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鬼方遺族
古本《竹書紀年》:“武乙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俘二十翟王。”《今本竹書紀年》:“武丁三十二年伐鬼方,次於荊。”《易·既濟》:“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於大國。”《山海經》:“鬼國在貳負之屍北。”
老道撓撓頭頂已見稀疏的頭發正了正核桃大小的發髻,正色道:“我要你向我保證讓我那憨徒兒活下來!然後不再把他卷入這池渾水、、、”
“得得得!你老能不能說點靠譜的啊?”申遠隻覺得這老道看起來也有點低能兒的狀態。
老道瞪起眼睛:“道爺收了你的法印!就算是賣給你半條性命、此行肯定會全力助你!咋個求你辦點事情也不行撒?”
申遠哭笑不得:“我說道爺!我連自己明天還能不能看到太陽都沒把握、還指望你這老江湖保命呢!你現在讓我照顧劉郎那小子、你說我咋答應你?我連他在哪都不知道!”
老道眯起眼睛、盯著申遠:“別的你別管、老道既然說了要保你自然就會做到,你就說你答不答應以後要幫道爺保下劉郎!”
申遠狐疑的看著牛尾老道、心裏泛起了合計——這老道沒失心瘋啊!老子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有能耐保什麽劉郎?不過、、、、、、有點不對勁、、、
老道齜牙咧嘴的忍耐力半天、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垂頭喪氣起來。
申遠心裏一翻騰、還是耐著性子看著這老道要玩什麽花樣。
老道垂頭喪氣的歎了口氣:“算球!都說出來算球!”
申遠點點頭、示意老道繼續。
老道說道:“二長老是個瘋子、這你能看出來吧?”
申遠默認——能把自己變成活屍的還不是瘋子那就見鬼了!
“可你知道她活了多久了?”
申遠搖頭。
“她比你太爺爺年歲都大!”
“啥?”申遠大驚!隨即釋然、這家夥都能借別人的屍體活下來,就算現在老道告訴他二長老是外星人申遠都得好好合計合計。畢竟現在申遠已經見識到了太多稀奇古怪的詭異事情了。
老道捏了捏枯黃的胡須、繼續說道:“這家夥是男是女、真身到底是什麽人沒人知道,恐怕玄一門內部也不清楚。這些年這家夥遊走在蒙區一帶、一直對天鬼洞虎視眈眈。似乎她知道什麽天鬼洞裏麵的訊息、本來有一些山門在留意她,可這麽多年下來卻不見她有什麽進展。慢慢的就沒什麽人在意她了,可誰知道她這次借大黑廟的手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申遠低頭想了想、說道:“我倒是覺得她是個可憐人!她怕死、、、她說過她想進天鬼洞尋一條活路!”
老道嗤笑道:“她的話你也能信?信她的早就死的透透的了。你還不如問那些死在大黑廟點將台裏麵的貨色呢!”
申遠臉色有些不自然:“那都是五仙教的手筆、、、”
老道斜睨著申遠:“你想撇開幹係?你覺得現實嗎?”
申遠沉思了一下、搖搖頭:“那我也不後悔!你要是見到巧工門那些被他們糟蹋至死的無辜門人、你也會那麽做的!”
老道歎了口氣、說道:“無辜?世上有幾人無辜?唉、、、人死為大,不提了。”
申遠問道:“道長非要我答應保劉郎平安、可我現在是個什麽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那個能耐!”
老道笑了笑:“現在沒有、等以後有了也不遲!”
“好!我答應道長!不管到什麽時候、隻要我有這個能力,就力保劉郎平平安安的避開這場紛亂。讓他跟你好好地回青城山後山安穩度日給你養老送終!怎麽樣?”
老道的臉色卻出奇的平靜下來、沉穩的看著申遠的眼睛,輕輕說道:“君子一諾千金!鑒玉師、、、你要記住你今夜對道爺的承諾、、、、、、”
申遠默然。
夜色沉重、大漠裏的夜色更加顯得蒼涼靜謐,牛尾老道低聲跟申遠說出了他推算出的二長老的意圖。驚得申遠目瞪口呆!
天鬼洞裏麵自古以來就沒有一個活人走出來過,這是共識。但死人呢?
二長老現在就是個活死人、她想求活!大黑廟這麽多年被她暗中掌控在手裏,如果大黑廟有什麽隱秘那早就被她摸清楚了。她設計奪狐仙家手裏的龍珠、逼迫契丹遺族交出定海珠,奪申遠尋到的金齪箭!肯定都是為了進天鬼洞做準備,她到底掌握了天鬼洞的什麽秘密?這點很讓人捉摸不透。
但是她在遇到劉郎之後的舉動卻讓老道摸出了一點門道!
