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年少輕狂多仗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誰人之過
朱常洛聞言大驚,「什麼?這不是胡鬧嗎?一個世子竟敢將堂堂首輔堵在府內?到底是怎麼回事?誰能原原本本的告訴本宮?」
這滿堂的人要麼是方從哲的門生黨羽,要麼是關係到切身利益的王公大臣,見朱常洛相問,之前說話的那位大臣道:「殿下,老臣昨日到方大人府中去看過,那前後的府門外現在還放著四罐火藥,世子與那看守方府府門的人下了命令,揚言若有人敢踏出府門一步,便讓人引燃炸藥。」
朱常洛聽完一拍桌子道:「這逆子,那方府所在何等繁華,難道他連周圍百姓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殿下息怒,老臣想來世子年齡尚幼,心性不夠成熟,不過是喜歡玩鬧罷了,應該不會真的引燃火藥的,只是老臣擔心萬一那下面的人不小心走了火,會引來不可測的後果。」
說話的這人姓陳,是督察院的御史,這位陳御史口中似有替朱由檢開脫之意,實則其心險惡,年幼並不是惹禍的借口,但罪名卻結結實實的給定下了。
朱常洛自然知道這位陳御史是齊黨一派的中流砥柱,說話自然會有些偏頗,他也不會全信。朱常洛敲了敲桌子看著其他的大臣問道:「看來這事各位大人都了解就本宮還蒙在鼓裡啊?那各位大人誰能告訴本宮方府門前的四罐火藥世子是從哪裡得到的?他又為何要去堵方大人的府門?」
之前朱常洛問話之時,站在一旁的徐光啟並未多言,因為此事牽涉的利益頗深,他為人雖是正直,但為官多年自然也明白官場的波雲詭異,此時一見朱常洛稍有為世子開脫的意思,便開口道:「此事老臣也略知一二,只因為我那孫女也牽連其中。」
徐光啟的孫女朱常洛雖沒見過但也聽過她的才女之名,一個深居閨閣的年幼女子怎麼會牽連其中,他不由的好奇道:「徐大人的孫女也有牽連?到底怎麼回事徐大人速速說來。」
徐光啟從人群里越眾而出,朝朱常洛拱了拱手道:「此事還要從前幾日城東的碧霞元君娘娘廟廟會說起,那日我孫兒爾覺與茗兒趕著廟會的最後一日去湊些熱鬧,正巧遇上了世子殿下,至了晚間卻遇上了賊人蓄意安放火藥引發的爆炸,當時世子與茗兒幸得世子府上門人以命相護,才免了被炸死的下場,但也被埋在了爆炸的廢墟之下,儘管後來得救,也是九死一生,若是再救援再晚上片刻後果就不堪設想了。雖然世子與茗兒二人幸免於難,但當時的廟會上人山人海,被爆炸波及當場炸死的就不下百人,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後來經錦衣衛調查,那安放火藥蓄意傷人的賊人竟是女真人,至於後來的事老臣就不是很清楚了,聽聞是世子覺得此事與方大人有關,便讓人以火藥堵門,至於火藥從何而來,這事錦衣衛應該清楚,駱都督當時也在現場。」
朱常洛眉頭一皺朝著邊上的一人道:「去把駱都督請來。」,那人走後朱常洛接著道:「城東的爆炸案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都上了摺子,卻沒提到方大人和世子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有人知道嗎?」
那陳御史之前見徐光啟提到城東爆炸案本以為要為世子開脫,卻沒想到
後面的事並未多說,他便接著開口道:「此事說與方大人有關卻是有些牽強,不過是錦衣衛憑著嫌犯留下的證物找到了琉璃巷的一個商販,那商販供稱嫌犯留下的證物乃是方府管事所購,錦衣衛僅憑那商販的一面之詞便前往方府拿人,那方府的管事為人忠厚,老臣也是有所了解的,後來那管事害怕熬不過錦衣衛的詔獄,為證清白便一頭撞死在了方公子的墓碑上,世子沒了由頭便一怒之下命人用火藥將方府的前後門堵了,想來那火藥便是世子從琉璃巷的商販處所得吧。」
朱常洛看了那位陳御史一眼,沒有再說話,只是等著駱思恭前來。
不多時,駱思恭便隨著朱常洛遣去的那人到來,見滿堂的大臣都在,他只是四下打量了一眼,便拱手朝朱常洛道:「不知殿下招卑職前來可是為世子圍堵方府一事?」
朱常洛看著駱思恭道:「本宮請駱都督前來正為此事,錦衣衛的奏摺並未提及世子與方大人,如今方大人卻被世子圍困府里多日,這是為何?還有世子的火藥是從何而來?」
