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貓
陳美羽告訴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間庭院,老和尚濟慈和他的徒弟圓通,以及陳美羽,三大高手將聯手驅魔。
何慶友又興奮又激動,搓著手低聲跟我說,謝謝你林先生,今天算是來值了。
我問濟慈長老可不可以圍觀,需不需要回避。濟慈道:“來者皆是緣,你們今日踏進庭院,說明了冥冥之中自有緣法,可以不回避。”
白天我們兩個就留在院子裏,自有齋飯送來。吃飯的時候,我把需要幫忙的任務說給陳美羽聽。
陳美羽問我,可不可以把這件事轉告給濟慈長老和圓通。我想了想說可以,反正不是秘密,多找來幾個高手,事情辦得能越妥帖。
陳美羽把幫助何慶友找兒子的事告訴了濟慈和圓通。濟慈長老捏著胡子,問圓通怎麽看。圓通想了想說:“下水不難,難在水下有陰物侵襲。”
“你想去嗎?”濟慈問。
圓通忽然看看我,眨眨眼說:“去也行。”
“有什麽辦法?”濟慈又問。
圓通道:“七釘鎮魔陣。”
濟慈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我和何慶友聽得迷迷瞪瞪,這兩個人打什麽禪語呢。不過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圓通有辦法克製水庫裏的陰物,這就行了。
天色漸漸暗淡,越來越黑,院子裏裏外外的大門已被關閉。圓通打開了廊下燈籠形的紅燈,滿院飄逸著暗紅色。月光如水,黑雲漫天,整個院子像是沉浸在一片紅色的異世界裏。
被繩子綁縛的女人還跪在院子中間,委委屈屈地看著我們。
這個時候我和何慶友才百分之百的確定,這女人肯定被附身了。她一直保持著跪姿,還保持著同一個表情,整整一天!要是換個人來,哪怕是個精神病,也不可能有這種表現。
濟慈長老站在女人的身後,輕輕合眼,雙手撚動佛珠,念念有詞,好半晌睜開眼睛,看看蒙昧的夜空,說了一句:“擺陣。”
圓通來到女人的前麵,大概三四米的距離。濟慈長老和陳美羽站在女人的兩個側後方,也是三米左右的距離,這樣三個人呈三角形,把女人包圍其中。
濟慈長老道:“美羽居士,這次驅魔以你為主,你盡自己全力來做,我和圓通自會保護與你。”
圓通坐在前麵,盯著這個附身的女人笑:“有什麽你就衝我來。”
場麵靜寂下來,整個院子不知怎麽的,也可能是我心理作用,一瞬間鬼氣森森。
我和何慶友幫不上忙,又怕崩一身血,站在遠遠的廊下,借光線看著院子裏的情景。
“林先生,我還是第一次看驅魔。”何慶友興奮得渾身發抖,要不是旁邊的柱子,估計都能坐地上。
我心說話,誰不是第一次。老何這麽大的董事長,遇到這樣的事還跟個小孩似的,其實我也挺激動,不過畢竟走過陰,不說見多識廣也差不多,不至於像他那麽失態。
陳美羽盤膝在地,雙手疊成蓮花狀搭放膝頭,開始低聲吟咒。
離得太遠,加上場地光線不足,有些模糊,具體細節無法追究,隻能看個大概。陳美羽伸出右手,縮回其中三指,那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直向中間的女人。
女人有了反應,全身骨節不自覺的動著,像是木偶一般十分僵硬。她緩緩轉過頭,脖子折成了將近一百八十度,就這麽直愣愣瞅著陳美羽。
陳美羽臉色遠遠看上去有些慘白,依然閉著眼,念念有詞,顯得非常辛苦。
這時廊上的紅燈籠開始前後搖擺,一開始幅度不大,後來越搖越快,擺動分外活躍,像是有風,可我感覺不到。
我和何慶友一起抬頭上看,我們頭上的燈籠在晃著,發出“嘎吱嘎吱”聲音,地上鋪著抖動的紅色陰影,整個場景如鬼似魅。
何慶友張大了嘴,緊緊拉著我的胳膊,“我的媽啊,今天算是開了眼。”
那女人突然慘叫一聲,猛地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再看過去,這個女人極為痛苦,在地上像是蛆蟲一般扭來扭去,嘴裏發出無法形容的呻吟聲。似乎沒有了關節,整個人如同一隻軟骨蛇。
