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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曲解詞話

  「不安?為何事不安?難道在蘇州府會有什麼人要對我們不利?」


  張之極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心裡的不安,是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並非是遇到什麼危險。」


  駱養性搖了搖頭道:「說的這麼玄乎……」


  「就是那種近鄉情更怯的忐忑不安之感,你懂嗎?」,張之極激動的按住駱養性的肩膀道。


  駱養性一把將張之極的雙手打開,道:「你這當過大頭兵的不知道手上很重嗎?」,說著他晃了晃被張之極捏的有些疼的肩膀道:「我看你是好不容易記住了一句詩特意來向我炫耀的吧?還近鄉情更怯,我怎麼不知道蘇州什麼時候變成你的故鄉了?」


  「唉,不與你這粗鄙之人說了,那種細膩的感覺說了你也不明白。」


  馬車行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在一處別院外面停了下來,一行人下了馬車,這裡的宅院不同於京城的高牆大院,只從外面看去便覺得內斂了許多,別院門外早有人開了大門候著,錢財領著朱由檢進了別院,入門並無影壁障目,入眼皆是青蔥的樹木,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鱗次櫛比。


  此時的房間里就只有朱由檢與錢財二人,朱由檢一邊吃著白粥,一邊問道:「我路上聽徐允所言,蘇州府的情況好像並沒有你信中所說的那般嚴峻?」


  錢財本想等候朱由檢吃完粥再與他說說蘇州府的情況,此時見他發問,錢財不不好再等,他道:「徐允不過是萬裕泰眾多掌柜中的一個,所見不過是我們手下行當的萬一,所知也不甚多,不僅是徐允,不了解其中詳情的人,都覺得萬裕泰生意做的甚大,只是其中危機卻沒幾個人能看清。」


  朱由檢將碗中的最後一粒米吃凈,放下碗匙問道:「現在糧價如何了?」


  錢財聽朱由檢提到糧價,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已經到五兩銀子一石了。」


  「什麼?」,朱由檢大驚,他一路從京城到蘇州府,就連山東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也不過三兩銀子一石,而蘇州府這種魚米富庶之地竟然要五兩銀子一石,「蘇州府的糧市已經瘋狂到這個程度了嗎?竟比山東的糧價都貴了近一倍?」


  「殿下所說的山東糧價是何時的價格?」


  「七八日前吧。」


  「是了,如今的糧價是一日一個價格,或許山東的糧價還沒收到消息,要麼山東的糧食在市面上流通的很少,都在官府的控制之中,而蘇州府的糧價官府已經控制不住了,何況如今蘇州府的糧市行情也有一部分是府衙推波助瀾的功勞。」


  「連府衙都參與進來了?那這事情就熱鬧了,這事也不急於一時,這兩日你便讓那徐允陪我在蘇州府轉轉。」


  錢財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幾本賬本放在桌上,然後便退了出去。


  朱由檢拿起賬本隨便翻了幾下,只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就有些昏昏欲睡,若是這賬本上用的是阿拉伯數字,朱由檢倒是還能看懂一二,只是現在的這記賬之法,沒個賬房在旁邊參謀,朱由檢覺得看天書也不過如此,只是胡亂看了幾頁,朱由檢便將賬本丟在一旁。


  日間錢財離了朱由檢處后便一直忙著生意的事情再未見人,直至到了晚間,錢財才再次出現在朱由檢房中,他在

  外間候了多時,才見兩個裝扮伶俐的少年從裡間出來,其中一個便是朱由檢,而另外一個則是扮作小廝裝束的錦繡。


  朱由檢朝著坐在那裡喝茶的錢財招呼一聲道:「走吧。」


  錦繡連忙放下茶杯跟著朱由檢走出了房門,一邊走著,錢財一邊問道:「殿下難道知道此行的安排?所以特意早早讓錦繡姑娘換了男裝?」


  朱由檢一聽錢財這話不對,忙追問道:「什麼安排?我不過是覺得錦繡以男裝出面方才便於同桌而已,那些爛俗的規矩本公子看不上,總不能本公子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讓錦繡在房中候著或者在一旁看著吧。」


  「哦,原來如此,是屬下想多了。」


  朱由檢道:「你莫不是當真把接風的宴席擺在了什麼秦樓楚館裡面?」


  錢財連忙道:「那倒沒有,只是無酒不成宴,無樂不成席,既是為殿下接風,難免要請些樂師舞師助興。」


  朱由檢心下瞭然,雖然不是在秦樓楚館設宴,但絲竹舞樂想來是一樣都不會少,不過這錢財也是一片好意,他倒也沒有多說什麼,何況他對這些也並說不上排斥,只是太過露骨的事情於錦繡來說不太方便而已。


  「今日宴席都有哪些人?」


  錢財回道:「知道殿下不想泄露身份,今日除了殿下一行人外,皆是下面的一些掌柜。」


  朱由檢點了點頭,道:「這段時日叫我公子就是,無論人前人後都勿再稱呼我為殿下了。」


  錢財點頭應下。


  三人走了沒多久便看到了在前面候著的駱養性和張之極幾人,這是錢財吩咐其他人去招呼的,只有朱由檢是他親自去請。


  設宴的地方頗為別緻,就在別院后的獨墅湖之上,幾人來到湖邊,湖上早已停著一艘龐大的畫舫,一看到那在湖風中飄飛的粉色幔帳,朱由檢不由得就想起前世經常看到的掛著「溫州髮廊」招牌,裡面亮著粉色燈光的小店。


