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涼州援軍
不說王文貴回去,野乜浪羅因見葉落隔催促,心內再三思量道:“刪丹正是甘州咽喉,更兼元昊詭計多端,隻可堅守,如何輕出!”又怕夜落隔心疑,便去報與張陟知道,央他去說。張陟得信,急去勸告夜落隔。
夜落隔見張陟來說,口內言道:“不出城時,如何殺得元昊退軍?先生莫要勸我。如今城內沸沸揚揚,多人說你一意孤行、妄自尊大,全不把眾人放在眼裏,先生好自為之。”張陟見說不成,忿怒退了。既是張陟說不成,野乜浪羅隻好出戰。野乜浪羅心內便道:“可汗有令,不可不出。為今之計,如今隻可去城外略做廝殺,也好滅那廝們口舌。”
此時見野利遇乞引三千人,衣甲歪斜,刀槍不舉。放寬身坐在地上,正在吃酒,此時正是良機。野乜浪羅一聲令下,眾人放下吊橋,直衝下來。野利遇乞慌去看時,見野乜浪羅一馬當先,身著重甲,披發戴頂羊首冠,手綽一柄狼牙棒,直下關來。遇乞慌忙上馬。不想野乜浪羅已到陣前,夏人見了,潰不成軍,上馬急逃。
當下趕了二十裏,野利遇乞大軍丟盔棄甲奔逃。正在行間,隻聽得一陣鑼鼓響,斜刺裏衝出野利旺榮,將野乜浪羅截住。前頭野利遇乞見狀,亦回身反殺。野乜浪羅不敢力拚,慌忙引人便回了。當下入城,急拽起吊橋,仍關了門,不予出戰。
這邊廂張元使軍卒中長相頗似野乜浪羅的,換了衣甲,戴了羊首冠,綽了狼牙棒,扮作野乜浪羅模樣,引數十人,皆扮作回鶻人馬,趁夜徑來甘州叫門。夜落隔在城上看見,急忙便問。跟的小卒口內急叫:“元昊引軍攻下刪丹,我們如今敗逃回來,追兵甚急,可汗速速開門!”
夜落隔才待要開,旁邊文貴口內道:“可汗不可!我們不知虛實,急急開門,若是野乜浪羅投靠夏軍,甘州必失!”夜落隔猛然驚覺,遂不開門。
眾人等了許多時,見城門不開,大聲叫罵。後麵山遇惟亮引人已到,見門不開,道假野乜浪羅道:“族長先歇!待我助你打下甘州,土地均分!”遂放眾人望後去了,自引眾軍過來攻城。
夜落隔城上看見,不由大怒。口內叫道:“這廝果然投夏去了!卻來騙我開門賺甘州!”當下指揮眾人退去夏軍,親自望野乜氏宮中而來,不由說話,即喚人將野乜母子並合族老小盡皆捉住,就斬了首。
時已三更,元昊正在刪丹城外,早見城內火起。元昊見之大喜,急忙與叔父山遇惟序並
野利旺榮、野利遇乞兄弟兩個,攻入城去。因他勢大,野乜浪羅抵擋不過,拚死殺出了北門,倉皇走了。
原來夏軍白日裏趁野乜浪羅下關鬥時,早已安排了一撥夏人,穿了回鶻人衣甲,伏在半路。待到野乜浪羅引軍退走時,趁亂混在其中。隻等三更放火為號,裏應外合,獻了刪丹的城池。
那邊廂野乜浪羅引少許人馬奔回甘州,急喚叫門。城上守衛看見是他,急忙去報,早見城上簇擁一人出來:頭上蓮瓣尖頂高冠,紅色綬帶結於頜下,麵相豐腴,高鼻濃眉,蓄有連鬢八字須,不是夜落隔是誰。
夜落隔不見倒罷,一見大怒,口罵他道:“你前番賺城,被我識破,如今又來賺我!”野乜浪羅卻不明白。城上夜落隔罵道:“你前日詐敗,引了夏軍,叫開城門。被我識破,氣憤去了。如今又來故技重施。卻不是欺我如三歲小兒!”野乜浪羅待分辯時,城上將野乜氏並野乜浪羅妻兒老小首級擲下。野乜浪羅見之驚怒,嚎啕大哭,沒奈何大罵走了。城上眾人怕有埋伏,亦不去趕。
當下野乜浪羅走了數十裏路,早有一隊人馬攔住。此卻不是別人,正是夏將山遇惟亮。野乜浪羅口內叫道:“天要亡我!少不得拚死一戰!”後麵跟隨不過數十,早已衣甲破損,肚內饑餓,聽了這話,亦忙擺開陣勢。
山遇惟亮見之笑道:“素聞首領勇猛過人,又是黨項人,昔日令尊大酋長與我父親在地斤澤時,私交甚好。如何反倒明珠暗投!如今不若投了夏王,同去靈州,卻不是好!”野乜浪羅口內道:“雖這麽說,怎奈我與夏軍多有廝殺,元昊恨我入骨,怎肯納我?”