“道長的意思是說二長老根本沒打算進天鬼洞?”申遠驚奇道。
老道搖搖頭:“還看不出來、不過她把我那憨徒兒擄走,就暴露了一點意圖。我那徒兒應該是她準備的一條退路!按你所說她被狐仙家重創還毀去了本體,沒能力再奪其他人的肉身了。不過在天鬼洞裏麵卻不一定、如果道爺沒看錯她原本看中的應該是陣勢門那個女娃兒的肉身!”
申遠一激靈、不由得看了看不遠處正在沉沉睡去的劉文。
老道接著說道:“任她變化萬千、但你聽說過有什麽妖孽能長久的存在於一具屍體之中的?她必須有一具完好無損的本體肉身,才能分出意識操控其它屍體行事。”
申遠心道:“我知道個毛線啊!我才初入江湖幾天哦!”
老道猶自說道:“她原來的打算道爺猜不出,現在的路數倒是可以算一算。原來二長老被狐仙家逼得不得不進天鬼洞求一條活路,那個叫劉文的女娃娃是她選好的肉身。鑒玉師布在天鬼洞門外的法陣應該是個絕陣!誰都觸碰不得、很有可能陣法觸發後就會毀掉
天鬼洞的入口,這是你們鑒玉師一脈慣用的伎倆!四兩撥千斤、總會在敵人最難受的地方釘釘子!”
申遠撓撓頭、心裏暗自得意了一下。
老道繼續說道:“好巧不巧道爺撞了進來、劉郎這孩子被她嗅出了味道,自古以來無魂之體就是奪舍的絕佳材料。她哪裏肯錯過?於是、、、、、、”
老道閉上嘴巴神色有一絲慌張。
申遠催促道:“道長繼續說、咱們好想些對策、、、、、、”
突然!申遠覺得身後似乎有奇怪的感覺、急忙轉頭,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給眾人分發鬼草湯的引路人像鬼魂一樣靜靜地站立在他身後兩米左右的地方!
申遠立刻起了一後背的白毛汗!呆呆地看著這個瞳孔渾濁一片身形佝僂的奇怪男人。
引路人的胸膛在微微起伏,似乎有著活人的呼吸。可申遠卻覺得他不是人、申遠感覺不到他有一絲活人的氣息,不!是壓根感覺不到他存在的氣息!他就站在那裏、可似乎那裏卻是空無一物的,難道這就是鬼嗎?
引路人邁步走到兩人旁邊、盤膝坐下,悄無聲息。翻了一下灰黃的眼仁、直直的看向申遠,問道:“你身上有巴圖的血腥味兒、他怎麽了?”
申遠捏了捏手指、想了想說道:“你是說那個蒙族孩子吧?他捅傷了我的一個手下騎馬逃走了,我手下怕引發誤會放到了那匹馬。孩子摔了一下、傷了骨頭,不過現在沒事了。跟他的媽媽在蒙古包那裏休息、、、他、、、”
引路人麵無表情的聽著申遠的解釋、突然抬手打斷了申遠。然後猶豫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隻暗銀色的圓形酒壺樣的瓶子。
申遠和老道呆呆地看著這個傳說中存在了上千年的天鬼洞引路人。就見這個眼珠灰黃的奇怪男人把那隻酒壺放在了申遠的腳旁。
引路人嘶啞的聲音響起:“我知道巴圖沒死、要不然你們不會活到現在。”
申遠毛骨悚然。
引路人接著說道:“走進這片大漠的引路人、沒有一個能出去的,巴圖是下一個引路人。我不想讓他進來看我、、、你們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會讓你們活著走出這片大漠!”
申遠下意識的點點頭:“您請說。”
引路人仿佛永遠沒有表情的麵孔突然扭曲了一下、然後輕輕說道:“出去後、你們幫我殺了巴圖的阿媽!”
這句話一下子把申遠給雷的外焦裏嫩!
申遠期期艾艾的問道:“巴圖是你的兒子?”
引路人點點頭。
申遠問道:“那為什麽您要殺了他的媽媽?難道、、、”
引路人皺了皺眉頭、說道:“不要問那麽多!你就說能不能做到?”
牛尾老道在申遠對麵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示意申遠趕緊答應下來!
申遠咬了咬牙、還是說道:“對不起!我沒法就這麽答應這種事!”
