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慶州之戰
卻說元昊衝破防線,發現韋州被潘琦重重圍住,西軍援軍急難入去。元昊將大軍分成兩撥,欲從兩翼殺奔入城,怎奈幾番皆被殺回。元昊又見了宋軍紮營,亦擺成戰鬥的陣型,拒馬長槍都擺在外圍,偷襲也難。
晚間,元昊便對張元道:“我夏軍鐵騎雖猛,足以一當十,但是宋軍陣型太厚,況人多糧足。若遷延日久,如之奈何?”張元便對元昊道:“潘琦親自引軍在這裏纏,暗裏卻使馬麟、李原向北包抄,意欲以韋州為誘餌,斷我糧路,將我等鎖在網內。”
元昊問詢兩人蹤跡,急腳子回報則道:“馬麟已在墩山埋伏,李原正在白豹挖壕築堤。”張元手裏舉著燈火,借燈光在地圖上勾出墩山、白豹這兩處,然後轉頭對元昊道:“若宋軍使知人善任之帥、能征慣戰之師,則此戰勝負難定。
此番彼帥不知將,將不知兵。如此拉長陣線,不顧運輸薄弱,將大軍盡數拉出城外,誌在必得,毫無顧忌。長久必然糧草難繼,驕兵如此,怎能不生空隙。”
當下出主意與元昊道:“大王可補充兩翼,憑借騎軍的馬速,來回穿梭、移動駐守,不與宋軍合圍的時機。待其疲敝,另尋別路斷其糧草。”
張元這條計雖然好,隻是元昊嫌太慢,務要做些事讓他快些。因此上元昊在外時,縱放軍士搶劫財物,強奸婦女、焚毀房屋,屠殺周邊的百姓。
一時間百姓嚎哭連天,遠遠見著元昊大軍,皆驚懼而走。周邊諸寨,均已為元昊所破,眾人無法,都湧去墩山、白豹這兩處。隻旬月間,墩山豈止增人上萬,白豹增人何止八千。即便如此,仍舊未完,邊人從四麵八方更加湧來,兩寨糧儲消耗甚巨。
韋州守軍那一邊,因潘琦大軍多次猛攻,多段城牆已被炮石打出縫隙,來不及修補,守軍勉強用木石撐住,人馬疲憊幾無鬥誌。潘琦又命人堵塞城中河流水源,城中掘井未成,士卒困乏焦渴,幾欲納降。
隻近日宋軍攻城見緩,掘井已成,援兵亦至,城內重新又生鬥誌。潘琦幾次得了消息,要三麵合圍網住元昊,怎奈數次征戰,每次總有一方消息慢了,數次都讓元昊走脫。元昊陣型,又將鐵鷂子軍擺在兩翼,即便圍了,吞他也是咬的咯牙,宋軍士氣已失了一半。宋軍雖多,終究得不到什麽便宜。
正相持間,忽然報墩山、白豹的糧道,已經先後被夏軍毀損,糧草屢次被夏軍劫奪焚毀,亟需救應。潘琦本欲三麵合圍斷其糧道,圍困李元昊大軍,誰成想如今秋糧大熟,兩軍對峙民不敢收,元昊縱放軍士野外割取,充作軍糧。又驅百姓消耗墩山、白豹兩寨的儲糧。
思來想去,潘琦意思三麵合圍之計不行,此時再提諸將意見,意欲要將墩山、白豹兩軍撤回。大庭廣眾失了麵子,王用聞聽哪裏肯依!爭執無果,潘琦也不願軍心動搖,遂讓一步,命在墩山、白豹中途再下兩處營寨,西北有楊陽、李逸,東北有白滔、顏笑,正南吳家鋪有潘琦親自駐守,與兩寨之間相互救應。
時光荏苒,幾場雨過,緊接著便是寒冬。宋軍糧道屢修屢毀,寒衣瑟縮,軍士苦甚。眼看戰事已成膠著,元昊、張元商議反攻。計議已定,元昊三日堅守不出,並不來戰。第四日卻見小將蘇吃囊引人去東北寨攻寨,東北寨白滔出寨迎戰,二十餘合,白滔手中牛筋木槍殺得淩厲,蘇吃囊漸漸不敵,撥馬便走。白滔並不追趕,一徑回寨。
如此數番,監軍王用得知此事,使人詰問白滔道:“白都監愛惜性命,如何不趕?”白滔道:“此小將賺我去趕,恐有伏兵。”王用道:“元昊人少,便用伏兵又能怎地?汝等貪生怕死,如何建功?”
