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想不到
產生這個念頭時,小鬍子就忍不住感覺頭大,原始苯教的很多古老儀式祭祀乃至秘法,都和屍體有緊密的關係,一具屍體本身沒什麼,對活著的人構不成什麼威脅,最多只是恐慌,然而經過秘密手段的處理,就變成很要命的東西。
這具**了一半的屍體就在前面不遠處,晉普阿旺拋出的手電筒落在屍體附近,光柱貼著地面放射出一部分光線。小鬍子和晉普阿旺都貼在一座凸出的石像側面,他們緊盯著**的屍體,但屍體已經一動不動了。毫無疑問,之前他們聽到的很輕微的沙沙聲,就是這具屍體的衣服和地面摩擦而產生的。
晉普阿旺捏了小鬍子一下,他們的心思此刻轉的飛快,有些時候即便知道危險,但人還不得不出去拼,因為坐等和逃避只會讓危險繼續擴大。他們配合的很默契,幾乎同時從石像後面跳出來,迅速的分開,朝前撲過去。
但是這一次出擊剛剛開始,也就是在小鬍子和晉普阿旺躍出去的同時,他們就感覺自己的腦袋彷彿像要崩裂一般的晃動了一下,緊跟著而來的,是鋪天蓋地般的情緒,這種情緒非常的不善,莫名其妙的讓人產生很強烈的憤恨和屠戮的衝動。
情緒一產生,小鬍子就知道那種影響他們情緒的波動源頭又出現了,這種影響的力量非常強,小鬍子和晉普阿旺這種人都要強行控制自己,情緒的失控導致他們動作再一次遲緩。小鬍子緊緊捏著合金管,眉頭緊皺,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是意志不太堅定的人,此刻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這裡突然就出現一具屍體,讓兩個人都覺得,被影響的根源就在屍體上,所以在控制情緒的同時,他們還拚命的想著對策,因為無法分辨出除了情緒被嚴重影響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危險狀況,所以暫時不能想出相對完善的對策來。小鬍子有意的在石頭上重重的撞了一下,覺得只有這種撞擊才能讓自己稍稍清醒一些。他隨即就想著,如果沒有辦法的話,只能先把屍體徹底燒掉,然後見機行事。
晉普阿旺可能也是這樣的想法,他在中途頓住腳步,躲在石像後面,取出一塊固體燃料,隨即點燃了就拋出去,微微開始燃燒的燃料和手電筒一樣在半空打著滾,晉普阿旺拋出去的準頭很足,燃料準確無誤的落在屍體身上,但是隨即就翻滾著掉到了地面。小鬍子微微喘了口氣,飛快的把身體幾乎貼緊地面,然後向前移動了幾下,伸出手裡的合金管,想把燃料挑到屍體身上,讓燃燒更快速充分。
燃料燃燒的很迅速,火光隨即就旺盛起來,小鬍子收回合金管的同時,感覺餘光的範圍內有什麼東西。緊接著,他就看到屍體旁邊的石壁上,有一個深深的凹陷,長滿了很厚的苔蘚,火光貼著地面燃燒,映照出凹陷的內部,彷彿有一雙腿。
這雙腿的顏色幾乎和苔蘚的顏色一致了,但在光線比較充分的情況下,小鬍子還是能夠分辨的出來,他的動作隨著這雙腿的出現而改變,單手一撐,整個身體就騰空翻到了一旁,不等完全落地,手裡的合金管已經呼的刺了出去。
「啊……」
一聲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破了死寂,這聲尖叫如同一道魔音,可以切割人的思維意識,聲音的分貝並不大,卻像要刺穿人的耳膜一樣。小鬍子的心神驟然間劇烈的震蕩,幾乎不能自己,連手裡的合金管都差點甩手扔出去。
這在過去是很難想象的事情,晉普阿旺也動了,但他顯然同時受到了這道尖叫聲的極大影響,像一頭被麻醉槍打中的熊一樣。
小鬍子強忍著就地滾到一旁,他終於找到了影響的來源,燃燒的火光越來越旺盛,但濃烈的白煙仍然遮擋了一部分視線。他只停頓了幾秒鐘,就再次出手。
那個深深的凹陷里一定躲著什麼東西,很可能是人,否則不會有一雙穿著衣服的腿。隨著小鬍子第二次出手,尖叫聲又發出,但這一次的音量小了很多。
小鬍子堅韌的意志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他依然在受極大的影響,卻極力的克服。與此同時,晉普阿旺也撲了過來,一左一右的包抄這個石頭上的凹陷。當小鬍子的合金管一刺向前,幾乎要插入凹陷的時候,燃燒的火光映照出一張蒼白的臉。
這張臉讓小鬍子停了一下,因為他看的出,這是一張女人的臉。這張臉上布滿了驚恐和憤怒,她可能也發現自己被兩個人左右逼住了,不再躲藏,直接從凹陷里撲出來,不顧熊熊燃燒的火焰,直接就把那具屍體上燃燒的燃料拍到一旁。
她使勁拖著這具腐爛了一半的屍體,退到了牆角旁,這樣的舉動就像一個弱小無助的女人在遭到嚴重威脅時所產生的一種本能的反應,這具屍體不知道是什麼人,但這個女人很在意它,她退到了牆角之後,甚至把屍體藏在自己身後。