引路人略有點詫異的問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們留在這片大漠裏麵變成幹屍?別以為我會怕那個什麽二長老、、、”
申遠搖搖頭:“我是鑒玉師!我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
老道搖搖頭、怒其不爭,難道這代鑒玉師已經墮落到連騙騙人都學不會的地步了?
引路人驚奇的打量了一下申遠:“我說你身上的靈力讓我感覺很怪異又有點熟悉呢!原來你就是當年封印天鬼洞那個傳承的後人。”
申遠點點頭、問道:“您為什麽要殺死巴圖的阿媽呢?既然不想讓巴圖做您這樣的引路人、讓他跟他阿媽一起離開大漠也就是了!你放心、我在南邊還有國外都有些關係,可以悄悄的把她們母子倆、、、”
引路人搖搖頭、打斷了申遠的話。說道:“我們是鬼洞人、曾經也有人叫我們鬼方遺族,我們在漠北天鬼洞外的這片大漠裏不知繁衍了多少年了。後來族人分裂了!很多人逃去了西方、就此消失了,天鬼洞越來越恐怖越來越詭異!
幾大世族的族人一批批的死去、、、他們死的同時也帶走了天鬼洞無數的秘密,最後隻剩下我們一族悄悄地守在這片鬼方大漠裏麵。到了我這一代、隻剩下兩個人了!”
申遠恍然大悟道:“就是您和巴圖嗎?”
引路人搖搖頭:“不!是我和巴圖的阿媽!”
申遠微笑道:“那巴圖、、、”
“巴圖的阿媽、、、是我的姐姐、、、”
“哦!原來是您的、、、、、、什麽?”申遠差點蹦了起來!齜牙咧嘴的看著眼前這個詭異的男人!“你是說、、、你兒子巴圖的媽媽!是、、、是你的、、、姐姐!?”
男人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三個人呆呆地坐在一起、申遠和牛尾老道麵麵相覷,一時間無話可說。
引路人盯著膝蓋前的沙地、慢慢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無數年過去了、天鬼洞的守護者越來越稀少了,尤其是被很久以前的鑒玉師以大法陣封印了洞口以後、古鬼方族殘存的族人就開始越來越少,漸漸地、連大黑廟都不再重視如同死地一般的天鬼洞了。
終於、鬼方一族隻剩下了引路人和姐姐兩個,引路人覺得自己一族到了解脫的時候。便與姐姐商議不去大漠裏麵接替自己的父親、他想帶著姐姐遠離這片大漠,出去過活人的日子!過普通人的日子!因為就算他去接替垂垂老矣的父親、他也沒有族人可以留下後代了,這個種族、隻剩下他和姐姐兩個人了!
姐姐是天鬼洞最虔誠的信徒、就如同他們死去的阿媽一樣!最大的夢想就是送自己的男人進大漠、、、做天鬼洞的引路人,死去以後讓自己的靈魂在天鬼洞裏麵得到解脫與自在!
姐姐不動聲色的穩住了他、、、三天後!姐姐用大漠裏的鬼草、熬了一鍋特製的鬼草湯,哄他喝了下去、、、然後、、、他渾渾噩噩的在蒙古包裏麵活了兩年、、、兩年後,姐姐給他喝了解藥。
申遠死死地瞪著引路人的臉、那張臉上死氣縱橫。
“我醒來後、就看到了她懷裏抱著的巴圖、、、我崩潰了、、、我想去死,我想殺了巴圖和他阿媽!可、、、可我下不去手、、、然後、、、我就進了這片鬼方大漠!”
申遠和牛尾老道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聽著這駭人聽聞的往事、、、
引路人搖搖頭:“其實我不確定巴圖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那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一無所知。她也沒和我解釋過任何事!隻是告訴我我有了兒子、、、是正宗的鬼方族人!讓我安心地進鬼方大漠去接替我的父親、、、、、、”
聽到這裏、申遠才鬆了口氣!看來、、、發生的,不一定是那種最惡劣的情形、、、
引路人繼續說道:“我守在這裏、足足十二年了,我父親在十二年前被我親手埋葬在了這片大漠裏麵。”
老道輕輕說道:“那你為啥子不出去呢?你自己帶著孩子離開這裏不是更好嗎?”
引路人咧開嘴笑了笑:“進了大漠、做了引路人,就是大漠裏麵的孤魂野鬼了!走不脫、、、走不脫了、、、”
申遠道:“那我們要是帶走了巴圖,是不是就再沒有大漠裏的引路人了?”
