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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月照杏河催戰鼓

  野蒲多婆才討了浪訛的女兒沒幾天,這女兒又是有名兒的貌美,兩個人正好的蜜裏調油,野蒲多婆為了她,恨不得掏心挖肝的。因她這幾日都餓得瘦了,野蒲多婆十分見不得美人落淚,還是夫人說的有理,他浪訛多婆堂堂一個漢子,若是連女人都保護不了,一發連野蒲族都讓人笑話,這個臉麵他丟不起。


  既這麽想時,野蒲多婆也就重新去父親跟前說話,意思要收留浪訛族。老族長見兒子硬要堅持,也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此事。至此浪訛一族借住這件事兒,就定了下來。


  到這個時候,這兩家親戚,總算是可以見麵了。坐下來說了不到兩句話,浪訛族長便開始訴苦,告訴說李士彬如何如何屠殺生戶,怎麽對蕃人下手狠,如今浪訛一族的老巢被燒,隻是個開始,若眾人再不聯合起來,長此以往,隻能是一族一族都被他滅掉。


  聽到這話兒,野蒲老族長嗓子裏便“咳咳哢哢哢”咳了一通。好不容易等他咳完,老族長自推身體不適,要回去歇息,由兒子野蒲多婆招待客人。


  浪訛族長也害怕老族長別咳著咳著再斷了氣,也趕緊催著他走了。確認了客人不嫌他禮數不周到,老族長也就放了心,便站起來由侍女扶著,一步一步慢騰騰的走了。


  因老族長走了,重新由野蒲多婆招待丈人。浪訛族長見了女婿,口裏忍不住又一番訴苦。因為事先有父親的囑咐,野蒲多婆也不好表態,隻好把丈人的訴苦都聽在耳裏,安慰幾句。


  丈人他們帶來的錢糧,野蒲多羅怕夫人罵,不敢都留,隻肯留下來一半。兩邊又推辭客氣了一番,到底丈人爭不過女婿,野蒲仍舊隻是留了一半,雙方滿意。野蒲多婆就與丈人安排了住處,連同浪訛一族一塊兒,都在白泥安排下了。


  浪訛族長這個廝,從來不是個安分的人。從他在白泥住下,就沒有一天是閑著的。動輒嘴裏便說一番道:“你知道什麽是‘連橫’麽?你們不識字的人,必然不知道漢人的事!我告訴你:咱們不去打李士彬,李士彬也得來打咱。金明寨那頭實力大,一對一打,必然是一部、一部都被他吃掉。倘若咱們聯合起來,共同去與金明寨抗衡,實力均衡,他再想贏咱們就困難了。”


  除了用引發別人思考的話語,有的時候,浪訛也講一些嚇唬人的:什麽金明寨李士彬已發出話兒來,要將延州周邊的生戶一網打盡。浪訛一族被燒之事,就是個開始,下一步可能就來白泥,白泥若是守不住,下一步立刻就到堆梁,然後緊接著就是寧朔。到那個時候,沒一個能置身事外的,眾人想躲都沒有後路!

  浪訛族長口才好,他那些話兒聽得多了,白泥附近的蕃人,都認為浪訛這話兒不錯。類似的言語聽多了,浪訛發言裏麵的名句,連小孩子都能背上幾句。這些言語傳將出去,方圓百十裏之內,到處是崇拜浪訛的人。


  處在這種情勢下,眾人一致都認為說,為了夏國,這個金明寨不打不行,李士彬此人不能不除。不但下麵人願意聽浪訛調遣,連野蒲多婆也被說動,把父親的囑咐都忘在了腦後,也跟著慷慨激昂起來。仗著年輕有血性,野蒲多婆答應了說,隻要丈人有需要,他就出兵,共同去攻打金明寨。


  為慶賀兩家聯盟這件大事,野蒲多婆遂就安排了酒宴,宴請浪訛一部的人馬。當夜銀河橫跨,星辰滿天。夜晚風大,那風從遠處山林溝壑裏吹過來,頓覺涼爽,一發連蚊子都覺得少了。野蒲多婆為討好丈人,特意在宴會上安排了歌舞,大家助興。高興起來,許多年輕的也跟著跳,索性連失去落腳地的煩惱都沒有了。


  黑夜之中,篝火映著一張張臉,都是興高采烈的。當晚眾人在野蒲族長的宴席上,就吃了一醉。次日起來,浪訛族長去野蒲多婆處看了女兒,隨後就趕去了白泥的住處,安排族中的事務去了。


  過了不久,浪訛便告訴女婿說,他又說服了夜浪的族長,一塊兒去打金明寨。浪訛、野蒲加上夜浪,如今有了三部的人馬,若隻是偷襲,這些人馬倒也夠了。野蒲多婆一合計,也覺得丈人帶著那麽多人,總在這裏吃白食,也不是個長法,去打金明寨若撈些錢糧,倒也是好事兒。


