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搬石頭砸腳

  唐小苔氣笑了,“我偷雞吃?堂妹你也不能信口開河啊。雞圈裏的雞就那麽幾隻,我一偷不就被發現了麽。”


  唐枝兒幸災樂禍地笑道,“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偷的。每天早上就你進雞圈灑飼料,你早上沒發現母雞少了,但現在母雞就是少了一隻,可不就是你偷的。”


  她煞有介事地走進後屋,使勁嗅著鼻子聞,“什麽香味,好香啊。”她肚裏饞蟲都被勾起來。


  唐家的女眷隻能蹲在灶台吃飯,看著堂廳裏男人和老祖宗吃香喝辣。唐枝兒也不例外,她每回都覺得沒有吃飽。


  唐小苔一把攔在木桌前,當仁不讓道,“河裏摸的螺螄,沒幾兩肉你還要吃?橫豎不是雞味道。”


  唐枝兒悻悻然冷哼,“看你囂張的,等一會兒奶奶來,瞧她不用拐杖戳你的頭,再讓你囂張。等著去裏正老爺的公堂裏對簿吧!”


  說完,唐枝兒一甩長發,倨傲地仰起下巴就轉身離開,哪裏有她人前嬌軟的模樣。


  春芽惶恐道,“阿姊,咱們真要去公堂?那可不得了啊。”


  唐小苔笑道,“咱們沒偷雞,唐家還能賴上咱們?再說裏正老爺也是明事理的人,唐家自家的雞在自家人手裏,那也不能叫偷。”


  春芽這才放心下來,“聽阿姊的。”


  整個唐家都被丟雞的事情驚動。


  家裏出了小賊這可是大事,今天丟雞,明天丟豬,那大年三十唐家的大豬肉就沒著落了。


  唐家宅子的堂廳。


  奶奶鄒氏穩坐在太師椅上,不怒自威。


  “啪——”


  藤條高高揚起,嫂子張氏有心在奶奶鄒氏麵前賣弄,故意將藤鞭抖得“嘩嘩”作響。


  “春苔你個賤蹄子!還不肯招?除了你,還有誰會進雞圈?”


  唐小苔咬住唇瓣,冷冷道,“沒偷!你有什麽證據說我偷的。”


  嫂子張氏冷笑兩聲,“還有理了?看俺打不打到你招!”


  唐小苔朗聲道,“奶奶,您說唐家家務事不要公堂人來審,免得在鄉親裏丟人。但要是我真的把雞偷走藏起來,沒有公堂人來摸線索,你們也找不到是不是。”


  出奇叛逆的話,讓整個堂廳人倒抽一口冷氣。


  嫂子張氏嚇得磕巴,“老祖宗,您聽聽,還真是這丫頭藏的,她還篤定了咱們就是找不到那隻雞,你說氣人不氣人。”


  奶奶鄒氏揉著兩顆鴿子蛋大小的玉石搓在掌心裏把玩,冷笑道,“去,把公堂人請來,讓他們來唐家查。”


  “得嘞!”


  唐小苔一聽就放心了下來。自己哄誘奶奶鄒氏把公堂人找來探案,那自己就能洗白冤屈。


  很快。


  嫂子張氏領著公堂的兩個夥計進唐家。


  唐枝兒俏臉煞白,很是難看。


  她悄悄拉扯嫂子張氏衣角道,“娘,不用搞那麽大驚動吧。”


  張氏寬慰她,“放心,有公堂的爺在,絕對能讓唐春苔這個賤蹄子招認。”


  唐枝兒越來越心慌,額角沁出薄薄細汗。她怎麽都沒料到,唐小苔居然隻靠一句話,竟然果真讓奶奶鄒氏把公堂人給請來斷案。


  兩個公堂夥計在雞圈內外查看了半天,終於對上一隻鞋底印。


  “是人把雞圈柵欄打開的。”


  公堂夥計下了斷言。


  頓時唐家眾人一片噓聲。


  一眾嫂子伯娘指著唐小苔罵罵咧咧。


  “你個賤蹄子偷雞還不肯承認!裏正老爺手底下的人都查到了。”


  “老祖宗趕緊把這個吃裏扒外的賤蹄子抽一頓,看她還做不做齷齪事。”


  “雞肯定是進二房肚子裏去了!就知道二房一個個好吃懶做,還能幹出啥好事兒來!”


  秦氏剛扶著門框出後屋,就聽見眾人氣勢洶洶地指點來。她順便被萬夫所指,又氣又羞,但卻百口莫辯。


  春芽扒著秦氏的褲腿哭道,“不是阿姊!阿姊沒有偷雞!阿姊沒有偷!”


  虎子被出奇嚴峻的陣仗嚇得哇哇大哭。


  整個宅子亂成一團。


  就在奶奶鄒氏喝令命婦人把唐小苔拿下時,唐小苔倔強地仰起脖子,盯住公堂夥計道。


  “兩位官爺,還煩請看看雞圈裏留下的鞋底印,上麵是什麽花樣的。”


  一句話一出,一眾唐家人麵麵相覷。


  “還能是啥花樣的?就一個鞋底印你還能瞧出花來?”


  “鞋底印沒花樣,你想啥子呢,誰家鞋底印還留有花樣?”