引路人渾濁的瞳孔暗淡了一下、說道:“傳說信仰天鬼洞最虔誠的年代、這片大漠比現在要廣大十倍!各族的頭人、朝拜者每年都會來天鬼洞朝拜聖地,鬼洞族的引路人有十二人!接引朝拜者到天鬼洞的門外獻祭、、、”
申遠不由得插嘴道:“是不是帶著少女在天鬼洞殺死來祭祀?”
引路人撇了撇嘴、冷冷的說道:“你腦子裏的天鬼洞應該就是一個邪惡的祭壇嗎?”
“難道不是嗎?”申遠記起了慘死的巧工門門人和據說被二長老擄去給天鬼洞獻祭的傳聞。
引路人冷笑了一下,伸手從懷裏摸出一株黃色的小草。
牛尾老道一見,立刻問道:“這就是鬼草?”
引路人點點頭:“對,這就是鬼草。離開這片大漠,這鬼草就會化做普通的野草。”
申遠仔細打量了一下引路人髒兮兮的手指間拈著的這株看起來枯黃的野草,回想一下自己適才經曆的光怪陸離的夢境。不由得暗自感歎造物的神奇。
牛尾老道袖著手,慢悠悠的說道:“既然咱們彼此都有所求,何不敞開來細細說道說道?”
引路人抬起混濁的眼睛看著牛尾老道:“你還想知道什麽?無數年來,到這裏的人都是有所求的。你們想求什麽?”
申遠不等牛尾老道說話,搶先說道:“我們別無所求,隻想平平安安的離開這裏。如果能幫到你,我們也會幫。但我們不會無緣無故的幫你殺人……”
引路人饒有興趣的看著申遠:“天鬼洞存在已經不知有多久了,所有知道天鬼洞的人都說裏麵有一個天大的秘密。有的人說裏麵有溝通天鬼的法門,有的人說裏麵有連通幽冥的通道,更多的人說裏麵有長生不死的秘密!還有裏麵幾千年來獻祭的無數寶貝!你難道不動心?”
申遠笑了笑:“這麽好的地方,為啥這麽多年進去的人就沒一個出來的?錢是好東西,但我沒那麽貪心。至於長生不老還有去什麽幽冥界……我,壓根就不信!”
“哈哈哈哈……”引路人突然大笑起來,直笑的涕淚橫流。笑的像一隻發狂的夜梟一樣帶著一絲瘋狂!
牛尾老道也搖搖頭,看了看神色自若的申遠,開口說道:“莫要如此說,九州大地。詭異之地還是有一些的,這天鬼洞就是北地不弱於五仙教龍脈水洞的神秘之地。你們鑒玉師一脈傳承斷的太久了,越是老的山門對這些詭異之地的記載就越是可怕。總有人……從這些地方得到駭人的際遇,雖然各門派都對此諱莫如深,但詭異就是詭異,有大恐怖也有大機緣!”
申遠搖搖頭,不置可否。他現在腦子裏想的就是幹幹淨淨的擺脫掉二長老的威脅,最好蟄伏一段時間好好消化一下這段時間所得的一切。
引路人慢慢的將手指間那株鬼草送進口中,慢慢的咀嚼起來。
申遠驚駭的看著引路人,怕他一下子就昏睡過去。剛剛才擺脫阿瓦的監視跟這個神神秘秘的家夥搭上線,他要是磕草藥睡過去了那可真是虧死了!
引路人慢慢的咀嚼著鬼草,抬起頭說道:“這幾年進這片大漠的人不多,二長老算是來的最勤的。進天鬼洞需要有祭品,按你的所求各有不同。人祭隻是其中的一種,還有好些不同的祭品。最低的也是天生靈物寶物,或者有名的法器。”
略有些費力的咽下嘴裏的草沫,引路人的眼睛似乎又混濁了一絲。接著說道:“我離不開這座大漠了,但巴圖是無辜的。我不想再把我們一族這唯一的一絲血脈葬送在這片大漠裏麵了,我們侍奉天鬼洞的緣分到頭了,天鬼洞應該放我們一條生路了。”
申遠皺眉道:“我答應你,帶巴圖出去。離開這裏,但如果他的阿媽不同意。,那我……”
“那你準備好就死在這片大漠裏麵吧!”引路人眼睛裏閃過一絲狠辣。
“你……”申遠的怒火一下子升騰起來。
牛尾老道趕緊扯住申遠,插話道:“好好好!老道答應你好吧!就算他老娘不願意,老道也有法子帶走這個孩子。老道把他偷出來帶去巴蜀青城山那邊,保管他老娘找不到他,怎麽樣?老道這點信譽還是有的。”
申遠白了他一眼,心裏想~就你這能拉下老臉做賊偷的老道還能有個毛的信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