  當夜三更,三部人馬趁月夜,策馬集去金明寨,在金明寨寨外查看了一周,見金明寨壁壘堅固,守衛嚴密,攻打不易。若說眾人今番來此,是為了什麽大夏國,為了大夏國皇帝,那是虛的,最要緊浪訛族著急把上次的損失找補回來。


  三個族長都心思活絡,不是那種死板人。既然金明寨不好打,三個族長就暫時不打,立刻棄了偷襲金明寨,掉轉頭又往蘆關寨去了。當夜眾人破開蘆關寨柵欄,賺開寨門,殺損人口,劫了寨中百姓錢糧牲口,放幾把火然後逃了,蘆關寨守軍追之不及。因為蘆關寨遇襲,宋軍少不得又氣了一會。


  轉眼之間,浪訛一族的人馬在白泥住下已有兩月。浪訛和野蒲,丈人和女婿這兩個族長,近來是愈發臭味相投,喝多了都是稱兄道弟的。還有一個夜浪族長,也是這一路的人。更加上近日來眾人一塊去遠近邊砦掙錢做買賣,共同進退精誠合作,這個情分更不必說。


  近日來眾人在蘆關寨買賣做的太順利,歡喜的在家賭錢吃酒。沒幾日浪訛族長賭錢運氣不順,不但輸的幹淨了,還倒欠著夜浪一百頭羊,欠著野蒲八十頭羊。野蒲雖然口裏不說,夜浪族長卻問他討要,每次拿話問他時,浪訛那廝便就罵他道:“一百頭羊能算個屁!下次我搶了回來,雙倍還你。一個族長恁地小氣。”


  這一日眾人吃多了酒,席間又說起欠賬的事來,浪訛族長已經欠了夜浪五百頭羊了。被催討不過,浪訛遂就合計說,打算再去幹他一票。一提到買賣,眾人重又打起來精神,聚了頭兒在一處商量。


  都合計說,羊毛也不能緊著一頭薅,薅得禿了,讓蘆關寨那邊有了準備,再去就得不償失了。末一回大家搶來的東西,明顯要比之前少,幾乎都有些不夠分了。因此眾人決定了,重新再換一頭肥羊。


  至於下一頭肥羊是誰,石堡寨是個剛剛建好的新寨,大小正好,人馬許多都是新卒,那麽點人不足為患。說到興起,浪訛族長幹脆站起身來說,索性現在就動身去。速去速回,得手了回來,也不耽誤了大家吃酒,席上還能添幾個新菜。年輕的聽見族長這話,似乎已聞到羊肉的香味,馬上也站起來要跟著走,大家同去。


  石堡寨與金明寨之間的距離,倒不算遠,總之比蘆關寨要近得多。因近日來金明寨周邊連接遇襲,讓宋朝這邊損失不少,李士彬已經在各寨部署好了,隻要狼群敢再來偷羊,管保剁掉他們的爪子,讓這班賊廝鳥有來無回。


  李士彬將巡哨的宋軍都分散了,各要緊處都暗布了眼線。雖則表麵上看著與往日沒什麽不同,實則已布好羅網了。隻要夏人敢摸黑進來,就有人報。


  約摸著這兩天就能收一網,網到大魚,李士彬引一隊人馬正親自查看。正在行間,忽然報石堡寨有夏人來襲。士彬聽見心裏暗道:“來的正好!”當即率人去石堡寨。


  那一頭浪訛、野蒲、夜浪三族的人馬動作快,在石堡寨已經得手了,並不停歇,即刻便回。今夜是滿月,趁著月光,三族趕到杏河的邊上,人馬都已經半渡了。


  突然間對岸一聲吼叫,似乎從野獸口裏發出的聲音,有些瘮人。沒等眾人明白過來,早有一陣亂矢,朝河麵上飛蝗也似的齊射過來,可憐前麵的野蒲多婆,登時就成了刺蝟了。


  浪訛和夜浪見有埋伏,叫聲不好。急忙便撤。李士彬哪裏容他撤,早有兩隊人馬從背後殺來,李懷寶在左,李源在右,兩隊人馬齊殺過來,把浪訛、夜浪圍在中間。


  夜浪族長逃跑不及,登時就被李源給擒了。浪訛族長中了兩箭,拚死殺出重圍來,帶領身邊的人馬,一道煙逃了。因三族大潰,李士彬趁機殺去白泥,將野蒲和浪訛兩族族長的老小心腹,有一個算一個,都一並殺了,剩下的族人因沒了族長,就都降了。


  趁這個機會,李士彬幹脆率領著本部的人馬,直接殺去了白泥。因事先無備,所有白泥附近的蕃人,抵禦不住宋軍的突襲,登時大亂。亂兵中浪訛族長的女兒浪訛氏卻逃出來,暫逃去寧朔郡安身了。這個時候,浪訛氏已聽說丈夫野蒲多婆在亂兵之中已經死了,父親浪訛族長生死不知。兵亂時浪訛氏隻一匹馬逃出個光身來,已經沒有親人了,身上也來不及帶什麽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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