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牽掛
華燈初上，葉缺匆匆換了身黑衣離開右相府，依約來到位於聖城二環的一處雅致茶館。
選了三樓靠窗的位子，點了一盤鹵牛肉、一茶，葉缺這才有空稍稍喘息，平複難得激動的情緒，並認真思考等見到杜芸時該說些什麽。
“嗨，好久不見！”
不行，這樣太隨性，感覺不夠重視。
“跑哪去了，怎都不回我消息，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呃，這樣好像有點肉麻。
“娘子，想不想夫君啊！”
算了，太輕浮，會被當登徒子。
葉缺低頭苦思，饒是擁有兩世為人的豐富經驗，換了幾種語氣，改了幾種說辭，時間竟是想不到該如何開口。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杜芸和他同生死共患難，在心頭早就刻下難以抹滅的印記，隻是杜芸多年沒消沒息，突然間就變成未婚妻，其中轉折之大，讓他不知該如何麵對。
說對杜芸沒好感是假的，但好歹也留點時間讓他培養感情，娶也不是不行，隻是另外幾門親事總得先想辦法處理。
唉，隻能說人紅是非多，人帥桃花旺。
葉缺為自己的“悲慘”遭遇作出注解，正想起筷夾肉，身旁卻是一陣幽香傳來。
愕然轉頭，蘭般的香氣又更近了些，略為清瘦的少女悄然出現在身旁，臉上映著月光，柳眉、紅唇、俏挺挺的鼻子，美的如仙如幻，美的如月下曇花。
葉缺腦袋一片空白，心髒漏了一拍，想好的千言萬語全哽在喉嚨，少女嘴角噙著笑意，烏溜溜的眼眸波光閃動，如櫻辦嫩薄的雙唇不言一語，眼神間卻已千言萬語。
兩人默默相望，時間仿若靜止，忽然間，窗外一蓬煙火爆開，打破這片刻的寧靜，最終還是杜芸先開了口。
“嚇到了？”
“是啊，嚇到不知該說什麽了。”
“嘻嘻.……”
杜芸掩嘴輕笑，又靠近了半步，她撫順披肩細發，腆然道：“好看嗎？”
“好……看。”
葉缺艱難的點點頭，杜芸眼眸亮起，接著問：“想我嗎？”
沉默了半晌，葉缺腦中閃過一幕幕回憶，從萬獸丘陵初遇，一起闖蕩無限客棧的日子，以及試煉結束那最後一吻，這一刻，他終於理清心意，下定決心。
葉缺深深呼吸，鼓起勇氣道：“幾年沒消沒息，也不知該不該想你，想多了，怕是自己單相思，想少了，又覺得心裏空了一塊，不過……這次見到你，我想，我很難不想你了。”
杜芸促狹一笑：“淨會甜言蜜語，怪不得連李青竹都變你未婚妻。”
葉缺大急，連忙道：“冤枉，我和她清清白白，是那潘炎胡搞蠻纏……”
“笨蛋，我都知道。”
香風撲麵，杜芸毫無預兆的吻在葉缺唇上，嫩薄的雙唇堵住辯解的話語，幽蘭般的氣息薰滿鼻腔，讓葉缺腦袋再度一片空。
最後是杜芸仰起脖子，雙手隔著胸膛將葉缺輕輕推開，才結束這難分難舍的一吻，她不顧世俗禮節坐在少年腿上，偎在懷裏，眼眸發亮看著葉缺臉龐，輕聲道：
“我也很想你。”
“想我怎不跟我聯絡？。”
“被丟到暗無天日的地方，想傳訊息給你都沒辦法……”
杜芸緩緩說著這幾年的經曆，回千影閣後，她被丟進宗門禁地閉關修煉，那地方會漸漸剝奪人體五感，聽覺、視覺、味覺、嗅覺、觸覺、一點一滴從身體抽離，在寂靜無聲的黑暗空間，她隻能全力運轉功法來證明自己尚未死去。
杜芸跳過了很多細節，但葉缺聽就知道那是千影閣精英獨有的試煉，在那樣的殘酷環境下，保命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有空閑聯絡自己。
“我在禁地裏待了三年，除了修練外，能做的就是想你，那時我就想通了，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這輩子是喜歡上你啦。出關後明知隻要心念一動就能聯絡上你，但我偏偏忍著，那時心裏好像總有東西卡著，感覺沉甸甸的，就算睡著也會壓的人喘不過氣，我知道……是你卡在心頭。”
杜芸笑著捏捏葉缺臉頰，接著道：“那感覺不好受，但我又很喜歡，更想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你，忍到都快生病了，最後是我娘看不下去，才跑去找你師父提親，怎樣，聽完有沒有感到很意外啊。”
“我以為你發生意外擔心的要死，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種原因。”