這個地方出現了活人,讓小鬍子始料未及,而且幾秒鐘之內,小鬍子就進行了詳細的觀察和判斷。這個女人看上去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她穿著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但隱約能看得出,距離現在這個年代有點遠。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就是這個女人的年齡,讓小鬍子猛然產生了一個念頭,他和晉普阿旺並沒有放鬆警惕,只是試探性的說了一句:「唐月?」
小鬍子目前掌握的情況中,德國人,藏人,有背景的隊伍,是確定知道儺脫次的,而且根據甲央老人的講述,這些人里唯一的女人,可能就是那個笑起來有兩個淺淺酒窩的北京女孩。這個北京女孩的年齡從甲央老人以及牛皮包內的人員名單可以確認。
小鬍子的推斷應該是有道理的,唯一疑惑的,就是當年那支有背景的隊伍,已經被朗傑他們弄死在了距離山口很近的地方,她怎麼可能又出現在這裡?
在這種情況下,小鬍子只能試探著叫出唐月這個名字,如果對方不是,就不會有什麼反應,如果對方是,那麼她的反應應該很強烈。
果然,隨著小鬍子叫出這個名字,縮在牆角的女人頓時就愣住了,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臉龐上,她可能覺得不可思議,也覺得像是在做夢。
這些舉動頓時讓小鬍子覺得,她就是唐月,就是當年那個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北京女孩。
「你們.……是誰?」在經過了長達兩分鐘的遲疑和極度的不敢相信之後,這個女人終於開口了:「是……是科里的同事嗎?」
她說話已經有些僵硬了,但依稀可以聽出一股淡淡的京味,她一開口,小鬍子就知道她所問的意思。毫無疑問,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唐月的話,那麼她之前隸屬於一個有背景的部門或者機構,估計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她的那些同事,沒有人會找到這裡,也沒有人會知道她的名字。
但小鬍子沒有信口胡謅,否則這個女人隨口問幾個常識性的問題,就會讓他答不出來。
「不是。」
「那你們.……」這個女人說了半句,突然就不說了,她抱著那具屍體,低低的說:「他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彥國,你說呢?」
這樣的場景有點讓人毛骨悚然,一個女人抱著一具屍體,彷彿在和對方對話。這好像是她的習慣,否則的話,在這樣的地方,常年的閉口不語,語言功能將會極度的退化。
小鬍子和晉普阿旺頓時無言,他們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看著這個女人抱著屍體喃喃自語。
一直過了幾分鐘,這個女人才放下屍體,對小鬍子說:「我不認識你們,但你們知道我的名字,可能也知道我的來歷,我是唐月。」
她就是唐月!
小鬍子儘管有了猜測,但聽到對方親口承認的時候,心裡的疑惑就頓時高漲,隊伍都死在了山口前,唐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這裡還有別的人嗎?」
「沒有了,只有我和彥國兩個人。」唐月彷彿絲毫沒有把這具屍體當成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她和屍體挨的很近,說:「很長時間了,彥國的情況一直很不好,那些葯不管用了,我得時刻照顧他……」
這些話絕對是神經病才能說出的話,然而唐月看起來很平靜,而且她的心思讓人感覺可怕,小鬍子剛剛想到神經病這個詞的時候,唐月就慢慢的說:「不用懷疑,我很正常,如果當你被迫滯留在這裡很久很久的時候,你會珍視一切有生命的東西,但這裡沒有,沒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我只能珍視曾經擁有生命的彥國,他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小鬍子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個女人了,她看上去柔弱單薄,對突如其來的危險會顯得驚恐失措,然而她的意念又是如此的強大,抱著一具腐爛的屍體,就像抱著自己的愛人一樣。