  幾人登了畫舫,錢財所說的那幾個陪同的掌柜早已在畫舫之中等候多時,這幾個掌柜之中便有朱由檢此前見過的徐允徐掌柜。


  一見錢財到來,那些人連忙起身相迎,再看錢財旁邊的一群人,除了兩個隨從護衛模樣的年紀稍微大些,其他的不過都是些少年,這些平日里在蘇州府呼風喚雨的掌柜一時弄不清這些少年的身份,便不敢如何言語,只有徐掌柜與這些人一路同行也算得上是認識了,加上早上到達蘇州府時他見過錢財恭敬的模樣,便知這幾人身份定然不同尋常,也只有他上前與幾人招呼。


  略作寒暄,一行人便落座,錢財將主坐讓與朱由檢,朱由檢也不推辭,便拉著錦繡在正中坐了,錦繡倒是有些不自然,這一桌的人怎麼也攤不到他坐朱由檢身旁,只是若細說下來,她便只能與高寒、胡寶等人坐一桌去了,或者說連個座位都不當有,於是錦繡也只好在朱由檢旁邊安穩的坐了。


  只一看桌上的酒菜,山中走獸雲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乾貝鹿尾尖,配上燒黃二酒,就是在宮中的宴席也不過如此。


  朱由檢道:「有些奢靡了。」


  錢財道:「聽少爺說你們一路吃了不少苦頭,這一頓宴席就當改善一下這些日子的伙

  食了,若是公子覺得奢靡,日後簡單一些就是,只是今日特意為公子一行接風洗塵,也不能寒酸了不是。」


  朱由檢看著錢財打趣的道:「你這體型也該吃些清淡的了,長此以往下去,這身體也容易出毛病。」


  錢財嘿嘿一笑,也不接茬,朝著後面拍了拍手,「啪啪」兩聲方落,畫舫之中頓時響起了絲竹之聲。


  錢財端起酒杯,起身朝著朱由檢幾人道:「這第一杯酒便是為幾位公子洗塵了。」,說完,錢財一仰頭,杯中酒一飲而盡。


  初時桌上氣氛頗為拘謹,那幾個掌柜與朱由檢幾人都不認識,只是三杯水酒下了肚,錢財為一群人介紹過後,這些人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氣氛總算熱絡了一些。


  絲竹曲罷,畫舫幔帳之後傳出了美人歌聲,起初皆是些繾綣的詞曲,微風拂過,紗幔微揚,隱約可見幔帳之後薄紗附體的曼妙身姿,直看的駱養性口乾舌燥。


  兩首曲子過後,駱養性不滿的道:「老錢你何時開始食素了?在京城時你可不是這樣做派。」,說完,駱養性朝著幔帳後面哈哈一笑道:「後面的小姐姐們,有沒有點葷腥?」


  這些唱曲的姑娘都是從樓子里請來的,莫說帶點葷腥,便是大葷也不在話下,起初不過是得了吩咐不敢過火,此時一聽外面客人的招呼,一女咯咯一笑道:「全憑公子吩咐。」


  言罷,琴聲婉轉,便聞幔帳之後唱道:「素約小腰身,不奈傷春,疏梅影下晚妝新。裊裊娉娉何樣似,一縷輕雲。歌巧動朱唇,字字嬌嗔,桃花深徑一通津。帳望瑤台清夜月,還送歸輪。」


  一曲唱罷,駱養性撫掌大笑道:「好一個歌巧動朱唇,字字嬌嗔,好一個桃花深徑一通津,果然夠婉約,夠情調,我喜歡。」


  朱由檢旁邊的錦繡聽了這詞曲本就覺得有些不堪入耳,再加上駱養性的重複,不由得輕「呸」一聲道:「無恥,色胚。」


  這時徐允旁邊一個行段的掌柜道:「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未曾感受過人間至味,那銷魂屍骨的滋味當真讓人回味啊,這詞曲已經是含蓄了。」


  錦繡聽那人說的下流,再加上那一臉猥瑣的樣子,讓她覺得一陣不恥,只是這人不熟,不似駱養性一般可以隨意責備,她索性閉口不言。


  朱由檢看錦繡那樣子覺得很是好笑,這畫舫之中除了那些請來的姑娘外,就只有錦繡一位女扮男裝的姑娘了,那掌柜不明所以,自然口不擇言,他解圍道:「這首易安居士的《浣溪沙》乃是一首純情動人的小詞,只是被人曲解了而已,下半闕的意思是,美人輕啟朱唇,靈巧地唱起了歌,聲聲都似撒嬌生氣。她靜靜地看著眼前一直通到渡口的桃花小徑,這時的桃花小徑格外幽深。夜裡,她惆悵地望著天上的明月,思念著月光下歸途中的愛人。」


  錦繡並不知這詞乃是李清照所作,如此一聽朱由檢的解釋,心裡頓時舒服了許多。


  只是如此一通解釋,倒是引來了其他人的不滿,駱養性道:「如此美妙的詞曲竟被你曲解的意境全無,桃花深徑一通津,多麼含蓄優美的調調,你真是不懂詩詞之美。」


  張之極笑著道:「敢說五哥不懂詩詞的,老駱你也算頭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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