葉缺無奈苦笑，杜芸像小貓般吐了吐舌道：“嘻，反正聯不聯絡我都喜歡你，幹嘛急著連絡，活該你這個花心大蘿卜，就讓你心急。”
“你啊.……”
葉缺心中好氣又好笑，卻也被杜芸話語中的真摯情意深深感動。
輕輕將杜芸擁緊了些，看著窗外的燦爛煙火，聽著杜芸傾訴這幾年的經曆，他知道，他在這世界又多了一個難分難舍的牽掛。
葉缺和杜芸多年未見，心中自然是有許多話要說，兩人聊了大半夜，郎情妾意、月色朦朧，耳鬢廝磨間隻差一道天雷就能勾動熊熊地火，就當葉缺壯起膽子準備朝杜芸胸前進攻時，手上戒指卻是不識情趣的傳來緊急訊息。
戒指是道宗核心精英才配有的製式法寶，集通訊、納戒、防護功能於一體，訊息是道宗優先度最高的上清召劍令，收令者無論身處何地都必須立刻趕至召集地。
此令一出，旖旎氣氛全消，葉缺隻得和杜芸告別，匆忙趕至指定的地點。
清風樓，道宗在聖城的最後一處產業，葉缺小時曾路過幾次，當時看了沒啥感覺，進了道宗後再看卻是充滿感觸。
樸實無華的外表，平凡的小樓、平凡的庭院、平凡的大門、每一處都充滿道宗本色，兩袖清風、錢財空空，總結一字來說，就是個窮。
窮歸窮，該有的功能基本都有，護山級防禦法陣、小型兵器作坊、內建空間法術加大過的訓練場，還有閉關用的修練室，於是便成為道宗這次百派大比的臨時駐地。
夜已深，在門口值夜的是吳少午和幾名道宗弟子，葉缺才剛走上前，吳少午便迎上來低聲道：“師兄，秋師叔在等你。”
“大半夜不睡覺等我幹嘛？”
吳少午苦笑：“出大事了。”
葉缺頗不以為然：“這次道宗四位天階高手隨行，光我師父一人就能挑翻天劍閣，有他們在，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
“說得不錯。”
暮地間秋天不疾不徐踏步而出，悠悠道：“有我在確實沒解決不了的事，但很可惜，這次還真的不行..”.
連秋天都解決不了？！
葉缺不由得好奇問：“師父，什麽事情連您老人家都搞不定啊？”
“五大邪派共同發起天武祭劍，這次麻煩大咯……”
天下修者大可分為兩派，正道修行講究順應自然，邪道追求逆天改命，本質不同造成正邪衝突的根源。第三次正邪大戰結束，五大邪派大敗，退守至天五大陸極西之地保住一線生機，但正道三派也是死傷慘重，道宗更是搞到隱世不出。
為了避免悲劇再度發生，正邪雙方簽訂停戰協議，不僅重新劃分勢力範圍、訂定修行者公約、並在雙方同意下，決定了許多解決正邪糾紛的辦法，而天武祭劍就是其中之
指定賭注、約定賽局、生死自負、快意恩仇，天武祭劍講究的就是暴力與幹脆。
而在秋天的講解下，葉缺終於搞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還得從花城驚爆說起，那日花城被一枚滅天炸得麵目全非，天都帝國趁著各派尚未反應過來，派出左無道強勢收剿滅天符，東西是收回來了，但此舉也讓五大邪派麵上無光，為了搏回顏麵，五大邪派共同發起挑戰，百派大比直接升級成天武祭劍，賭的是滅天符歸屬、比的是弟子實力，更放話若不接這局，那過往正邪會盟所簽訂的協議就全部作廢。
葉缺終於知道秋天為啥急著找他，五大邪派這招可謂毒辣至極。
第一、正道雖然看來聲勢較強，但邪道功法初期修練速度較快，正道年輕弟子的實力並不占上風。
第二、道宗弟子稀少，死一個是少一個，派弱的是無謂送死、派強的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在人命的消耗戰上道宗處於絕對劣勢。
第三、天武祭劍各門各派都能參與，不限於正邪之間，但偏偏牽扯上滅天符的歸屬，在戰略性核武麵前，各派間的情誼都將成為過往雲煙，剩下的隻有各種陰謀算計，就算贏了也是樹敵無數，徒生隱憂。
第四、正道除了儒門、佛海、道宗外，這幾年又陸續有神劍門、紫玉宗、龍虎山、飛雪宮、萬獸門各大派加入、但五大邪派卻敢挑提出天武祭劍的請求，必是早已協調所有環節，戰術、兵器、人手一應俱全，搞不好連由誰指揮都已做出決定，相較之下正道各派還忙著商應對策，能不能團結一心都是個問題，可謂一盤散沙，毫無可比之處。
越往深處想去，越能體會這招天武祭劍的內涵，時機之準、出招之妙，一舉製住正道要害，而且一招扣一招，一環扣一環，一看就知道有高人在背後指點。
事情來得太突然，葉缺一時間也弄不出個頭緒，隻好問：“師父，這局怎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