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最後之戰
因興慶已經傳來消息,說咩迷氏因為私造兵器,意圖謀反,咩迷氏一族已全數被殲,咩迷氏同黨之人嵬逋因事情敗露,已投了宋軍,咩迷氏之子阿理被捉之後也已沉湖。王亭鎮起事這件事,如今已平複,叫元昊放心,興慶這邊已經無虞。
既然是王亭鎮之亂已經平了,後方無虞,元昊遂就安心攻打瓜、沙。前些時候,元昊大軍已經肅清瓜、沙外圍的勢力,繼續往瓜沙推進了。肅州城成甫克成率領夏軍前鋒的人馬,已經在趕往瓜州的途中。肅州、瓜州這兩地,中間沒有河流的阻擋,也隻能憑借山險據守了。
不說別的,眼見元昊率大軍打來,單單瓜州這一邊,人馬已成分了好幾派,意見根本就不統一。按照軍師宋慶融的看法,歸義軍應該放棄那些開闊地,讓主力全力守護險要。
這個意見,朱淮、朱朝安不同意。為了此事,朱淮特意從神武寨趕到瓜州,當麵與曹賢順提意見反駁。在朱淮看來,文人隻是嘴巴上厲害,聽他們的,眾人隻能是節節潰敗。聽他們的,不許擅自搶奪百姓的財物,違反者論斬,結果怎樣?東西好好得存下來,歸義軍確實沒撈著,全都讓李元昊奪了去!
辛辛苦苦為了誰?把輜重都完好送給了元昊!歸義軍裏麵,真的有元昊的友軍呢!這可比野利遇乞的功勞大!
歸根結底一句話:靠文人們根本他就不行,那幫書呆子能懂個屁!說什麽放棄開闊平坦的地方,守護險要。如今到這個地步了,士氣、軍心才第一要緊,軍士倘若習慣了撤退,後果隻能是一退再退,不能聽文人胡亂嗶嗶。
因為上麵人意見不合,下麵駐守的將軍們,有的是跟隨朱淮的,也有跟隨宋慶融的,也不統一。因人手不夠,管輜重的還兼管役工。民夫挖掘了一半的防禦,因為夏軍過來的太快,不得已隻好又往後撤,先前的挖掘就白幹了。
戰場這邊,本來已形成了統一的戰線,因為左翼突然後撤,其他人隻好也跟著撤。有些道路被夏軍切斷,消息沒辦法及時傳送,被調動的人馬去了東麵,有時候戰事都已經完了,白跑了不說,歸義軍本來已有的陣線,反而給丟了。
與歸義軍那頭的混亂不同,夏軍這邊,李元昊那廝到了西邊,親自騎著馬到處巡視。眾軍官與他匯報軍情,元昊聽見他們的請示,直接就點頭或者搖頭,有時候說一句簡短的話,哪裏要增加或撤掉防禦,哪裏需要多調撥人馬,主次有分,簡單明了,聽見的立刻就飛奔去辦。
李元昊一個人說了就算,沒什麽商量爭論的。因為這樣,夏軍下麵雖然也亂,到底大事是一致的,這就比歸義軍強多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夏軍已深入瓜、沙的腹地,歸義軍對付夏軍的戰役,總算是漸漸地有序起來,然而留給瓜、沙這邊的時間,已不多了,戰事也打得愈發慘烈。為了搶奪一個要地,歸義軍和夏軍兩家的陣地和防禦,挨得很近,經常是緊密接連在一起,以至於兩家的軍士,相互之間都可以看見。
昨晚還屬於歸義軍的山崗,到上午可能就歸了夏軍。有時候因為右翼被奪,不得已隻能把左翼後撤。因為歸義軍這邊的增援,夏軍剛剛到手的地盤,可能又被反奪了回去。
