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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你倆口子的事

  夜了,海上生明月,海風徐徐吹,波濤輕輕唱。夜空浩瀚無際,漂浮的殘雲,淡白的月光,閃爍的繁星,空洞一片。


  在這個海島最南端的沙丘上,淡白的月光下坐著一個人,他正靜靜凝望夜空。


  一個人飄然而來,他步子輕而快,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瞬間就來近,但坐著的人隨即就站起了身。


  “師父,你怎來了?”柳正風回過身,微微一躬,恭敬道。


  “嗯!這風不錯,很涼爽嗎?”邢雲海看著灰暗而渺茫的大海,仰著頭似答非答地感歎。


  “師父,這幾年你過得都好嗎?”柳正風小心翼翼而問。


  “好。無災無病,偶爾無人說話而已”邢雲海坦然應道,夜色朦朧看不清他的喜怒。


  “現在我們都回來了,以後總有人陪你說話的”柳正風道。


  “是嗎?你們有這份心就行了”邢雲海和藹可親地道,轉而看向柳正風又道:“你坐在這發呆,可否有為難之事?說與為師聽聽”


  “陸英賢等人要我與他們共事,我不知如何為好”柳正風畢恭畢敬地應道。


  “由心而定,不管如何,師父永遠都支持你”邢雲海說著,忽聞風中傳來一絲動靜,耳朵一動,眉頭一提,嘴角一揚,大聲笑道:“就算你決意拋棄那個傻丫頭,師父都支持你”


  “師父,你又取笑人家”聲到人到,一個人影閃身而至,樣子有些扭捏,應該是尷尬了。


  “實話,實話而已!做師父的自然偏袒自己的徒兒,難道要偏袒你這個妖女嗎?”邢雲海說完,哈哈地高聲大笑,笑聲在夜裏風裏時遠時近時大時小。


  蒙婉倩冷笑道:“哼!我知道,你倆定在商量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說便算,我才懶得聽”聽這口氣是人都知道她有所計較,然而風吹拂著她的裙子發出簌簌的聲響。


  “是嗎?是誰想偷聽我師徒倆說話的,現在要想矢口否認”邢雲海道。


  蒙婉倩聽而不聞,毅然道:“師父,我知道他要去幹什麽?你們別想瞞我。這事很危險的,我是斷然不同意他去的”


  邢雲海聽完,沉默了。此事乃人家夫妻倆的事,他這個做師父,的確不好摻和。


  蒙婉倩沒聽見有人回話,知道他們一時沒有更好的說詞,便道:“他說過的話總是不算數,上次才說過辦完這事就留下陪我們;現在他既然又反悔了,說什麽都偏偏要去。師父,你作為長輩且給我評評理”


  邢雲海沉吟片刻,知道這種夫妻之間的事情總有些棘手,絕對不能插手,一插手就壞事。於是推辭道:“經過老夫深思熟慮後,此事絕對與我無關!這是你倆口子的事,回去商量解決,我就不摻和了。我想多活幾年”


  “師父,你就偏心。我不管,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留住,不然以後我再也不燒菜給你吃了”蒙婉倩又撒嬌又威脅道,這絕對是赤裸裸的威脅。


  邢雲海心中一凜,鬱悶道:“哎!你們自己的事,好像跟我有關係似的?何況他有手有腳,誰留得住啊!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這折騰,你可不能這樣做”


  “我不管!隻要能把他留下,就算打斷他的腿也行”蒙婉倩腳一跺,氣道,絕對的氣話。


  邢雲海故作一副驚慌之態,搖頭晃腦道:“哎呀呀呀!最毒婦人心,這種事老夫可真的做不出來”


  “師父,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們母子成為孤兒寡母嗎?”蒙婉倩百感交集,想到傷心處,突然間就哭了起來。


  恒古不變的真理:男人,最怕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


  “嗨呀!你哭什麽呢?哭有用嗎?風兒的武功那麽好,怎麽會出事呢,就算出了事又能怎麽樣呢。。。這這。。”這招果然管用,邢雲海一聽哭聲頓時就心亂如麻,毫無主意,不知所措,慌不擇言。別看他站得嚴嚴實實,威風凜凜,但他此刻連自己說了什麽都不知道的,無奈無計之下,當場轉身對柳正風訓道:“風兒,難道你不知道師父我最煩女人哭的嗎?她一哭我這老頭子就啥主意也沒了,有失身份。她是你的媳婦,你來哄哄吧,不然你答應她算了,剛才的話當師父開個玩笑話”