  唐小苔這麽一提醒,兩位公堂夥計心知肚明。他們又用尺子量上鞋印的長度這才回到堂廳,朗聲宣道。


  “四寸,是女子的鞋印。”


  鏗鏘有力的聲音讓周圍鴉雀無聲。


  所有婦人紛紛倒抽一口冷氣,低頭看腳底。


  就連穩坐在太師椅上的奶奶鄒氏都眉頭緊鎖,刻出三道眉心深溝。


  四寸,可謂很小的腳了。小巧玲瓏,可供男子把玩,能討得男子歡心。


  唐枝兒大驚失色,嚇得麵如死灰,頻頻後退兩步,卻驚恐萬狀地撞到梁柱子上,發出“嘭”的聲響。


  唐小苔抬起大腳笑起來,“娘,多虧我幹農活多,你沒給我纏腳。官爺,您看我這腳有多大。”


  公堂夥計一見到唐小苔的腳,立馬嫌棄地蹙起眉頭。


  這腳大啊。


  這姑娘家年齡不大,怎麽腳這麽大,這得有七寸有餘。一看就是幹農活的姑娘。


  整個堂廳的人背脊竄起一股涼氣,大氣也不敢出。


  落針可聞。


  唐小苔走到唐枝兒麵前,笑眯眯地盯著她,慢慢道,“我記得,堂妹小時候吵著要學風俗纏足。堂妹纏了有一陣子,後來受不了才拆掉裹腳布的。現在堂妹的腳應該是家裏最小的。”


  眾人視線跟著唐小苔的話緩緩下移,全部落在唐枝兒的一雙小腳上。


  視線如有實質,頓時唐枝兒像是被萬道目光穿透般坐立不安,她磕磕巴巴,哪裏還有剛才的幸災樂禍。


  “亂,亂講!我腳是不大,但你二房裏頭還有豆子春芽和虎子啊。你可能是沒偷雞,但你一定讓弟弟妹妹偷雞了。不信,你去量量你弟妹的腳。”


  公堂夥計果然轉頭望向怯生生的春芽,眉頭緊鎖。


  唐小苔氣笑了,“春芽就是個五歲小姑娘,她能有多大力氣還能捆得住老母雞?虎子更別說了,他腳不用裹都比你小許多。你肯定還得說豆子,豆子是個男娃,也幹農活,他腳和我一般大。雞圈裏官爺都查看過了,就一個人的腳印,春芽五歲的娃娃還能一個人去捆雞?”


  有理有據的話,不得不讓眾人信服。就連公堂夥計都連連點頭。


  坐在太師椅上的奶奶鄒氏沉下臉,喝令道。


  “怎麽回事。”


  威嚴的喝聲頓時讓唐枝兒嚇得雙膝跪地,“奶奶!春苔姐姐冤枉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誰,但肯定是二房。或許春芽還真有力氣提得動一隻母雞呢。”


  她明白,老祖宗不喜歡二房,更不喜歡學會刺繡的春芽。隻要她把禍水東引,燒到二房一家,那老祖宗一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


  唐小苔沒有給她禍水東引的機會。


  “堂妹。”唐小苔笑起來,“你這鞋怎麽換了一雙舊的?你不是早上還穿新納鞋底的那雙鵝黃色繡花鞋麽。”


  眾人紛紛望向唐枝兒的舊鞋子。


  唐枝兒炫耀那雙鵝黃色繡花鞋已久,動不動拿出來招搖一番。


  唐枝兒勉強板起鎮定的臉,挺直腰杆道,“我喜歡。我歡喜這雙舊鞋,我那雙鞋穿膩了不行麽。我穿什麽鞋春苔姐姐都要管?你還是先管管二房屋裏手腳不幹淨的人。”


  就在唐枝兒強撐辯駁的時候,春芽已經溜進唐枝兒閨房裏,把床底的鵝黃色繡花鞋掏出來,提進堂廳。


  “阿姊。”春芽笑道,“這漂亮的新鞋子已經變成髒鞋子咧。”


  眾人一望春芽手裏的髒鞋,紛紛震驚到瞪圓眼。沒人相信這居然是唐枝兒最愛的繡花鞋?

  “乖乖,枝兒丫頭挺能造的啊。多新的鞋子,咋穿成這樣的。”


  “太能造了,作孽啊,好好的鞋子還不能過水洗。”


  “她踩哪兒了,這麽多泥。”


  太師椅上奶奶鄒氏臉色黑沉,陰鬱到能滴出墨來。


  唐枝兒嚇得魂飛魄散,正要開口解釋,但唐小苔的聲音更快。


  “兩位官爺。”唐小苔拱手道,“隻要查查這雙繡花鞋上有沒有雞糞就能知道。我堂妹最喜歡幹淨,她是絕對不會踩進雞圈的,到底是不是她偷的雞,還得多查,不能誣陷堂妹清白啊。”


  瞬間,三十年風水輪流轉。


  原本唐枝兒陷害唐小苔偷雞,但一下子轉為唐枝兒努力證明清白。簡直是大快人心。


  “噗通——”


  唐枝兒望見公堂夥計挑起一雞糞的鞋底時,絕望地雙膝跪下,匍匐磕頭噤若寒蟬。


  “奶奶!”唐枝兒委屈又絕望地驚呼一聲,還可憐巴巴地望向嫂子張氏,“娘,你幫我和奶奶說點好話。我不是誠心的,我夜裏做夢會夢遊啊。我哪裏知道我做了什麽,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我不是故意去的雞圈。”


  她的欲蓋彌彰,被唐小苔緊接著的一句話當場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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