都已經等在閣子裏了。當下眾人見了麵兒,互相介紹了身份後,唱喏已畢,這廝們便七嘴八舌訴苦起來。


  一個便道:“總教首不知,石侃哥這教首太不是東西!這人借著教裏的名義,胡亂收錢,其實他哪裏交給了上麵?好幾回根本連賬都沒記,全都是自己給胡亂花了!”還有人道:“明知道咱們立刻要起事,和官府是勢不兩立的,可他偏不,早已經和他們成了同夥!”


  作證的便道:“這個俺們都能作證,他姓石的當了這個教首,借著廣施符水的由頭,保佑眾人能升官發財,與諸處衙役、裏正來往的好,還有什麽都頭、指揮的,見了他也稱兄道弟的!您老想想,讓這種人起事豈不是兒戲?!”


  還有人道:“他每次與那些人吃了酒,欠了酒資,就得各家的香主,輪班兒湊錢與他們付賬。他自己家裏買房置地,用的錢財,也都要下麵香主各家分攤。眾人手裏的幾個錢,都是教眾們捐來的,哪有那許多供他揮霍。若是沒有教規在,那廝早就把香頭們全都撤換完了。”


  有人幫著李香頭道:“別的不說,就俺們李香頭本人的嫂子,因為被本處的巡檢看上了調戲,投井死了。李香頭的哥哥氣不過,要帶著人馬去報仇,被上麵石教首攔下來,說能給人家討一個說法。信了他了,誰知道這廝把消息泄露出去,反而將李家的哥哥給陷害死了!


  教眾裏因有許多婦女,凡是那廝看中的,借著個什麽‘修行’的名義,找個由頭,千方百計弄到手裏,許多人因為他這樣,紛紛退教。這廝告訴上麵說,每個香頭下麵的人,都有二百、三百的,沒有的事,如今他當了這個教首,教眾早就不滿員了,人少的隻有幾十個。”


  因這個話兒,有人忍不住提醒道:“總教首趕緊撤了這廝。這廝與當差的來往得密,有他在這裏,一旦向官府告了密,咱們這次一塊兒就完了!從上到下一個都別跑!說不準您老都能被牽連,這事兒他幹過一次了!”


  眾人說的這些話,聽得李教頭都炸了:如今距離貝州起事,已經不到一個月了。倘若發生點什麽意外,豈不壞事!說不得李教安慰眾人,告訴說此次回去,一定要說與教主本人知道,掌教、祖師們是公允的,以後還要派人來查,將來若查出來情況屬實,必定嚴辦,如今還是大事要緊,一番話把眾人勸的好了。


  幾個人湊頭商議了一下,總教首在,有他做主,下午這聚會也就還去。原本事情是姓石的不對,若再不去,本來大家有理的事情,反倒讓自己落下把柄,成沒理的了。


  石教首那邊的耳目多,李教這邊前腳出門,後腳就有人飛跑著向侃哥報信去了。這邊侃哥又聽見說,李教與那一班人待在一塊的時間不短,更心急了,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鳥廝們當真沒一點數了!眾人幹的,就是一件犯法的事,若不是我這裏有消息,擋在前頭,他們早不知被砍頭多少回了,為了區區的幾個錢,顛倒要去上麵告我!”


  遇著了麻煩,侃哥心裏頭是十分不快,椅子上已經是坐不住了,在家裏走來走去的。侃哥仔細琢磨了李教來到的這幾日,看那廝行事,似乎對他好感不多,向著他難。幸而在教主王則那裏,侃哥多少還算吃香,這李教不過是一個總教首,就算要撤他,這事還需與王則商議,因此這事兒也用不著太慌。


  才剛侃哥一聽見消息,說李教被李通他們請走,本打算下午直接稱病不去,如今想了這些時候,還是覺得下午該去。一則他不在時,不正好給別人行了方便了麽?一看見上頭來人了,我這裏氣焰就矮了?這樣不行,以後還怎麽在繼續在德州做這個教首。二則萬一聚會上有個什麽,隨機應變也來得及。


  走了一會,石教首也就拿定了主意:下午先去看看場麵。如果李教向著別人那一邊,口裏說出他侃哥半個“不”字,幫著那幫人來討伐他,那他立刻便就稱病,德州起事不起事的,就管不了了,讓李教他們看著辦吧。至於到時候有沒有衙役皂吏之類的去搗亂,就隻好聽天由命去了。


  既這麽想時,下午侃哥也就去了。聚會的地方,是侃哥親自安排的,在張客頭家店鋪的倉房,地方寬敞,放百十號人沒問題。前門後門各有一個,方便需要時隨時撤走,周圍也都布置了眼線,前、後的門上,都有兩個機靈的望風,侃哥親自挑選的人,可以放心。衙門那頭,侃哥也早就打好了招呼,保準聚會能安全無虞