  柳正風聽著,臉‘唰’的一下就紅了,還好是夜晚別人看不見,既然他最尊敬的師傅都開口,他豈能不出聲,立馬出言相勸:“婉倩,你別鬧,沒大沒小的,煩著師父老人家”


  蒙婉倩對柳正風的話聽而不聞,登時上前兩步,伸手拉扯邢雲海的衣服,不依不饒地道:“師父,那你管不管嗎?不然你把他的腿打斷算了,使他哪裏都去不了”看樣子是賴定要邢雲海出麵勸說了。


  邢雲海無奈地歎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唉!當師父的真累,什麽都要管,不但管教功夫管生活,還要管你們的感情糾紛。丫頭,打斷他腿,這個主意不錯,但師父一向善良大度、慈悲為懷,此事我真的下不了手。況且,就算是隻鳥,白白養了十數載,也都舍不得傷它半根毫毛,更何況是個人呢。不過我這有一包藥,你找個時機偷偷喂他吃了,他一定哪裏都去不了”,說著就真的拿出一包草紙裹團遞給蒙婉倩,也不知到底是什麽特別的藥。


  蒙婉倩一怔,萬萬沒想到邢雲海有此一著,也就勉強地接過藥,忍住了哭,卻又擔心道:“師父,你這藥吃了會不會死人的?”


  “沒試過,死是死不了的,不過吃了這藥他定能變得癡呆,到時他哪裏都去不了,這樣你總放心了吧”邢雲海正色道。其實他料定蒙婉倩也舍不得給柳正風吃。


  柳正風這時慢慢地湊過來,故作笑嗬嗬道:“師父,這事我倆回去慢慢商量,是嗎?婉倩”


  “嗯,這樣才對嘛,你倆口子的事,你兩個人自己想辦法解決,蠻不講理地扯上別人幹什麽嗎?難道不怕家醜外揚?”邢雲海道。


  “我不管,他若要去的話,我也跟著去”蒙婉倩毅然決然道。


  “去,你們全家都去。我現在才知道聖人的話都是對的”邢雲海有些不耐煩道。


  “師父,聖人什麽話啊”蒙婉倩好奇道。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邢雲海仰頭對浩瀚的星空,吟道,頗有先生模樣。


  “師父,你怎麽能罵人呢?”蒙婉倩尷尬道。


  “這聖人的話不對嗎?我罵誰了?難道師父教徒弟有錯嗎?”邢雲海理直氣壯道。


  “師父,你這什麽道理啊,我說不過你”蒙婉倩氣道。


  柳正風看向蒙婉倩,心裏竊笑,小心翼翼地道:“師父的教導,弟子銘記在心”


  蒙婉倩一聽,氣得直跺腳,冷哼一聲,破口而出:“師父說什麽都對?我說什麽都不聽”


  大家沉默了片刻,邢雲海突然很嚴肅地道:“風兒,我突然想起一個事,想跟你說說”聽他慎重其事的語氣,好像要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的樣子,其實他就想扯開話題而已。


  “師父,你請說,徒兒洗耳恭聽”柳正風聽著一怔,急道。


  “這幾年老夫閑來無事,專讀一些古書、道學、佛學及雜書古典,最近從德道經中悟出一種新的武學道理”邢雲海一本正經地講,捋捋胡須,昂首挺胸,確實有一代宗師的作派。


  柳正風夫妻倆一聽說邢雲海講武學,渾身都來勁,很認真地聽著,深怕聽漏一字半句。


  隻聞邢雲海接著說道:“這武學道理嗎?猶如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歸源於道;例如以靜製動,以柔克剛,以弱勝強。。。所謂若後發製人,必先發製於人。江湖人都說,世間最厲害的武功,唯快不破,非也。快亦有限,至限既不快,勢必被破:自古天地間沒有不破之武功,更不會存在什麽沒有破綻之武學。所謂天道循環,唯順其勢,尋其破綻,一擊既中方可穩站不敗之地。如巨浪猛擊,其勢不可擋,唯順其勢待其弱,便可克之,此處之妙處在於時也,否則無論多快都毫無用力之處。。。。當年我在森林之中且見蛇鵲之爭,鵲仗其嘴硬,屢對蛇發起攻擊,而蛇其身靈活,每待鵲進攻時,適機而動。鵲若對蛇頭攻擊,蛇尾鞭之;鵲若啄蛇尾時,蛇頭便咬之,最後鵲筋疲力盡,無可奈何,惟恨恨離去。。。”


  柳正風倆人聽的一愣一愣的,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邢雲海微微一頓,思索片刻,接著又道:“《易經》有雲:易有太極,始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生生循環最終歸於太極。似是同一個道理。但我一時悟不出其中奧妙之處,爾等可明白?”