隨著戰事的繼續推進,瓜、沙的情況愈來愈遭。這個時候,瓜、沙眾軍的守土的士氣,反愈來愈熾,到處有歸義軍戰到最後的一個人,最後全軍覆沒的傳說。雖然是眾軍不畏艱險拚死守土,到底因為寡不敵眾,糧草輜重亦轉運困難,情勢惡劣,隻能是一步一步後退了。
因為夏軍打來的緣故,瓜州城中反夏的民意,也愈來愈熾,瓜州城裏的黨項人,許多被眾人當成了奸細,接連被捆綁捕捉起來。之前與夏人來往得近的,因為城內仇視的緣故,著急避禍,趕緊靜悄悄蟄伏起來,要麽就自動捐出來產業,或者幫歸義軍籌集資糧。
眼看著歸義軍這邊人馬,已愈來愈少,太過分散,夏軍增援的反愈來愈多。處在這種狀況之下,歸義軍壓力愈來愈大,終於朱淮妥協了說,叫叫守軍放棄開闊、平坦的地勢,把人馬全力去守護險要。
朱淮的意思宋慶融明白:因為前期部署的原因,如今反對朱淮的聲音,已愈來愈大,朱淮迫於各方的壓力,也隻好同意據險而守了。轉變策略之後的朱淮,為了鼓舞歸義軍士氣,朱淮在眾軍麵前發話了一番。
朱淮這一番發言,聽得眾軍激昂踴躍,在軍師宋慶融耳中聽時,情況卻是不同:到這個時候轉變策略,倘若戰事仍不如預期,就可以把戰事失敗的責任,一股腦兒推到宋慶融身上,證明他的意見不行。若是成功,那就是朱淮指揮得力,功勞則記在自己的賬上。
看明白了這一點,軍師宋慶融不肯繼續留在瓜州。本來打仗的時候,在後麵出謀畫策的人就不少,前麵的人馬一向都急缺。宋軍師借口夏軍推進得太快,立刻向曹賢順請示說,要求親自去前麵帶兵。
瓜州這邊,因朱淮和宋慶融兩方爭執,意見不合還沒法調和,曹賢順夾在他兩個中間,十分難做。既然宋慶融自請出外帶兵,曹賢順這邊也隻好準了。為了軍師的安全,曹賢順將自己身邊的近衛撥來,專一保護宋慶融。
眼看著夏軍已愈來愈近,馬上就要打到瓜州。連宋慶融那廝都到了前方,朱淮這邊,也不肯在瓜州繼續久留,立刻他也請示出戰。
為了阻止夏軍的進攻,朱淮、朱朝安這兩個,都去了東麵最前沿,分別把住陰山、狼山這兩處,左右對守。陰山、狼山中間的道路,是夏軍攻打瓜州的必經之地,兩個人在山上設好了伏兵,隻要成甫克成從這裏過時,兩邊山上箭矢齊射,保準讓夏軍死傷慘重。
為防成甫克成引一隊人馬從山腳下上來,偷襲後方,兩個人將陰山、狼山山腳下朝肅州一側的山石斜坡一概鏟平,弄成個直角,高度讓成甫克成架上雲梯也爬不上來,這就夠了。
不消說瓜州軍已經在山上埋伏好了,眼看著成甫克成前軍已到,兩邊山上見時機已到,立刻放箭。夏軍前軍受此伏擊,當路又無任何避處,登時損失不小。夏軍又向前強行了兩回,兩回皆被瓜州軍人馬射退。
成甫克成眼看這裏強攻不行,損失太重,遂令夏軍準備突破兩處山隘,給瓜州伏軍予以側擊。怎奈朱淮和朱朝安兩個人,早已將山腳鏟平了,一架雲梯爬不上去。
成甫克成見了這樣,立刻命人調撥潑喜軍前來,一麵將兩架雲梯摞成一架,命夏軍從側麵攻上兩處的山脊,一麵命潑喜軍用旋風炮攻打對麵的伏兵,配合登梯奪隘的夏軍,就奪取陰山、狼山這兩處。