這日蘇吃囊引人又來,白滔引兩千兵馬追趕,趕入西北山穀之內。冷不防呼嘯一聲,路兩麵箭如雨下。白滔哪裏得出脫?卻說白滔被蘇吃囊困於穀內,附近馬麒探得消息,引軍來救,卻被野利遇乞截住廝殺。兩人鬥了三十餘合,野利遇乞賣個破綻,一扭身,讓馬麒槍頭從肋旁刺過,閃個空隙,將馬麒提過,擲於地下。夏軍一擁而上將馬麒拿了。
野利遇乞趁勢將馬麒人馬殺散,白滔拚死殺回,中了三箭,隻引了數騎逃回吳家鋪大寨。
潘琦命人將白滔送回養傷,又使李逸守墩山。監軍王用諫言道:“我熟讀兵法,頗通奇正之術。那元昊白日大勝,今夜寨中必定大肆慶賀,疏於防範。可命盧、楊二位都監趁夜劫營。”
盧琳上前進言道:“那元昊、張元慣於征戰,豈不防備?”王用不悅,口內言道:“盧都監何必滅自家威風?早聽說盧子瑜與那張元有舊,莫非都監與之暗通款曲?”盧琳忿怒而退。王用遂叫不用盧琳,另使楊陽、顏笑前去劫營。
是夜,楊陽、顏笑各引三千人馬,飽食上馬,人銜枚、馬摘鈴,分兩路包抄元昊大寨。見元昊營中果然燈火輝煌,寨中歡騰。前營野利遇乞抵擋不過,引千餘人逃遁而去,兩個繼續往前繼進。說不得宋軍射下崗哨,一路抹平了數個營寨,引人馬望中軍殺奔而去。待到真的進了中軍,卻是空寨,見此宋軍心下一驚。
正在慌間,隻見矢雨無數,往這邊射來。楊、顏二人止住亂兵,命盾牌軍在外,掩護眾人突圍。那邊廂夏軍早動,四下裏檑木炮石砸將而來,火箭齊發,宋軍人馬死傷者,不計其數,多人亦掉入陷坑之中。夏軍大將蘇奴兒與嵬名浪遇將楊、顏兩隊人馬團團圍住,楊、顏二人趁著夜色,拚死突圍。及至退回,盤點人數,兩軍各折千餘人馬,至此宋軍又折了一陣。
至此時進又不能,退又不能,眼看隆冬已至,大軍轉運愈加艱難,諸將有建議將大軍退回慶、渭,捱過隆冬的,有道說韋州城中業已斷糧,士卒無力,城池馬上要破,不能與他喘息的,眾說紛紜意見不一,潘琦無有頭緒,暫且且等且看。
卻說元昊那邊,不時命小將前來挑釁,卻又不戰,幾個回合便匆忙退去,次日又來。宋軍已熟了他的套路,知有埋伏,並不甚趕。這一日慶州有急函報與潘琦,道元昊命野利遇乞、野利旺榮、蘇奴兒三路大軍,望慶州城殺奔而來,眾皆大驚。
彼時大軍皆隨潘琦停留在外,慶州城守將不多。因大軍轉運需用人手,又分一批,遇著三路精壯人馬,慶州著實易破。慶州若失,城外大軍斷送了糧草,立成敗局。潘琦聽報不敢耽擱,急命救護。
那邊盧琳因與王用有隙,不讓親隨,命他專去管運糧草,此時正在慶州城內。這日清早,本待押運糧草去白豹,聽聞元昊大軍三路來打,盧琳顧不上出發,急引人預備守城。無移時蘇奴兒先來,引軍攻打慶州北門,城內盧琳親自守城。
眼看著日頭正午,蘇奴兒命人攻城了三回,廝殺似乎並不賣力,另兩路大軍仍舊不來。盧琳心疑,急命人取地圖看時,驚歎一聲,指著溝口、平窪一段路道:“張元本意不在慶州,為的是在此伏擊援軍。”
潘琦大軍救慶州,有兩條路走。原平小路道路坎坷,不易行軍,到時需晚一日。援軍為了救城時,必走大路。大路上溝口、平窪這一段,地勢狹長,南有山巒北有泛水,避無可避,正是伏擊的好去處。事不宜遲,盧琳急忙寫書一封,紮了口兒,命人火速報信與潘琦知道。
那邊廂韋州城頗超往利知守不住,使人報信,意欲納降。宋軍在耬車上張望時,見韋州確實是人馬疲憊,已無鬥誌,潘琦聞報心下遂安。潘琦親自留在大寨,預備頗超往利投誠之事,卻使楊陽、顏笑、李原去慶州救急。
元昊、張元在山上遙看時,野利旺榮在東麵下寨,以期截住慶州的援兵。野利遇乞在山腰埋伏,蘇吃囊在泛水對岸,嵬名浪遇、諾移賞都一左一右,都已預備停當。
果然見楊陽在前、顏笑在中、李原在後,浩浩大軍,一徑望慶州趕來。野利遇乞依照計策,放前頭楊陽進了溝口,眾人依舊埋伏。等不多時,顏笑、李原兩隊人馬,陸續亦進去了埋伏地。
夏軍這頭瞅準了時機,野利遇乞一聲令下,命人放箭。刹那間箭矢如雨,盡往宋軍隊中射去。宋軍突然遭到伏擊,軍士中箭者不盡其數。眾軍大驚,忙擺開陣勢迎敵時,野利遇乞引大軍從山坡上一湧而下,頓時廝殺。
混亂中李原中箭落馬,楊陽、顏笑被嵬名浪遇、諾移賞都截成兩截,急切不能合在一處。因不是頭,宋軍從側翼撕開一個口子,不顧嚴寒,涉水往泛水對岸逃去。
話說元昊、張元在山頂觀戰,有報說伏路拿得宋軍探馬一名,特報與主帥知道。便命叫搜。果然貼身搜得書信一封。視之,正是盧琳報與潘琦書信,元昊、張元相顧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