  “徒兒愚鈍,請師父責罰”柳正風聽得糊裏糊塗,自嘲這書算白讀了,隻好認罰。


  “師傅,我不笨,但我也聽不明白”蒙婉倩微微一笑,找茬道。


  “嗬!嗬!嗬!都很誠實嗎?連我自己都糊塗了,何況你們呢”邢雲海尬笑三聲道。


  “師父,您老可是悟出什麽招式來,可要展示幾招給我們看看”蒙婉倩問道。


  邢雲海毫不猶豫地道:“正是如此!方才我本想賣弄一下自己的才學,可誰曾想亂說一通,倒不如這樣說來的幹脆”,說完哈哈大笑起來,話鋒一轉,又道:“明早再來吧!天色已晚”


  “徒兒遵命”柳正風作揖道。


  “你倆且將那事商量一二,我回去睡了”邢雲海說完,身形一轉,如一縷煙般消失於夜色中。


  “師父,走的真快”蒙婉倩轉身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邢雲海驚歎道。


  “走吧,夜深了,什麽事明日再說吧”柳正風挽著蒙婉倩的手勸道。


  “總之我不管,你最好別一意孤行,不然你今晚休想上床來”蒙婉倩嬌嗔道。


  “又來這套!我以前都是睡在那棵樹上養蚊子的,你不介意的話,我便到那樹上去睡”柳正風滿不在意地指著院前那棵樹,笑道。心想:“這女人總是口是心非,我偏不讓你得逞”


  “那你就養蚊子去吧。不管你去哪,我一家子都要跟著你的,寸步不離”蒙婉倩怒不可遏,當時甩開柳正風的手,氣衝衝地往家裏奔去。


  寸步不離嗎?柳正風愣在當初,苦笑一陣,心中納悶:“說錯話?”。。。


  轉眼過了一夜,清晨的風帶點涼意、帶點鹹氣、帶點柔和,肆無忌憚地撫摸了它經過的一寸地方。


  天色剛白!邢雲海已經凜然站在海邊,雙手交叉在後,兩眼微閉,屏息凝神。


  “師父,我們來了!開始吧”蒙婉倩提醒道。


  柳正風夫婦一起大步走來,停在邢雲海身後二丈處,心花怒放,正拭目以待,一覽奇招。


  卻聞邢雲海歎道:“這招式與心法我都領悟出來,偏我也無招可耍”


  蒙婉倩一聽,噘噘嘴,毫無顧忌地道:“師父,你賴皮。看你昨夜還像個師父的樣子,什麽現在就成了騙子,害得人家白歡喜一場”


  看來,先前說害怕師父這事是假的,不就要找些說辭想賴著柳正風罷了。


  “婉倩,不可對師父無禮”柳正風神情自若道,卻沒有因為邢雲海剛才的話而感到失落。


  邢雲海回過身,看著柳正風道:“無妨,這是實話。風兒,你的‘雲海劍法’進展如何?”


  “師父,你何以有此一問”柳正風心中一怔,疑惑道。


  “問你事,你回答就行了,那麽多話幹嘛呢。難道真想讓人家說你師父是騙子不成?”邢雲海疾言厲色道。


  “我都學會了”柳正風慎言慎行道。


  “不錯!待會兒你就全使出來與我過招”邢雲海道。


  “師父,‘雲海劍法’的第四招威力不一般,如若傷著你,徒兒那就真的罪該萬死了”柳正風麵色陡變,擔憂道。


  “‘雲海劍法’有第四招嗎?”蒙婉倩不禁地一陣發問,繼而看著柳正風,橫眉冷對,冷哼一聲,埋怨道:“虧人家這麽信任你,原來自己藏著一招不教給我”


  “非也!風兒乃實誠之人,他怎麽騙得過你這個妖女呢。如果你日後精湛了前麵三招,第四招自然也就懂了”邢雲海坦然而道,說完捋捋胡須,目光一瞥蒙婉倩又道:“不過我看你這資質,除了想一些陰謀詭計之外,怕是永遠都領悟不了這套劍法的奧妙咯”


  “師父,你看不起人”蒙婉倩生氣地一跺腳,不服道。


  邢雲海淡然一笑道:“丫頭,老夫並非看不起你,我說的都是實話,日後你便知。你且閃遠點,以免風兒傷著你,你又得他編排”他神態自若,不像說笑,轉而看向柳正風道:“風兒,咱爺倆許久沒有在一起比劃了,這次正好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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