陳美羽滿頭都是冷汗,身體搖搖欲墜。
那女人可能看她不行了,忽然張狂起來,下半身不動,上半身猛地竄起來,那一瞬間似蛇似貓,極其詭異,張開了大嘴,朝著陳美羽“喵”了一聲。
陳美羽“啊”的輕叫,身體往後一栽歪。就在這個時刻,院子裏響起沉厚的男中音,正是濟慈長老,“爾時天魔候得其便,飛精附魔,口說經法,其人亦不覺知魔者,亦言自得無上涅槃,來彼求遊善男子處,敷座說法,自形無變,其聽法者,忽自見身坐寶蓮華,全體化作紫金光眾……”
濟慈長老念的同時,圓通也在念誦同樣經文,一老一少兩個中低音融合疊加,形成了一種無法描述的能量場。籠罩整個院子,聽得人那麽舒服,那麽震撼。
我感覺胸口處像是有團水一會兒向上湧動,一會兒又向下湧動,整個人的情緒如同在浪裏行舟,被兩個和尚形成的巨大的場所包圍。
說來也怪,頭上那些晃動的紅燈籠忽然平靜下來,如同風停。
我正詫異著,聽到身旁何慶友在低聲沉吟:“觀自在菩薩,行深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我捅了他一下,問你幹嘛呢?
何慶友說:“我就會這個《心經》,此時此刻覺得特有感覺,就跟著一起念了。”
我氣的鼻子都歪了,告訴他,人家高僧作法,咱們老老實實看就行了,別跟著搗亂!
何慶友態度還挺誠懇,趕緊跟我道歉,說再不念了。現在不是細細掰扯時候,我沒搭理他,繼續看著院子裏的情景。
這時裏麵似乎發生了某種變故,那女人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臉上還是怨毒之色,瞅著三個人,恨不得殺死他們。
圓通忽然打破了咒語的場,說道:“師父,貓精如何降服?”
“鎮在寺後的羅漢堂。”濟慈長老說道。
女人的表情忽然變了,從怨毒變成楚楚可憐,嘴裏喵喵叫著,似乎在哀求。
“美羽居士,你意下如何?”圓通問陳美羽。
陳美羽沉默一下,點點頭:“我沒意見。我的本意隻是驅魔,還我朋友一個清白身。至於那魔如何處置,悉聽兩位長老尊便。”
圓通一手端著缽,一手拿著銅鈴鐺,大踏步走過來,到女人的麵前:“你服還是不服?”
女人委委屈屈,不敢抬眼看他,竟然低低地說了一句,“服。”
她這個“服”字明明是人在說話,可裏麵還夾雜著貓的“喵喵”聲,兩個聲部合二為一,十分奇特。
圓通單手抓著缽,猛然倒扣,缽口對著女人的腦袋就要蓋下去,忽然那女人喵喵地說:“長老,我知道一個大秘密!”
圓通停下手,問“什麽秘密”。
濟慈長老微微皺眉:“圓通,莫動心。動心則起念。”
圓通歎口氣,繼續用缽往下罩。女人急切地說:“我是從陰間來,我知道中陰之境和陰間的秘密,長老,你不想知道嗎?”
圓通猛地一滯,手有些顫抖。
濟慈大吼一聲,嗓子裏發出一個單音節,“喔~~~~”。這個聲音如同黃呂大鍾敲響,一波波傳過去,圓通猛然醒悟,終於把缽罩在女人的頭上。
女人頭上冒出一股白煙,隨之慘叫,垂下頭不動了。
圓通和尚拿起缽,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大汗淋漓,神色既有惶恐也有無助,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他端著缽,撅著嘴,像是要哭了一樣。
濟慈長老走過去,重重一拍他,“清醒點!”
圓通答應一聲,恍然大悟,胸口劇烈起伏,趕緊把缽塞給濟慈長老。
他雙手合十朝著長老鞠躬,又給陳美羽鞠躬,最後給地上的女人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就走,進入後殿不見了蹤影。
濟慈長老端著缽,站在原地歎了口氣,對陳美羽說,你看看你的朋友吧,我要把缽封進羅漢堂。
他也走了。
等兩個和尚都沒了影,何慶友這才長長舒了口氣,“真是太緊張了,終於完事了,林先生,你怎麽了?”
我站在那裏,整個人已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