山遇惟亮聽了笑道:“首領莫憂,世子素愛首領人才,如今已在帳中擺好筵席,等候首領多時了。”野乜浪又無他路,遂叫眾人棄了器械,下馬請降。山遇惟亮見之大喜,引眾同回。
元昊攻下刪丹,招降了野乜浪羅,又打甘州。甘州眾人盡皆驚懼。夜落隔急喚張陟問計。張陟言道:“為今之計,隻好使人重金去六穀部潘羅支處,聯合他們裏外夾擊,可退元昊。”夜落隔遂準,叫阿葛之齎了書信,帶了財帛,連夜出發趕往涼州。
當下阿葛之見了潘羅支,將書信財帛奉上。阿葛之道潘羅支道:“前番李德明要打涼州,事泄反打甘州。如今甘州情形危急,若有失時,涼州亦危。還望大王撥軍去救!”潘羅支聽了這話,叫阿葛之稍等,遂與所率六穀蕃部一十八部族首領都來商議。
哪十八部?督六部、日美部、的流部、廂邦部、者龍部、渴龍部、乞當部、樣丹部、章迷部、王家部、刑家部、懶家部、章家部、馬家部、周家部、趙家部、宗室部、當眾部。
眾首領當時聽了這話,議論紛紛。者龍部者龍粉堆言語道:“早聽說元昊初生時,流落戈壁,鷹狼不食,料此子非是凡物。雖他年輕,卻也引軍打下刪丹,不可小覷。”
首領樣丹措容上前言道:“如今黨項回鶻戰事正猛,不若我們殺過去,妝做援兵,夜落隔必定不疑。我們就此殺進城去,趁勢就將甘州奪了。”乞當部乞當多約口內言道:“首領這計雖然好,隻這般奪了甘州城時,卻不英雄,倒叫人笑。”
正商議間,潘羅支弟廝鐸督出班奏道:“元昊既去攻打甘州,夏人必定空虛。不如我們往東攻打靈州,到那時甘州之圍可解。”潘羅支遂喜,複喚阿葛之前來。潘羅支看著他言道:“我與你們解了圍,你們可汗如何謝我?”
阿葛之聽了潘羅支這話兒,慌忙取出地圖來,將筆畫出觻得、昭武、居延三郡,把一大片的牧羊牛馬肥美草地,就送與潘羅支答謝。潘羅支見之大喜。當下點軍,潘羅支就叫廝鐸督在家守城,親自引軍兩萬,叫乞當多約並樣丹措容一道跟隨,望靈州開拔。
卻說元昊見夜落隔關閉城門,甘州城池卻又堅固,急不易取。雙方此時交戰數月,已到寒冬。這日野利仁榮身邊牙將回來複命。元昊問道:“我這裏糧草將盡,野利仁榮正和督辦,如何仍未運到?”牙將報道:“我們不容易集來糧草,頭兩批卻六穀部劫掠去了,再繼不敢貿然行進,以此來報與殿下。”元昊大怒,調山遇惟序親去靈州押送糧草。
因夜落隔許多日不見動靜,元昊心中煩悶,便問張元。張元道:“此必使人去涼州潘羅支處尋救兵去了。”元昊叫道:“若請來時,卻是不好!”胡昊便道:“如今天氣寒冷,風雪欲來。我們攻城數月,糧草已盡。如今甘州危急,夜落隔必定割地納錢,央潘羅支救。兩家素來互為唇齒,如何不救?”
張元言道:“必然前來。為解圍時,或引軍直來甘州,或圍魏救趙,引軍往東直取靈州。”元昊便道:“若這樣時,我軍危矣!軍師有何高見?”張元回道:“潘羅支前番大難不死,如今多疑,主意雖定,必然猶疑數日方才成行。這幾日風起雲厚,勢要下雪。又要遲緩三五天。我們趁著這個空檔,火速回軍。”
正在說間,忽有人報。元昊即命前來。那人言道:“前番軍師命我去涼州,如今探知:潘羅支叫乞當多約並樣丹措容兩位跟隨,親引人兩萬,欲打靈州。”元昊聞報,馬上叫山遇惟亮率軍斷後,引眾人急忙撤回夏地。
涼州那邊,潘羅支既整人馬,欲待開拔,忽聽眾人議論紛紛,左右有人言語道:“夜落隔事急來求,雖是允許割地,隻是一紙空談。若我們幫他將黨項人打退,他卻反悔,卻又如何?”
這個話兒不提便罷,一提起來,潘羅支便想起來前番回鶻擄走六穀部人馬、牲口事,這事兒讓人忍不住氣,發兵個屁!隨即命眾軍暫緩發兵。
因見潘羅支有疑慮,乞當多約三五遍催他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大王宜早決斷!”
潘羅支複又尋來阿葛之,口問他道:“你家可汗允許割地,卻無實證。我費了許多軍馬錢糧,與他解圍,事後他若反悔時,卻又如何?”
阿葛之慌忙下拜道:“大王放心,我們可汗既許割地,一萬年也不食言。大王若不放心時,我將人頭押在這裏。更何況元昊若得了甘州,涼州隻怕唇亡齒寒。”當下阿葛之將一篇話,將潘羅支哄得好了。此時已耽擱了三兩日。大軍正待開拔時,怎奈一連數日大雪封山,不宜行進。眾人隻好再等著。
不容易雪住天晴,潘羅支催馬急行。眾人走到勒雞會時,不承想隻幾日天寒地冷,河水已是凍住了,船舶不行。那結的冰又不甚厚,不堪人馬在上行走。眾人無奈,暫時隻好紮下營寨。當夜過了一宿。次日起來,有細作前來報道:“李元昊引軍已回夏地。”潘羅支見夏人已有準備,亦引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