  地方雖空,人多了暖和。再搬進去幾個炭火盆,幾十個人圍坐在一塊兒,完全就不覺得冷了。這廝們是從來不肯虧了嘴的,瞅著這空,在火盆上煨芋烤栗忙個不停。不一會就有香氣四溢起來,有人用火筴去火盆裏亂搗一氣,四下裏濺的全是火星。


  早就聽說了有大事,上麵已親自下來人了,趕上這麽個表現的機會,除了二十個預備升香頭的師父之外,果然五十個香頭全都到齊。眾人按齒序排了座次,不管平時的關係怎樣,這個時候見了麵兒,口裏麵也互相恭維幾句,然後預祝對方能高升。


  眼看著人馬都來得齊了,侃哥先是嗬斥一聲,叫忙著吃的都停了嘴。因侃哥訓斥,前麵的一疊聲都叫肅靜,後頭還是有幾個偷著吃的。


  侃哥說了幾句開場的話,不久又轉到講史上,接著提起來前唐,然後就說起來程咬金。侃哥肚子裏的故事,要真講時,十天十夜也講不完,眾人全都願意聽,隻是侃哥不常說。因眾人慫恿,侃哥也就插著講個鐵騎。因他要講,後麵偷吃的都停下來嘴,豎起耳朵來仔細聽,生怕錯過了一個字兒。


  等到侃哥講完秦瓊賣馬的典故,轉頭問大夥兒,說當初眾人沒錢的時候,哪個沒被別人欺負?哪個沒吃別人看不起過?幸而因為教主的大恩,讓眾人一個個當了香頭、當了師父,終於有機會翻身做人了。


  底下那一幫窮兄弟,平日裏饑一頓飽一頓的過著,如今已經跟咱們,那就是信任!那麽他們怎麽辦?讓大夥兒還這麽窮下去?繼續讓別人看不起?還是豁出去了,賭它一把,有機會給自己和兒孫留個好,將來別人提起來,祖宗臉上都跟著有光?


  將來大事成了之後,大家都是開國的功臣,想一想秦瓊,想一想程咬金,想一想尉遲恭,想一想淩煙閣二十四位,事成了以後,在座的與他們比不差多少,甚至或許比他們高。


  將來說書戲文裏讚頌的,便就是在座的各位了。這些事即便是單從心裏想想,就足夠讓人心潮湧動。侃哥那廝口才又好,聽著他說,下麵人人都就覺得:驢牛才活得渾渾噩噩,俺們天生就是要幹大事的,即便是死了,一輩子也值了!


  再說即便是不幸死了,兄弟們如何沒有一個活的?將來有人發達了,怎會不顧當初的交情,替眾人照看家小呢。


  眼看著時機差不多了,石教首遂請李教出來,吩咐大事。當下總教首便與德州眾人都相見了,問候了眾人一番後,免不了將教主的吩咐說出來,隻要眾人肯奮力向前,將來教主絕不虧待。


  到這個時候,眾人心頭的熱血一發全都湧上來,立刻幫忙出主意,有自告奮勇,立刻就要率人把村裏那個吃人不吐骨頭、黑心的財主員外打殺了的;有人立誌要把裏正黑了他的牛打奪回來;有人立下軍令狀,要帶人平端了街口最大的那家禍害人的櫃坊;還有要去財主家裏搬東西、去倉房搶糧燒倉的。


  有的比前麵這些人誌氣大點,直接要率軍殺去德州府衙,殺了德州的知州,把大小官吏全都屠盡,為民除害的。有的說要把府庫打開來,錢財、女人眾人均分,不服都殺的。李教口裏麵稱讚眾人熱情,一麵讓大家稍安勿躁,將來大事怎麽做,上麵都有安排。


  不說今日眾人聚會。李教那廝看見侃哥,一下午說話也似與先前一樣,區別不大。會上和眾人說的話,也沒提起他侃哥來。見了這樣,初時侃哥放下心來,覺得李教並沒有和他們結盟合夥,來討伐他。


  後來侃哥越琢磨,越覺得不對:若是李教這個人,真的和他是一條心,眾人麵前不說便罷。怎麽私下裏也一點口風都不透,在他跟前一聲不吭呢,這李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實在讓人難琢磨。


  石侃哥那廝,不願意讓李教在大庭廣眾麵前說他,但是轉過頭來再一想,又覺得無聲之中乍驚雷,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雖然是此時李教一聲不響,說不定後麵有大的等著他呢。既這麽想時,今夜沒法讓侃哥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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