駱思恭道:「稟殿下,卑職的奏摺乃是那日城東爆炸之日所奏,後面的事情卑職還未來得及奏報,所以並未涉及世子與方大人。至於世子的火藥是卑職在琉璃巷繳獲的,後來世子說要去城外炸魚野炊,便與卑職要了去。只是沒想到卻用在了方府,卑職也是勸阻過,只是世子因爆炸受傷甚重,還差點為此丟了性命,因此當世子知道爆炸一事與方府有關時心緒頗為激動,便用那炸魚的火藥將方府堵了,而且世子也說只是嚇唬嚇唬方府的下人而已,並不會真的引燃火藥,卑職才借與了世子幾日,本想著這兩日便去尋回來著。」
朱常洛聞言怒道:「用火藥炸魚的鬼話你一個堂堂的錦衣衛都指揮使也信?這話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吧?」
那陳御史在一旁煽風點火道:「正是騙不過三歲的孩子,卻騙得過駱都督,想來駱都督心裡是心甘情願的被騙吧?」
雖說這陳御史是在藉機諷刺駱思恭討好世子,但駱思恭心裡一樂,想道:「你這老頭能做個督察院御史算是到頭了,那堂上坐的是太子可不是皇上,我討好世子不就是討好太子嘛。」
駱思恭看了朱常洛一眼然後對著陳御史道:「陳御史倒是深諳其中之道,至於陳大人說駱某心甘情願被世子騙,這話倒是沒錯,從錦衣衛得到的線索來看,城東爆炸案與方府有關確定無疑,莫說世子深受其害,就是駱某見那日廟會之慘狀也想再多放幾罐火藥。」說著駱思恭繞著周圍的大人們看了一圈,然後盯著陳御史,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上蒼道:「不為別的,就為那些廟會上枉死的百姓冤魂。」
說完駱思恭再次朝著朱常洛拱手請罪道:「殿下,卑職私自挪借火藥實屬有罪,請殿下責罰,但還請饒恕世子,卑職以為,世子年紀雖輕,但卻是心念百姓,之所以用火藥圍堵方府並不只是為了泄私憤,而是為那些無辜的百姓鳴不平。」
「陳御史說那方府管事乃是為證清白而撞碑而死,而你卻說爆炸一案確定與方府有關無疑,你可是有確鑿的證據?」
駱
思恭看了看陳御史,然後奏道:「回殿下,此事不僅有琉璃巷黑市掌柜的口供,還有周圍的商販也見到此前方府管事確實在黑市買了火銃和火藥,起初卑職去拿他問案的時候那人也已經認了,只是後來見了方大人後便回府撞了墓碑身亡。雖不知此事方大人是否知情,但說那方府的管事清白純粹是無稽之談。」
「堂堂首輔,怎麼會與女真人有牽扯?既然沒有證據,以後此事便不可再提。」,朱常洛再次對身旁那隨從道:「去讓世子把方府門外的守門之人撤了,把火藥還回北鎮府司登錄,也去把方大人請來議事。」
那隨從再次領命而去。
只是這次事情卻沒有如朱常洛想象的那麼順當,過了半晌,那隨從孤身一人回到堂內,他朝著朱常洛稟報道:「殿下,屬下無能,方大人也說,他老年喪子,悲痛難當,這幾日病倒了無法議事,望殿下體諒。」
「方大人這是等著本宮親自上門給他請罪然後請他來議事啊。」
那名隨從接著道:「屬下去與世子傳話,世子說……說……」
「說什麼?」
「世子說他重傷在身不便下床出門,那些看守方府大門的人不見他本人是不會撤的。」
朱常洛一拍桌子怒道:「荒謬,難道他竟連本宮都不放在眼裡了嗎?你再去,只要他沒死,就算抬也要把他抬來見本宮。」
那人應了一聲「是」,然後轉身便走。
待那隨從離開后,朱常洛嘆了口氣對著堂上眾位大臣道:「各位都回去吧,本宮乏了,未定之事明日再議。」
眾人朝著朱常洛行禮告退。
待所有人離開后,朱常洛坐在桌案後面,面色陰晴不定,他坐在那裡思慮良久,此時他雖已監國多日,但威望與當今皇上不可同日而語,不僅首輔敢借口違逆於他,連朝臣也是虛與委蛇。
朱常洛自是想做出一番功績,但有那些欺他根基不穩的朝臣對他陽奉陰違,如此下去還如何能夠成事,若不殺雞儆猴,恐怕這些大臣還覺得他是以前那個與福王爭位,還要靠他們扶持的弱勢皇子,即使以後登了皇位,也要看他們臉色。
就在朱常洛一人苦苦思慮之時,他的那名隨從領著兩人抬了步攆來到了朱府,那隨從命兩人在房外候著,自己獨自進了朱由檢的房內。
朱由檢此時仍舊重傷在床,見來人還是之前請他撤去方府門前看守的那人,便道:「此事不用再說了,本公子說過,只要本公子一日不出府門,方府外的看守一日不撤,若要讓我撤去看守,要麼是我出了府門,要麼就是小爺死了。」
朱由檢之所以發怒,是因為太子朱常洛作為父親,聽聞自己的親生兒子在爆炸中身受重傷,不說親自關懷看望了,幾日來就是連派個人慰問傷情都不曾有過,本來那人第一次來時說是太子派來的,朱由檢本以為是來詢問傷勢的,那人卻不僅連他的傷勢如何問都不問,反而是傳太子話讓他命人撤去方府門前的看守,這一下便觸怒了朱由檢,他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了,任那人無論如何勸說都是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