雖然這也是個法子,隻是這難度著實太大。硬攻上去,不消說夏軍損失必然不小,然而去瓜州沒有第二條路,成甫克成也隻好硬取。
當日兩軍廝殺了一日,轉眼入夜。因為第二日又要攻山,成甫克成提前預備,命五百前軍趁著夜色,連夜挖出條壕溝來,直通陰山、牙山的山腳。為防瓜州軍伏兵發現了攪擾,夏軍用麻包裝上泥土,摞在壕溝的邊上,用來遮護瓜州軍箭矢,從兩頭開始雙向挖掘。
夏軍挖壕有一半時,果然讓山上覺察到動靜,山上伏軍急忙射箭。怎奈黑夜裏目力實在太差,夏軍又有麻包遮擋,瓜州軍準頭不是太高。山上守軍見了這樣,急忙重新又換做火箭,又往下射。不消說兩邊熱鬧了一宿。
次日天明,成甫克成也終於將兩條壕溝挖通。有了壕溝和盾牌的遮護,夏軍很快就攻到了兩山腳下。成甫克成命潑喜軍用炮石掩護,用五百前軍首先攻到兩處的山腳,然後將兩層雲梯都架設好,登時山腳下的雲梯,都擺設的麻林也似。
隨著成甫一聲令下,夏軍隨即開始攻山。山上歸義軍見夏軍攻山,立刻將檑木、滾石、金汁、灰瓶都砸下來,把許多夏軍都砸下雲梯,然而還有更多的人,重新又在往上攀爬。夏軍中也有在使用扒城鉤的,扒住山上樹木的根須,在向上攀登。
另一邊成甫克成用另一隊人馬,頂著盾牌,仍舊還從正麵搶路。兩邊山上的瓜州伏兵,此時將陣型圍成個弓形。一麵躲避夏軍那頭飛來的炮石,一麵需要往當路射箭,一麵要提防攻山的夏軍。
這一場仗,成甫克成硬攻了三日,損失了大量的夏軍後,終於在第四日的時候,瓜州這邊箭矢短缺,讓成甫克成得出空來,有一隊夏軍攻上了狼山。夏軍立刻將狼山山上西北角的的歸義軍殲滅,然後來圍殲朱朝安。朱朝安人少,箭矢此時也即將用盡,因怕被圍,朱朝安隨即從狼山撤了,退去瓜州。
那一頭朱淮因為朱朝安走了,夏軍正從對麵射箭過來,無法再射殺當路的夏軍,再加上朱淮手中箭矢,此時也已用盡,朱淮不肯退回瓜州,立刻往神武寨方向撤了。既兩軍退走,成甫克成得了這處的關隘,夏軍大軍繼續前進。
西線那邊,曹賢亮打退了野利遇乞兩次的進軍,正巧近日大雨傾盆,河水暴漲,曹賢亮原先選好的駐守之地已被淹沒,事先修好的壕溝壁壘,一時也就都成了擺設,隻好在別處重新布置。野利遇乞不容曹賢亮在渡口北岸再站住腳,趁著漲潮的河水,夏軍已經備好足數的船隻,兵分三路,齊攻兩河的渡口。
一時間夏軍多似過江之鯽,一齊望渡口搶來。夏軍的人數實在是太多,曹賢亮隻有兩千的人馬,弓弩手根本射之不盡,西夏大軍看著上岸。賢亮一馬當先,指揮眾軍上前拚殺,重又將夏軍右翼殺下水去。那頭夏軍左翼又紛紛上岸,合著夏軍右翼一塊,將曹賢亮眾軍重重圍住。
危急時候,三危山援軍及時趕到,欲救曹賢亮突出重圍。賢亮遂就大聲道:“身後便是沙洲城,沒得撤了!”當日曹賢亮真就不撤退,三千歸義軍一同戰死,隻有少數的人馬,退回了沙洲。因沒了阻擋,野利遇乞趁機引兵至沙洲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